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古小木抓抓腦袋連嘆三口氣。不死心地把錢袋打開仔仔細細從裡到外翻來覆去看了五遍。攤開大且厚實長滿硬繭的手掌,把手中僅剩的財產又從頭到尾數了一遍。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

五個!

傻傻得瞪著手中圓圓的中間有著方孔的孔方兄,古小木呆掉了。在再三確定下,他終於認識到他離窮光蛋還只剩下一塊半燒餅的距離。

如果把燒餅換成饅頭,不知道會不會多得一個?也許兩個也說不定……

不到眨眼工夫,古小木就把自己將要成爲窮光蛋的事實拋到了腦後,咽口口水開始尋找包子店。

餓啊!

……饅頭,雪白的饅頭,充滿咬勁可以添飽肚子的香香大饅頭!饅頭,饅頭!饅頭大哥你在哪裡?

……啊!有了!

憑藉他高人一等的身材,很快的他就發現在五百米遠處有一家門口放著蒸籠的店鋪。

得救了!摸摸從三個時辰前就變得癟癟的肚皮,古小木興奮的展開大步向目標一線直行。

整整衣衫咳嗽兩聲,本想拿把扇子出來揮揮,手摸到袖子裡纔想起那把檀香扇已經在三天前給他換了二十個肉包子。無奈,只好儘量低眉垂首顯出一幅讀書人的文弱風雅。

「客官,您裡面請!」跑堂的小二哥大概也兼店主見有一書生站在門外,連忙迎了出來。笑容可掬地招呼古小木入內。

「多謝小二哥,在下只想買兩個饅頭……呵呵!」古小木拱手微笑作斯文狀。

「哎!沒問題!客官您要兩個夠了嗎?哪,您拿好,兩個饅頭六文錢。吃好了下次再來!」小二哥手腳麻利三下兩下就把白白嫩嫩的饅頭包好遞出。另一隻手攤開等著書生付錢。

「六文?!饅頭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貴!」古小木的笑臉瞬間變成苦臉。還有這饅頭怎麼這麼小!吃十個也不夠我塞牙縫!

「客官您說的這是哪兒話!咱這個店開了有五年就沒增過一次價,這附近的人都知道咱店厚道做的東西味道又好。嗨!開店到現在說咱店饅頭貴的還就只有您一位呢!」小二哥上上下下打量了古小木幾眼。嗯,這人長的倒是高高大大是模是樣,但瞧這一身洗得發白的藍布衫,腳上快要頂出洞的老布鞋,手從袖子裡連六文錢都捨不得掏出來的樣子,八成是去京裡趕考的窮書生!

「小哥呀,你這是進城趕考的不?我也不難爲你了,哪,收你個本錢就四文好了。四文斯文,呵呵,等小哥你高中了,過來給咱寫塊匾子好不?也讓咱沾點斯文的邊。」小二哥笑得很豪爽。

「啊,哈哈!沒錯!在下就是要進京趕考,呵呵,進京趕考。小二哥謝你了,等在下高中一定幫你大大宣揚!哈哈哈!」古小木很愉快地從手心裡數出四個銅板交換來兩個饅頭。嘿嘿,饅頭雖小,聞起來倒挺香!小二哥,等我有錢,我一定過來照顧你的生意大吃一頓!不過,如果你想等我高中,恐怕得去託我爹孃跟當今皇上拉拉關係了。

古小木把饅頭揣在懷裡捨不得立刻吃,準備多趕五里路,到前面官道邊設置的茶亭裡邊喝免費茶水邊享受這兩個香香嫩嫩的小饅頭。

──饅頭其實並不小,比起普通外賣的饅頭說不定還大上一圈呢!

唉,爲什麼每個人說書的從來都不講江湖上的英雄好漢是怎麼賺錢維生的呢?還有我那死不負責任的老爹老孃,說是養不起我了就這樣把我給丟出來,也不教教我怎麼弄錢過日子!難不成他們以爲我會突然變聰明,知道怎麼去騙人錢?還是以爲我可以像百年前的陳大富一樣,在山上溪邊拉屎的時候發現玉石礦?

