聶綿卿站在書房門口,看着哭成一氣的祖孫倆,眼眶不由也溼了。她在心裡默唸:韓溯,你看到了嗎?你的女兒,已經回韓家了,我對不起你,沒有照顧好她,但以後,有你的父親,她不會再受到傷害了……
韓初夏——這是聶真真的新名字。
韓振天交待底下人快速將手續辦齊。對於韓家來說,辦理這麼一件更名換姓的事簡直易如反掌,但是一個星期過去了,這件事還是沒有着落。
韓振天責問底下人辦事不利,這時底下人才支吾着說出了實情,其實不是他們辦事不利,而是這其中還有一樁麻煩的事。
底下人還沒說,韓振天、聶真真、聶綿卿從他慌張猶豫的樣子裡也已經明白過來了——聶真真在戶籍上是韓澈的妻子,他們已經登記結婚了。
反應過來後,韓振天顯得很焦躁。韓澈太瘋狂了,和自己親侄女登記結婚這樣的事也能做出來,爲了復仇,他真的是不管不顧!這件事若是傳出去,對於他本身也是沒有任何好處的。
心裡突然咯噔一下,猛的看向聶真真,她乖巧的坐在沙發一角,細瓷般的臉上如新月清暈,如花樹堆雪,確是柔媚動人,因爲年輕,平添出幾分自然的純澈,秀麗絕俗。
韓振天眯了眼,皺了眉心。難道韓澈對真真除了報仇還會有別的想法?這個想法太不可思議,過於荒誕。聶真真喜歡韓澈,他能理解,可韓澈是一早就知情的,斷然不會動了這種心思!他自動的將韓澈的瘋狂行爲解釋爲報復,不願深想。
當下,他便命人將電話打進了天墨集團總裁辦公室。
從聶真真回來之後,韓澈就沒有在韓家出現。韓振天和聶真真誰都明白他是在刻意避開他們,但是誰也沒有提起。
電話撥了過去,不是韓澈本人接的,總裁辦公室的秘書報說他正在開會,韓振天於是讓秘書轉告讓他晚上一定回家裡一趟。電話掛斷了,韓振天臉上有些訕訕的,聶真真也尷尬的別過頭去,韓澈若是回來,他們是一定要碰面的,她攥緊了手,掌心緊張的冒出汗來。
和韓澈的過往已成爲回憶,這回憂傷的仍舊是憂傷的輪廓,而那些甜蜜幸福的,也在今天化成可笑的符號,徹底成爲一種傷痛,它是一種無色無味的毒藥,滲入肌膚,吞噬着聶真真的每一個細胞。
她回到曾是他們共同的房間,房裡的每個擺設連位置都沒有變化,她不忍心再看,將身子埋進牀裡,牀單是聶綿卿剛剛換過的,可她卻清晰的聞到韓澈身上的味道。
每次他擁着她躺在這裡,他望着她的眼神猶如藍天下碧藍的湖水,足以將她溺死。
她癡看着他的樣子,會讓自戀的他得意。有一次他勾起脣角矇住她的眼說:“別看,你們女人都是喜新厭舊的,看多了,我怕你煩了我。”他的口氣像是孩子在撒嬌,她會撫上他的手背哄他,告訴他,她不會,這樣英俊的男人,讓她看幾輩子都不夠!
是誰說過,男人天生就是個孩子,如果他在女人面前太過成熟,就說明他並不愛你。她爲此暗自竊喜,韓澈大了她那麼多,可是他擁抱着她,說話的口氣卻像個孩子……
聶真真伸手蓋住眼睛,潮溼溢滿手心,口中喃喃自語:“韓澈,我看着你,生生世世都不會膩。韓澈,你好不好?想不想我?你知道嗎?我想你……”
……
“阿嚏!”韓澈幾次三番打噴嚏,手中的高爾夫球杆再次抵在地面上。
樑駿馳“體貼”的遞上紙巾,戲謔着說到:“家裡來的電話?做什麼?你的小情人想你了?看你這噴嚏打的,她是怎麼在念叨你?我看你還是快點回去吧,不然你的鼻涕要把這裡給埋了。”
韓澈冷眼橫向樑駿馳,將手中的紙巾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脣邊卻勾起一絲苦笑。如果樑駿馳說的是真的,他一定放下球杆飛奔到她身邊。
可事實總是與幻想背道而馳,聶真真不會再給他打電話,也不會再……想他。那天他故意在賀明宸面前揭露了兩人的關係,也不知道賀明宸對她死心了沒有。
他沒有回韓家,並不是他在逃避什麼,而是他自有他的安排。沒有人可以阻止他想要做的事,他想要她,就連聶真真自己都沒有說不的權力,她是不是韓溯的女兒,事實並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名分。韓振天以及所有的人都太小看他,以爲他就此罷手了?!
