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並不知道人間界剛剛發生的堪稱萬年以來從未發生的震動了整個人間界的大事,但在那扇介於虛實之間的大門緩緩開啓之時,他的心中,依舊涌起一股強烈的驕傲情緒。一個聲音,在他的心底不斷怒吼:“龍的傳人!我是龍的傳人!龍的傳人,護佑龍族!”這個聲音如同一個神咒,牢牢的刻入他的心神之中,再也無法抹除。一股從未有過的感覺,自他的心底涌起,有驕傲,卻也有着悽愴。數十萬年來龍族遭遇的一切,他此刻感同身受。望着那扇緩緩開啓的大門,完全是不由自主的,林凡深深的跪拜了下去,態度之虔誠,似是在跪拜自己的百世祖先一般。
此刻的青龍,老淚縱橫,嘴脣顫抖,望着那一扇緩緩開啓的大門,怔怔出神。熟悉的氣息,朝着他涌去,恍惚之間,青龍又回到了那萬龍繁盛之時,但陡然間,未知的禍患卻從天而降,看着原本興盛的龍族,一族又一族的莫名其妙滅族,一代比一代的衰敗,青龍臉上原本顯現出來的那微弱的喜意,再度被濃濃的悲傷替代。而後,青龍面對那扇大門,重重的跪倒在地,口中喃喃:“我……愧對龍族!”
大威血滴劍靈和三足金烏三神獸,也是呆呆的望着那扇大門,它們沒有跪倒,但它們的雙眼之中,卻都蒙上了一層水汽,似是感激,又似是痛異。這樣一種情緒,即便是它們自己,都不知爲何涌起。
場中,一時之間靜了下來。只剩下那條由衆生念力凝聚而成的萬丈血龍,在整個空間中來回奔騰,浩蕩的能量,朝着未知處瘋狂涌去。血色巨龍顏色越來越淡,而那扇大門卻漸漸打開,就在那萬丈血龍終於消失的同時,整扇大門轟然打開,萬丈金光,頓時從門內渲泄而出,鋪天蓋地,朝着外面瀰漫而去。漫天七彩神光輝灑,龐大的龍壓,瞬間襲至,伴隨着的,是一股似乎集結了萬龍氣息的終極龍氣,極其強盛,甚至直接洞穿整個虛空,朝着外界轟然傳去,在前行過程中,一條比之那由衆生念力凝聚成的血龍有過之而無不及的七彩神光,昂首朝着外界衝去。
林凡和青龍都沒有動,他們只是擡起頭,看着那條七彩神龍一路吼嘯,朝着外圍沖天而去。在那扇大門打開的瞬間,人間界所有人都感覺,似乎有一道神門被打開,下一刻,整個大地上的生物,都感覺到,空間之中的靈氣,似乎一下子濃郁了許多,甚至是不斷增長,就在他們欣喜若狂而又感覺莫名其妙之時,一股龐大的威壓,驟然從天而降。但這股龐大的龍壓,卻非但沒有讓普通凡人感覺到驚懼,而恰恰相反,所有的民衆,全都擡頭望向虛空,眼神之中,充滿了絲毫不加掩飾的期待。濃濃的喜悅伴隨着忐忑,在他們心底洶涌。
“龍!是龍”
“東方神龍!是東方神龍!龍族要覺醒了!龍族要覺醒了!”
“龍之子孫,護佑龍族!”
驀然間,一條通體七彩神光閃爍的東方神龍,伴隨着驚天的吼聲,從無盡遠處呼嘯而止,映入所有人的眼簾。這條七彩神龍通體七彩神光閃爍,龐大的龍軀,見其首,則不見其尾,見其尾,則不可見其道,浩浩蕩蕩,橫亙蒼穹。在看到這條七彩神龍之時,所有人都沸騰了,他們全都站了起來,仰頭望天,臉上泛出激動和興奮的紅光,聲嘶力竭的叫喊着。但到得後來,天地之間,只剩下一個聲音:“龍之子孫,護佑龍族!”