唔,實在不行我就只有學習古往今來所有大俠最常用的一招──劫富濟貧!劫壞人的富濟我自己的貧。

嗯,頭一次就找個武功不高、護院不多、家中無狗、名聲不好的……土財主好了!最好他們家的圍牆也不要太高。

……如果能把放銀子的地方也標出來……比如說門上畫個元寶什麼的。

如果實在找不到地方,那怎麼辦?嗯……希望他們家有小姐,這樣我可以使用仙人跳像當年的萬里飄香風采香大俠一樣……

啊!天!怎麼這麼多人!那茶水豈不是不夠我喝的了!喂!給我留一點!

怕茶水被人喝光,古小木顧不得腦子裡逐漸成型的劫富濟貧計劃,寶貝似的揣著兩個饅頭飛奔向不遠處的茶亭。

到了跟前,他才發現一個極大的問題。沒地方進入!

整個茶亭唯一的入口站了三匹大馬,頭向亭子裡屁股向外,硬是把個入口擋了個嚴嚴實實。

心中把那三匹馬做成了烤馬肉,古小木在亭外繞了三圈,終於下定決心瞄準一處沒人坐的地方準備翻圍欄進去。

雙手攀上圍欄,右腳擡起,剛把腳勾上去,就聽:「喂!小子你在幹啥?」

維持著目前的姿勢,擡起頭露出笑臉,「這位兄臺,恕在下失禮。」說完,繼續未完成的動作──翻欄杆。

「他孃的!老子在問你做什麼?!不是跟你套家常!你給我立刻滾下去!否則老子剁了你的腿!」

不會吧!我只不過想喝免費的茶水而已,有必要剁我的腿嗎?奶奶的,這黑老兄還真他媽不講理!

大起膽子,無視對方的威脅,古小木加快速度翻過圍欄。哈!進來了!搓搓手,筆直的向茶水桶走去。

一條馬鞭擋住了他的去路。「小子你想喝水?怎麼不問問大爺同意不同意?嗯?!」身穿滾花邊英雄衫髮飾鵝卵大的紅寶石,一臉傲氣的壯年男人語帶輕蔑的問道。

黑臉大漢,髮飾紅寶石的傲氣男人,陰險的師爺狀男人……慘了!怎麼碰到這三個傢伙!古小木腦中被老爹老孃一個勁兒塞進來的江湖名人錄再次起到作用,不到一刻他就從三人的外表特徵猜出了對方是誰。

看樣子,又不知是哪個倒黴鬼被這三匹貪婪的豺狼給看中囉。

唉,我怎麼就這麼倒黴呢?只不過想喝口水竟然撞到別人做買賣的當口,看來今天是沒好日子過了……

「咳咳!這位兄臺,在下走此路已不是一回兩回,倒不知道這個官家茶亭什麼時候竟成了私人所有。大亞皇朝皇律,官定之物私人不得佔有,如有違之視情節輕重……」

「哈哈哈!大哥你聽,這小子竟然跟咱們說起王法來了!他孃的窮酸!過來,我的兒,叫我一聲大爺給我磕兩個響頭,大爺覺得舒坦了,就讓你和咱們的馬一起飲水!哈哈哈!」剛纔阻止古小木進來的黑臉大漢對古小木勾勾手指鄙笑著說道。

「喂,老沉,我看你是做不成好心了,水桶裡的水已經沒了。給咱們的乖兒子們喝光!」坐在另一角落看起來像是管家似的人物奸笑兩聲插嘴說到。

「孃的!誰讓你多嘴了!你這一說,這窮酸不就不會給咱磕頭了嘛!真是的,大悶天的好不容易纔找著這麼一個小子逗著玩,你偏要來破壞老子的興致!」黑臉大漢很不爽。

「你倆都給我住嘴!差不多再過小半個時辰點子就要到了。老沉,試試這小子是不是道上的,不管是不是……」作了個「砍」的手勢,顯然是三人之首的傲氣男人暗示黑臉大漢把古小木早點解決掉。

看見老大的手勢,黑臉大漢一揉鼻子,提提腰帶,鬆鬆地握著劍一臉陰笑的向古小木靠近,「哼哼哼!小子,大爺本來還想逗你玩玩,可惜老大發話,不想讓你多活那麼小半個時辰,所以你也只好早死早投胎!記住,下次轉世的時候碰見咱三大爺別忘了躲遠點!」

古小木朝後退了一步,一臉驚色,「你,你們要幹什麼?!光天化日之下難道你們還想殺人不成!你們……還知不知道王法?我哪裡得罪了你們?你,你別靠過來!這可是官道隨時隨地都會有人來……我,我不喝水了,我這就離開這亭子,你別過來!」