小四報說韓振天要讓他今晚回家一趟,也好,很久沒有見到他的小妻子,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有沒有老老實實的聽話養好身體?
月亮高懸,大地歸於寂靜時,韓澈還沒有回來。
聶真真一分一秒的數着,盼着韓澈回來,哪怕她知道,即使見到他也只能遠遠的看他一眼,她還是爲此而歡欣雀躍不已。然而,韓澈果然不理會韓振天的話,到底還是沒有回來。她想,他或許是不想見到她,他那麼恨她的母親,現在她登堂入室入住韓家,只能讓他更加憎惡。
金黃色的月影下,聶真真的眼裡承載着清澈綺麗的光芒,她的身子立在窗前,夜深了,依舊佇立着,被月光漂染呈淡黃的狹而長的光路,浮光耀金。無盡的靜穆中,她臉上交互閃動着美麗的銀色和黑影相交的斑點,淡淡的色彩,飄渺而溫柔。
韓澈閃進她的房中,只不到一秒的時間,就將她無與倫比的美麗盡收眼底。
她以這樣思念的姿態在陽臺上眺望,是在等着他嗎?不想被韓振天察覺,他特地選擇在深夜由後門進入,轉進她的房間——他只是爲了她而來。
“韓澈。”她的呼喊像一聲嘆息,極低的在脣瓣間低喃,但卻恰逢時機,鑽入他的耳中,震盪着他的靈魂,他的心花爲她而綻放!
她和他一樣,懷着罪惡思想的並不只有他而已!只要她願意,他可以跪在她面前,請求她的原諒,保證以後再也不傷害她!傷她一次,他像是死了千萬次,這種萬箭攢心的痛,再來一次,他不能肯定他還能好好的活着!
他向她走近,腳步柔和似絮,從身後簇擁着她盈盈的身子,懷抱輕勻如絹,氣息清淡如浮雲將她圍繞,清輝將他高大的身軀映成一道彩色的光暈,契合的同她貼在一起。
“真真。”他吻上她的雪肌,她的身子在短暫的僵硬之後,變得異常柔軟。緩緩的轉過身,面對着他。
是光線的原因嗎?他的狠戾和淡漠消融在夜色裡,和深夜的寒意相比,他的懷抱溫暖如初,蒼茫偉岸。
他的身上有重重的酒氣,她突然像只小狗撲進他的懷裡,在他懷裡嗅着他的氣息,貪婪的霸道的。
韓澈會錯了她的意思,嗤嗤笑了:“傻丫頭,沒有。”
“嗯?沒有什麼?”聶真真疑惑的擡起頭,朱脣微翹,紅豔誘人。
韓澈對她已是朝思暮想,看着她懵懂無知的樣子,又是這樣毫無心機的展現着魅惑的一面,一低頭含住了她的朱脣,脣齒猛烈相撞,氣息粗重口氣惡劣:“沒有其他女人,我……沒有碰其他女人。”
兩朵紅雲倏地飛上聶真真的臉頰,他話裡的意思讓她腳下虛浮,悠悠盪盪,任由他將她攔腰將他抱起。她的身子掛在他身上,手掌抵住他的胸口,感受到他的有力和健碩,腦子裡道德的防線還來不及拉起,就已被他更緊的貼向他。
“真真,對不起……”韓澈突然移開了脣瓣,靠近她的耳畔,低低的說着道歉的話,語氣憂傷。
聶真真輕撫着他的脊背,想要安慰他,卻覺得語言太過蒼白。
“我們以後不要孩子,就只有我和你,好不好?”韓澈接下來說的話,讓聶真真的理智迅速歸位。
他在說什麼?這話裡的意思又是什麼?他明明知道,他們是不可以的!
她掙扎着想從他懷裡出來,想要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可是韓澈瞭解到了她的意圖,手掌牢牢按住她的後腦勺,長臂攬住她的纖腰,根本不容她逃脫。
“你什麼都不用做,只要乖乖的等着我,一切都交給我,只要我在,我們還是可以在一起,沒有人會知道你是韓溯的女兒……”
“韓澈!”聶真真低聲將他打斷,她能感受到韓澈說這話時的慘烈和絕然,因爲這種想法也曾不止一次的出現在她腦海裡,然而想像永遠只是個美好的幻影。他縱有天大的本事,也改變不了他們是叔侄的事實。
“韓澈……忘了我,我等你,下輩子,我的承諾依然有效,那時候,我一定跟你私奔!可是……”聶真真哽咽着說不話來。
“下輩子?”韓澈捧住她的臉,望進她憂傷溝壑的眼底,她這個虛無的承諾,他要來有什麼用!
“聶真真,你不要高看自己,你等的了,我等不了!下輩子,我一定會忘了你,不要給我什麼下輩子的鬼話,我只要你這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