這聲音,穿雲裂石,震盪三萬裡,甚至整個天空的雲朵,都被這吼聲生生震散,無法凝聚!那七彩神龍威嚴的掃視了一眼人間界大地,而後,一聲震天動地的龍吟,響徹人間界。這聲音雖然浩渺廣大,但卻並沒有對普通民衆造成絲毫傷害,甚至,在聽得這聲龍吟之後,所有人都奇異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之中,似乎充滿了力量!七彩神龍看着下方的民衆,原本淡漠的雙眼,漸漸的竟然有了數分溫情。但是,就在所有人都滿目狂喜的擡頭望着七彩神龍之時,七彩神龍卻淡淡虛淡,而後,竟然砰的一聲,暴碎在衆人眼前。
衆人首先便是一呆,甚至一些人都有了哭聲,但很快,衆人便感覺到,整個天地間的靈氣,以瘋狂的速度攀升!而在整個大地之上,無盡的龍脈,也漸漸成形,但是,這地下龍脈卻猶如有生命一般,時時刻刻都在移動,如原始的拓荒者一般,在整個人間界遊弋,似乎是想要將這片乾涸的世界化爲修煉聖地。
“神龍並未離我們而去,他只不過是和我們這片天地合爲一體!”很快,便有人驚呼出聲,這個聲音迅速向着四面八方傳去,所有人在一呆之後,原本的悲傷情緒一掃而空,全都歡呼起來,同時,一股從未有過的鬥志,在每個人心底悄然滋生,而後瘋狂生長。
“待得全民皆兵之日,便是神龍再度降臨之時!”就在這時,一個滄桑的聲音,從未知處傳蕩而起,聽得這個聲音,所有人在一愣之後,豪氣,再度瘋狂攀升。
外界被鬥志昂揚的情緒感染,但在那片看上去並不廣闊的空間,青龍卻依舊站在那扇大門外面,數次擡腳,但卻都未朝前落下。林凡看着青龍,未發一言,只是靜靜的看着。他能夠體會到青龍的心情,近鄉情更怯,更何況,明明知道這個“鄉”,已經成了一個萬龍冢……
怔怔的望着那扇光芒萬丈的大門,青龍臉上有着激動,更多的,卻是悲傷。直過了很長時間,他才仰頭深吸一口氣,而後再也沒有絲毫猶豫,大踏步朝着那扇大門走去。看到這種情況,林凡沒有絲毫猶豫,輕輕拍了拍大威等三獸的腦袋,緊緊跟着前行。
轟!
一步踏入那扇大門,一股從未有過的氣息,頓時鋪面而至。這股氣息之強大,即便林凡早已有所準備,也險些被倒翻出去。林凡在第一時間,便感覺到了這股氣息的強大與滄桑,但同時,這氣息也顯得極其詭異。其中除去磅礴到巔峰的龍氣之外,竟然還有着一股強烈的悲憤和怨怒之氣,與此同時,在踏入的那一瞬間,林凡彷彿感覺有無盡的龍魂,在圍繞着自己發出無聲的嘶吼咆哮。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這股氣息之中,有着一股濃烈的血腥之氣!這樣一股複雜駁雜的氣息,頓時讓林凡在倒吸冷氣的同時,內心有了深深的疑惑,究竟是怎樣的存在,能夠讓龍淵瀰漫上這樣一股濃烈的血腥之氣?
身體站定,林凡第一時間便朝着前方望去,頓時,他一下子呆住了,難以置信的望着呈現在他眼前的情景。他千想萬想,但卻絕對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副場景!
慘烈!只有這樣的兩個字,才能夠形容林凡此時的感覺!繼而,他便感覺渾身發冷,一股從未有過的寒冷,侵襲他的身體,隨之一同涌現的,是滔天的憤怒!
呈現在他眼前的,赫然是無以計數的龐大龍屍!有被斬成兩截但卻依舊如山一般傲然挺立的神龍,有睜着碩大龍眼臉露滔天怒意的龍頭,還有被剖爲兩半的龍屍,至於龍爪龍角龍鱗,更是隨處可見!地上沒有一處是乾燥的,到處都是血河!血水從那不知已經滅絕了多長時間的龍屍上汩汩流出,似乎從未乾涸!橫七豎八,放眼之下,皆是龍屍,讓人心底涌起強烈的寒意!無一例外,所有的龍眼,都未合上,全都怒目望向上空,似在質問蒼天,其中有着濃的化不開的不甘。即便再過十萬年,百萬年,甚至直到這個世界崩碎毀滅,他們依舊會仰頭望天!