「嘿嘿嘿!乖兒子不要跑,你現在要走已經太遲!剛纔不讓你進來你死活要翻進來,好不容易進來了這水還沒喝就走,豈不顯得咱大爺沒有待客之道?來來來,讓大爺我送你一劍,這樣你以後就不會再有要喝水的麻煩!」黑臉大漢像在耍著古小木玩,逼近的步伐極爲緩慢。

「等等!你們就算要我死,也要讓我做個明白鬼吧?否則,閻王爺問我是爲什麼死的,我要是回答不出弄個不好惹怒了閻王,他要是讓我下十八層地獄怎麼辦?!……你們爲什麼要殺我?」

「不爲什麼!老沉,快點動手!別跟他磨蹭!」傲氣男人喝道。

「是,老大。」叫老沉的黑臉大漢一收表情,變得滿臉血腥,手腕一翻配劍就待刺出。

古小木眼珠子亂轉,拼命想著逃命之法。怎麼辦?我要不要……

「等等!大哥,好像有人來了。」剛剛一直坐在旁邊看戲的中年男人突然喊住老沉,站起身向官道的另一頭望去。

大約一里處的官道上出現了土煙,漸漸的馬匹開始向這邊接近。

「單人匹馬。不是咱們的目標。不要吱聲讓他過去。」三人之首簡單的交代道。

靈機一動,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古小木猛地扯起嗓門大喊起來,「大哥!小心啊!有人要搶你身上的貨!你不要停馬!千萬不要!」邊喊還怕對方聽不見,不停的蹦跳揮手拼命想引起馬上人的注意。

百里漠然老遠就隔著紗帽看見茶亭裡的人物,提馬奔到近前也聽到某個大嗓門的叫喊聲。起初還以爲對方是認錯人,但見大個男人又蹦又跳迎著他的方向拼命招手,這才確定對方喊的確實是他。

瞄了幾眼,確定對方是陌生人之後,明知這大個書生很有可能是爲了求救纔會朝著他喊他「大哥」,漠然照樣騎他的馬行他的路,根本就懶得管傻大個的死活。

大個的窮酸書生被突然伸到眼前的利劍嚇了一跳,連忙擠出一個笑臉,「沈大哥,您看我那個大哥爲了貨都不要兄弟了。呵呵,這年頭人只顧財不顧兄弟情啊!枉在下還特地爲他打前鋒做前哨。」

黑臉大漢眯起眼睛把面前的窮酸書生又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怎麼看對方都不像練家子的樣!說話雖然嗓門大可惜中氣不足,身材雖然看起來很厚實,腳步卻相當虛浮,眼光一如凡人沒有練武人的精光,頭頂兩側的太陽穴也不見絲毫隆起,如果這小子會武大概也頂多只會幾手莊稼把式,絕對不會有驚人的武功底子。看起來倒確實像是個在人前跑腿的小角色。

「哼!我就知道你這小子沒安好心,否則你小子哪兒不好選偏要往這亭子裡鑽!果然是對方派出來先探路的!大哥,你說……」

「截住那匹馬!不管真假先驗了再說!」傲氣男子站起身向亭外走去。

「那這小子怎麼辦?」

「先留著。老沉,去叫陣。」

「好吶!算你小子命大,再讓你多活一會兒!」老沉一收劍翻身向亭外躍去。

呼!小命暫時保住了!古小木按按懷裡的兩個饅頭大大呼出一口氣。但立刻他就開始不滿,那騎馬的老兄,這麼沒有人情味?!明明見著善良老百姓被人用劍指著,竟然都不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真是狂沒善心的無情人!

且不說古小木那傻小子拼命在心中嘀咕某人。先說說被無端擋住去路的某人漠然。

除了那師爺狀的中年男子以外,另外兩個人皆跳出亭外站在路中心擋住了漠然的去路。老沉更是手持寶劍一看就是不懷好意的樣子。

「這位兄臺請留步!在下寶山三豺三兄弟想要問候一下兄臺。」寶山三豺的老大因不知對方底細,語氣倒也顯得幾分禮貌。只是話雖說的漂亮,但骨子裡透出來的陰毒,卻怎麼都掩蓋不住。

寶山三豺?哼!不長眼的狗東西!竟敢把主意打到我頭上來!漠然一收繮繩止住坐騎的腳步。

「不知兄臺是在哪條道上混的?可否報個名兒?也好讓我兄弟三人敬仰一番。」寶山三豺老大見對方,不但用紗帽遮住臉龐甚至在自己報了名兒後也不見任何反應,不由暗中怒上心頭。好你個混球!竟敢不把我寶山三豺放在眼裡!等下不管你是不是身懷紅貨,今天你都別想完完整整的離開這兒!

「滾開!」宛如冰渣子似的聲音,簡短而又鋒利。

寶山三豺還沒有從對方這完全不把他們看在眼底的輕蔑態度中反應過來時,原本應該在茶亭中老老實實呆著的古小木突然現身在亭外!

「大哥!你可來了!可把小弟急死了!快帶我離開這裡吧!他們要殺我哎!」古小木不知死活的衝著漠然的馬匹奔了過來。呼呼,不管這小子是不是沒有人情味,先讓他把我帶開這裡再說!我可不想臨死還餓著肚子!

寶山三豺老二一愣神,沒想到這窮酸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了出去,連忙隨後追了出來。

沒等古小木近身,漠然在馬上一伸腳就把靠過來的傻大個踹了個跟頭。

「哎喲!好痛!大哥你好狠的心!唔……」古小木捧著肚子在地上打起滾來。

臭小子!王八小子!沒人性!沒血性!你不救我也就算了,還……踢我!孃的!

窮酸!漠然不再理會在地上滾來滾去不知是真疼還是假疼的古小木,改把眼光放到遠處。

雖然搞不清楚漠然和古小木到底是什麼關係,寶山三豺還是把這兩人當成一夥的來看。尤其是漠然的冷淡無禮,更讓在道上向來以兇狠惡毒著稱的三人惡向膽邊伸。

「嘿嘿嘿!看來仁兄是看不起我寶山三豺囉!既然如此也別怪我兄弟三人不講道上情面,把東西留下來大爺們也許可以給你個全屍!」老三的老沉惡狠狠的說道。

東西?什麼東西?莫非……

漠然收回眼光,重新看向馬前的三人。「什麼東西?」

「你別裝蒜!你派出那個窮酸不就是爲了探路?那小子不也朝你喊叫,讓你不要停馬保住身上貨物嗎?」老沉開始毛躁。

「他是誰?」漠然的聲音越來越冷。「因爲個無聊小子亂喊一通,你們三個就跑出來擋住我的去路?一羣蠢豬!」

「你會不認識他?他可叫你大哥呢!」寶山三豺的老大冷笑著說道。

沒等漠然發話,原先在地上捧著肚子的古小木不知何時坐了起來,竟不顧場合的從懷裡掏出饅頭開始啃嚼,一邊咀嚼還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大哥,你可不能這麼不講良心!小弟我爲了你……不惜在前頭爲你開路打前鋒,如今你可不能因爲寶物不顧兄弟情誼呀!」說完,珍惜的看著手掌中僅剩的一小口饅頭,觀賞了半天這才張開大口,啊嗚!一口吞下。

邊吞邊想:沒有良心的冰涼大哥,你就算在死前多造幾重浮屠救救我古小木吧!如果你撒手不管,這叫什麼寶山三豺的一定會把我給生吃囉!唉!就爲了這麼一口水!我又沒有要和他們搶紅貨有必要要我的大命?!真是人窮了,喝水也會要倒黴!

「你們是怎麼混的!竟連一個窮酸的話都會相信!」漠然一撇嘴,輕聲喝道:「滾開!我沒那麼多時間跟你們蘑菇!」

嗚嗚!果然是個沒良心的!古小木想號啕大哭。

「幹你孃!你他孃的以爲你是哪尊大菩薩!竟敢對咱們寶山三豺呼呼喝喝!就連少林寺的老禿驢看見大爺們也不敢……」老沉的話還沒說完,突然覺得右耳一涼隨即就是火辣辣的疼!手一摸腦側攤開一看,滿手皆是鮮血!

「你!」老沉大吼一聲,不明白對方是什麼時候出的手,竟把他的一隻耳朵無聲無息的給削了下來!

「看兄臺這手把式,想來也是在江湖上叫得出字號的人,如果你有種就報上名來!不管今天你身上有沒有帶我們想要的紅貨,這個仇我們寶山三豺是跟你結定了!」身爲老大的男人見自家兄弟受傷,語氣一變,陰沉沉的說道。

「快說!你這個龜兒子!竟敢抽冷子暗害你爺爺!我操你祖宗八代的!你他媽的別這麼藏頭遮臉!是不是你娘把你生得太醜見不得人,所以才遮著這麼一塊女人面紗啊!」老沉又痛又恨破口大罵,根本不去想對方既然可以無聲無息削他一隻耳朵,想取他一條老命那還不是易如反掌!