滔天的怒火,在林凡心底洶涌,不自覺間,他周身慢慢泛起了烏光,不帶絲毫金色,濃濃的黑霧,將他層層包裹,他的氣勢不斷攀升,漸漸的,他竟然有如降世真魔一般,渾身真魔之氣沖天,讓人不寒而慄!而在看到這一切的剎那間,大威等三獸在經過最初的震驚之後,怒火也如待要噴發的火山一般,熊熊燃燒!尤其是三足金烏和血滴劍靈,怒火,已經從無形化爲有形,自頭頂衝出。
“一萬年了,這裡,還是這樣啊……”就在這時,幽幽的聲音,在林凡耳邊響起,林凡漆黑的眼珠一動不轉,如魔一般,讓人心顫。他機械僵硬的轉過頭,便看到青龍蕭索的站在一邊,看着眼前的場景。他的眼中,已經沒有淚,他的臉上,也沒有悲,但自他身上涌現出來的那股悲意,卻足以讓整個天地動容,讓整個天地與之同哀。
“經過數十萬年來莫名其妙的災難,到十萬年前時,龍族已經所剩無幾,而在隨後的十萬年中,龍族幾乎每年都要遭受一次大厄,到得萬年前,龍族終於衰落到了極點,而也就是玄古一役,龍族僅剩我和辰龍,所有的龍族子孫,都被屠戮殆盡,那一次祖龍也身受重傷,最終選擇了合道,只是不知道,他是否還能夠重現……”青龍沒有轉頭,輕聲低訴,訴說着過往,他的聲音低沉,平靜,沒有絲毫波瀾,似乎所說的一切,都和他沒有關係。但看着青龍蕭索的背影和努力仰止但卻依舊微微顫抖的雙肩,林凡知道,青龍的痛,已經延續了數十萬年。身爲始龍,看着一個個同族子弟身死直到最終滅族,他心中的苦痛,無人可懂。
“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麼?”青龍的話聲,似乎有着讓人平靜下來的力量,聽着青龍低沉平靜的話聲,林凡漸漸平靜下來,壓下了心中的滔天怒火,而後深吸一口氣道。
“至今沒有人確定,恐怕即便是你師父,都無法完全確定那是什麼力量……”青龍沉默了一會兒,而後輕輕搖了搖頭,聲音中有着迷茫,也有着無力,“我和辰龍當初正在外與混沌族征戰,聽得龍淵有難,急忙回趕,但回來之時,卻只看到……”說到這裡,青龍停頓了一下,林凡忽然有種感覺,青龍似乎對當時的情景有着淡淡的恐懼,但他卻也沒有催促,只是靜靜的站着,等待着青龍的訴說,過了數息,青龍深深的吸了口氣,而後接着道,“我只看到,數只似乎可以踏破萬界的大腳,從天而降肆意踏落,無數的妖刀魔劍,在整個龍淵肆虐,數雙似擡掌便能破滅宇宙的巨大手掌,在整個龍淵揮灑,在這手腳刀劍之下,龍族慘敗,本已所剩不多以肉體力量見長的龍族子弟,竟然被生生的斬成兩截,或被踏成肉泥……”提到那一役,青龍的聲音,再也無法維持之前的平淡,帶着輕輕的顫抖,而他緊握的雙拳,更是骨節泛白,一股恨意,自他的身上涌起,卻也有着淡淡的懼意。
看着青龍,林凡沒有開口,他知道,青龍必然還有話說,果然,過了一會兒,青龍繼續開口道:“當時我便想要衝出去,但是,你師父卻在關鍵時刻將我攔截了下來。我知道,在那可以將整個龍族毀滅的力量之下,我看似強大的力量,根本就是弱的不堪一擊。但我不甘心,這種不甘心鬱結於心,最後,我……瘋了……”說到這裡,青龍閉上了眼睛,而林凡卻是身體震動,他沒想到,青龍竟然是被這樣情勢逼瘋!