「就你們三豺狼?哼!還、不、配!」漠然心中起了殺意。

要有多鄙視就有多鄙視的語氣,把三豺狼氣死的!

一使眼色,三豺狼成半圓形分別站開擋住前方的道路。

「兄臺不要光把話說得狠!也請亮個兩手給咱兄弟見識見識!不要光會抽冷子傷人!」傲氣男子看來已經忍無可忍。

「大哥,不要跟這沒娘養的小子廢話這麼多!直接圍上去把他剁了!奶奶的!大爺我一隻耳朵得要他用命來賠!」隨手從腰間荷包裡掏出金創藥粉胡亂的撒到傷口上,老沉兩眼快要滴出血來的死盯著漠然。

伸出手輕輕順了一下坐騎的鬃毛,漠然透過帽紗慢條斯理的吐出,「沈老黑,你是第一個。」

「第一個什麼?第一個要你的命?!」

聲未落,一道晚霞似的光芒亮起,瞬間消失不見。地上只留下了寶山三豺老三斷成兩節的屍體,甚至連一聲慘呼都沒有來得及留下,老沉的一條老命就這樣從世間消失了。

「哇啊!死人啦!」古小木慘叫一聲,矇住眼睛不敢再看。嗚嗚,又是腸子又是血,真難看!我今天晚上吃不下豬肉啦!

「好你個王八蛋!他孃的!我跟你拼了!」見兄弟老沉就這樣命赴黃泉,三豺老大激動萬分,紅著眼睛就要往前衝。

袖子被人拉住,一回頭髮現竟是三人中最機智的老二。「老二,你他媽的做什麼!還不快鬆手!讓我殺了那混賬小子爲老三報仇!」

如果三豺老大有平日的細心,他一定能看出老二的雙腿正在微微打顫。

死活不肯鬆手相反扯得更緊,「血……魂!」

「你說什麼?!」

「血魂!大哥,是血魂!」師爺狀的老二死命忍著不讓自己狂叫出聲。

剛纔還氣焰囂張的老大在聽清老二所說言詞後,行動開始變得遲緩,眼光變得遊移不定。不會的!絕對不會是那個冤家!我們不會那麼倒黴!我們怎麼可能會碰上血……魂那個邪尊!可是……黑馬、紗帽、兵器有著彩霞似的光芒……他……!難道我們就真的那麼倒黴?

「你是血魂?」鼓足勇氣,三豺老二問向顯得無聊萬分的馬上神秘男子。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淡淡的聲音。

「如果你是血……魂,那麼……今天就算我兄弟有眼無珠冒犯了尊駕,如今我三弟也已經死在尊駕手中……剩下我兄弟二人……還請尊駕高擡貴手放我們兄弟一馬……!」忍住屈辱,三豺老二吐出軟語。沒辦法!在江湖上如果和血魂比起來,他們寶山三豺算哪顆蔥?給人提鞋都不配!聽聞血魂手下沒有活命人,偏偏還是自己三人先找上這尊瘟神,今天弄個不好恐怕三兄弟就真的要成同日死了!

一想到他們會惹上血魂的原因,三豺老二忍不住惡狠狠的瞪向罪魁禍首的古小木。他媽的死窮酸!你給大爺記著,如果我們兄弟二人今天能留下一口氣,就算走遍天涯海角也不會放過你這個王八小子!

被滿眼怨恨的男人看得身上直起雞皮疙瘩,古小木偷偷從指縫中往外瞄了瞄,確定安全後忍不住開口說道:「我說老兄啊,你們這麼虎頭蛇尾?剛纔還要人家把身上的紅貨掏出來,如今一聽人家是什麼血魂就立刻變得這麼軟弱!連兄弟被人殺了,不但不想著報仇還求人家放你們一條生路。唉!怎麼這麼沒種!」一邊說還一邊唉聲嘆氣,一幅爲二人扼腕不已的樣子。

嘆息了半天,這纔像想起什麼似的,也不起身就這樣坐在地上擡頭對馬上的人說道:「這位血魂大哥,我看這兩位叫什麼豺的兄弟倆八成是打算過了今日,留到後日慢慢害你。這俗話說得好,明箭易躲暗箭難防,如果你今天發善心放了他們,難保這兩兄弟以後不會找機會抽冷子給你一下!你說是不是?」不要怪我,三豺兄弟。要怪就怪你們以前傷人太多,不但劫貨還要人命,更有先奸後殺的罪孽在身,如今報應臨頭你們就存受了吧!

拼命後悔爲什麼不一開始就把窮酸斬成兩半,三豺老二連忙對馬上男人說道:「尊駕請放心,我兄弟二人決無此膽。還請尊駕高擡貴手……」

一支劍指向馬上人,「老二,別再說了!血魂手下向無活口,你求死了也沒用!何況我寶山三豺比起血魂雖算不上什麼,至少也是江湖上叫響字號的人,今日你我就拼著一死和他一戰,如勝也算爲老三報仇,如敗我兄弟三人今日就算成全當日所立誓言。血魂!你來吧!」當初滿臉傲氣的三豺老大臉上傲氣已經不復存在,如今剩下的只有一臉悲愴。

「大……哥!」無奈,三豺老二隻好抽出貼身兵器準備一搏。

「老二,我數一二三,一起動手!一、二、散!」

原本做好拼命姿勢的二人突然分向兩旁躍起,各自逃命去也。

漠然在帽紗下露出一絲鄙笑。

古小木只覺得馬上人似乎消失了一會兒,然後就從眼角余光中感到左右似乎有晚霞之光閃了一閃。但就在他定睛再看時,漠然已經端坐在馬身上。唯一可以證明他曾離開過馬身的證據,就是官道兩邊的荒野中,分別倒著的三豺兩兄弟再也無法行兇爲惡的身體。

看看天色,一抖馬繮,漠然準備在天未黑前趕到前面的小鎮打尖。

「啪啪啪!」一連串的掌聲響起,「好厲害!太厲害了!不愧是我大哥!大哥,你要去哪兒?帶上小弟可以嗎?呃,這裡太噁心,天又快黑了,呵呵,到處都是死人,我好怕哎!大哥,你行行好帶我一起離開這兒吧!」小心避開身前五尺的屍體,古小木走到馬旁一臉崇敬加怕怕的表情看向馬上的漠然。

斜瞄了大個窮書生一眼,厚臉皮的傢伙!沒有殺你就算不錯了,還妄想讓我帶你離開?哼!

漠然一帶馬繮,輕喝一聲,馬匹立刻撒起四蹄狂奔而去。獨留古小木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夕陽下,映著晚霞伴著斷屍。配上他那幅宛如被人拋棄的表情,好一幅悽慘孤絕的畫面。

遠遠的傳來了行旅趕路的馬蹄聲,古小木這才反應過來應該趕快離開這片殺人現場,否則進了官府可就有口說不清了!

慶幸著這條官道因爲新建所以知曉的人還不多,通行量也不大,古小木趁還沒有人看見他之前跑到茶亭邊,解開三匹馬的繮繩,翻身爬上一匹,樂顛顛的一抖馬繮,「馬兒,馬兒,乖乖,如今你們可都是我的了!呵呵,等到前面的鎮子裡我就幫你們找好主兒,這樣你們也有了安身之處,我也可以暫解燃眉之急。嘿嘿!看來我的運氣還不算太壞嘛!」

剛開始,古小木因爲從來沒有一下子騎過三匹馬,弄得左手一牽右手一拉還要顧著身下的一匹,忙得不可開交。磨蹭了半天也沒前進多少,直到他累地丟開一邊的繮繩,才發現三匹馬都相當訓練有素,沒人牽著也照樣跟在中間的馬匹左右不會到處亂跑。

「你們怎麼早不跟我說!害我累成這樣!」抹抹頭上的汗,大個窮酸憤憤地說道。

左邊的馬匹一噴鼻息,張開馬嘴,一幅「因爲你笨!」的表情。

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清晰,一會兒工夫就有五匹馬超過古小木奔到前方,只留下一股煙塵。

捂住口鼻表情不爽地瞪瞪前方的馬匹!嗯,馬屁股上烙有通運鏢局的特有標幟,看來寶山三豺想搶的紅貨應該就在這幾個的身上了。看他們趕得這麼急,大概也看到那三豺狼的屍體知道了暗鏢已經泄漏。唔,願老天保佑你們可以讓你們早日卸貨安全歸家。不過,不顧其他行人奔得這麼急,搞不好就會引來什麼禍事也不一定!

當一路胡思亂想的古小木趕到東鎮時,正好碰上該鎮的晚市。以超低的價格賣掉三匹坐騎,換來一百二十兩銀子。懷中揣著銀兩,小木撒腿就往帶飯堂的客棧跑,跑了三步纔想起書生應有的斯文,強忍飢餓口渴,儘量保持一步三搖的讀書人儀態往前方不遠處的客棧晃去。

漠然端起酒杯小小啜了一口,透過二樓靠街的窗戶靜靜的觀察著正朝這邊晃過來的傻大個。瞧他那搖頭晃腦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在思索什麼千古名句呢!可惜一邊走一邊摸肚子的行爲,泄漏了他目前腦子裡可能在考慮的東西。

如果我料得不錯,這小子八成是在想晚上吃些什麼,現在他腦中大概不是滿漢全席也是雞鴨魚肉堆滿桌了。

突然想起剛纔這傻子啃饅頭的樣子,漠然忍不住微微提起嘴角,半晌才警覺自己怎麼會對一個初相識的人這麼沒有警覺性!如果對方是……

收回眼光,不到眨眼工夫就把那傻頭傻腦的大個窮酸硬是給拋到了腦後。

好不容易捱到客棧爬上二樓食堂──一樓大堂已坐滿。小木擡頭尋找空位時,發現除了靠窗的一個位置,其他桌子都已坐滿了客人。

咦?那不是……

「大哥!」小木興奮得跟什麼似的,大嗓門一拉立刻屁顛顛地朝靠窗的位置跑了過去。

「大哥好巧啊!剛纔我還想以後能不能和你見著面呢!哎呀,可把小弟我想死了!大哥今天吃啥都算小弟賬上!小二哥,麻煩點菜!」

不等漠然有任何表示,大塊頭已經撿了個離他最近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來。一邊高呼點菜一邊衝著漠然直樂。

「大哥,呵呵,今天多虧了你,如果沒有你小弟我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大哥,你可救了小弟一條命啊!等會兒可要讓小弟好好敬你幾杯。」

漠然開始考慮要不要把這刮噪小子從二樓窗戶給扔下去。

「大哥,你怎麼吃飯也帶著帽子呢?那多不方便!俗話說,弟不嫌兄醜。無論大哥你長的多難看,小弟我也絕對不會嫌棄你!所以,你放心把帽子摘下來吃飯啦!」

漠然開始起殺意。

別桌的客人不知是否感覺到漠然身上傳出的冷冽氣息,原本和朋友家人高談闊論的聲音突然變低。

但顯然神經比別人粗上幾圈的古小木,並沒有感覺到漠然周身泛出的殺意,也許他也感覺到了,只是在裝糊塗也說不定。總之,靠窗的幾張桌子就數他聲音最大,也不管他口中的「大哥」對他不理不睬,一個人興高采烈的說個不停。

「大哥,你這是要去哪兒呀?如果方便,可不可以帶上小弟?你瞧,小弟我是典型的讀書人,雖然滿腹經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也不知爲什麼一旦走出門就開始分不清東西南北。路上又老是碰到攔路強盜……呵呵,」抓抓腦袋,傻笑兩聲。「所以,大哥……你就帶我一起走吧。而且兩個人說說笑笑也不寂寞,你說是……哇啊!大哥你做什麼?!」

古小木嚇出一頭冷汗,他感到有一個什麼尖尖硬硬的東西正抵在他最要命的位置上。偷偷低頭往桌下一看,嗚嗚,這就是傳說中血魂的刀鞘?倒是挺好看的,可是它現在放的位置……

「唔……大……哥,你這是做什麼?有話好說嘛!嘿……」

「……我還沒吃飯……」

漠然手中一加勁,正待再次逼他滾蛋。就見聽見招呼,忙完別桌的店小二跑了過來。

「客官,讓您久等了。您想點些什麼?」

漠然睜大眼睛使勁瞪那個頭冒冷汗的傻大個,想讓他什麼都別點,快點滾蛋不要騷擾他吃飯。他忘了自己正帶著紗帽,瞪死了,古小木也看不見感受不到來自他雙眼的威脅。

強行扯出一個笑臉,不怕死的開始點菜,「呵呵,小二哥,麻煩你先上兩個涼菜,然後給我來一盤白斬雞,再來一盤糖醋排骨,一條清蒸鯽魚,一隻八寶烤鴨,一盆麻婆豆腐,要多放辣!一盤粉絲燒肉,再來兩隻香豬蹄,紅燒豬大腸,呃,豬大腸還是算了,今天不小心看見了腸子原本長得什麼樣。如果有粉蒸肉也來上一盤,再來一個肚肺湯……」

「客官,是不是等會兒還有幾位客官要來?」小二哥不好意思的打斷古小木的點菜,問道。

「沒有。就我兄弟二人。怎麼?你們這兒點菜還有限制?」小木不解。

「沒有,當然沒有。您看是不是先點這麼多,等會兒不夠再叫我好了。呵呵!」小二哥瞅瞅這位窮書生的身材,嗯,看樣子是能塞下這麼多,就不知道他等下能不能付出錢來。啊,不怕,他付不起可以讓他這位大哥付嘛。

猶豫了一會兒,「好吧。那等我吃完了我再叫你。小二哥,麻煩你多催催廚師讓他把菜上地快點,謝啦!」

「哎!您稍候!」提起茶壺給古小木斟上茶水,放下茶壺,小二哥轉身去廚房傳菜。

店小二剛剛離開,古小木的耳朵裡就傳來漠然冰冷冷的聲音,「我不是讓你立刻滾蛋的嗎?!你好大的膽子!」

哭喪著臉,「大哥,我好餓!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我就只啃了兩個小小的饅頭而已。好不容易可以吃一頓飽飯,你就別攆走我了好不好?……大哥,你的手好漂亮哎!」忍不住伸手去摸。

「哇!痛!」小木捧著瞬間紅腫起來的左手彎下了腰。呼!總算把**的危機解除了!……但我的手好痛!果然是冰涼大哥,死沒良心!

這小子竟然真的不會武功?!

哼!光長塊頭不長腦子,反應也遲鈍的要命!說不定他真是個讀死書的窮酸,瞧他那呆呆傻傻的樣兒,說話也是腦子少根筋!知道我是血魂還敢這樣跟我說話的,大概就只他一個。如果他是江湖人,絕對不可能會用這種態度對我,還一心叫我這個邪魔做大哥!

想通此點後,漠然稍稍把態度放軟了一些,畢竟被稱爲邪魔的他,還不肖於欺負一個不會武功的平常老百姓。

很快的,涼菜被送上桌。

剛剛還抱著手背直呼痛的古小木見盼望已久的飯菜終於上桌,再也顧不了其他,用單手抓起筷子就開始風捲殘雲。

邊拼命往嘴裡塞,還不忘招呼他心目中有點涼的大哥漠然,「……唔,大哥,你吃,……別客氣!」

別說漠然已經在他來之前吃了八分飽,就算他現在真的餓著肚子,見了他這幅大損斯文人面子的吃相,吃飯的興致大概也消失了七七八八!

「不要叫我大哥!還有不要把菜撒到桌子上!」漠然給自己把酒杯斟滿,皺著眉頭喝道。

「……啊?大哥你說什麼?哇啊!雞、雞來了!嘿嘿嘿!大哥,這塊雞腿給你!」沒等漠然說不要,古小木已經殷勤的把雞腿送到他最近的一個空盤子裡。

「給你,你也好下酒。光喝酒不吃菜容易傷身子,出門在外身體可是本錢哪!」笑嘻嘻的臉。

「不用!」漠然首次發現自己的耐性竟然也可以這麼好!而最奇怪的是,他竟然沒有因爲忍受不了這傻子拂袖而去!

「大哥……這雞味道真不錯!你嚐嚐!」

「我已經吃飽了!」把頭轉向窗外。見鬼的,我幹嘛要跟這小子一搭一唱?

「大哥,人是鐵飯是鋼你再多吃一點,不會虧的……」

聲音突然消失,漠然莫明其妙的轉過頭看向傻大個,見他盯著某個方向,便也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大哥,你看!」古小木用紅腫的左手扯扯漠然的袖子,「那桌客人在欺負賣唱的女子!啊……他竟然去摸人家的臉!太不像話了!」大男人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吃飽了,有力氣了是不?傻蛋!不要站起來還拉住我的袖子!漠然瞅瞅那隻紅腫的左手,忍了又忍纔沒有把它給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