“雖然瘋狂,但我有時卻也會難得的清醒一次,我便請求你師父將我鎮封,隨後,我更是將自己的龍魂剝離身體,將龍軀化爲孤峰,並以那蓋世仙索纏縛己身,直到今日……”青龍依舊沒有睜眼,緩緩的一字一句道來,聽着青龍的訴說,林凡一陣失神,他可以想像到當時青龍的痛苦,剛要說話,他忽然想起一事,開口道,“在桑扶島一個屠龍鎮,地底困封着一條魔龍魂……”
“那是我的魔魂……”未等林凡說完,青龍便已經開口,“那魔龍魂,只是有我的多半魔性在內,是你師父當年抽離而出。他懷疑滅我龍族的存在與桑扶島有關,便將那一部分魔性帶往那裡,至於最終是否有所收穫,我也不清楚。那一部分魔性,現在還不到出世的時候。至於剩下的魔性,都已被我煉化……”好似已經知道林凡將要說什麼,青龍便開口解答道。
聽得青龍的解答,林凡點了點頭,卻暗下決心,有時間一定要再去那個地方探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什麼。想了一下,林凡便又擡頭朝被無盡龍屍佈滿有龍淵看去,忽然,他像想起什麼似的轉頭看向青龍道:“青龍前輩,對龍族滅族的,是不是仙族或者神族?”
“不是,仙族與神族,我知道的很清楚,他們斷然沒有如此力量,而且,對龍族的滅絕,可以說從數十上百萬年前便已經開始了,只不過在玄古之時才完成而已……”說到後來,青龍的聲音,又低了下去,他的雙眼之中,閃過一絲迷茫,還有着三分憤怒,更多的,卻是愧疚。林凡知道,那是對無盡龍族子孫的愧疚,延續數十萬年的滅族,卻沒有查出來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一時之間,兩人都陷入了沉默。而大威三獸,對眼前這萬龍被屠的事實,更是有着無邊怒火,不停的在喃喃着一定要找出兇手,以牙還牙。
“我們走吧,穿過九重龍臺,到達龍心,便可以見到龍珠,取回我的能量。數十上百萬年來,龍族雖然一直沒有查出究竟是何種力量所爲,但數十萬年所積累下來的怨氣,卻也不容小覷,那龍臺,便是以數十上百萬年來無盡龍族子孫的怨氣爲基,而後輔以龍族大神通構築,除我龍族至尊一脈,無法開啓。否則,龍珠,已經不會在此地了……”提起龍族傷痛,青龍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林凡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跟隨在青龍身後。
青龍飄落地面,雙腳踏足龍血之河中,看着眼前死不冥目的萬龍,怔怔出神,而後一下子跪倒在血河表面。看到青龍此舉,林凡沒有絲毫猶豫,也一下子跪倒,在面對龍族時,不知爲何,林凡的心胸之中,總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那是一種很強烈的歸屬感,好似看到了自己的先人一般,至於爲何會有這種感覺,他絲毫也說不清,他只知道,只有一跪,他才能心安理得。
轟!
就在青龍和林凡兩人都跪下之時,整個原本平靜的龍淵,忽然掀起了彌天大浪,一片片血河,沖天而起,倒卷虛空,只一瞬間,整個龍淵,都瀰漫在了一片血河當中,將青龍林凡以及大威血滴劍靈和三足金烏全都包裹其中,頓時,整個龍淵,好似爆發了驚天海嘯!
林凡顯然沒有料到這一變化,頓時吃了一驚,但尚未等他回過神來,更大的變化便發生了!那一雙雙萬年未合的龍眼之中,陡然全都暴射出一道道璀璨神芒,衝入無盡的血河之中,這一刻,這所有的龍屍,好似一下子復活了一般!更恐怖的是,無盡的斷裂龍軀和龍角等物,竟然迅速融化,而後紛紛融入這一大片血浪之中,漸漸的,這一大片血浪,竟然泛起了七彩神光,陣陣馨香,瀰漫整個龍淵,隨即,一聲聲震天的龍吼,同聲響起,在整個龍淵鼓盪,好似有無盡的龍兵龍將,從天而降!無盡的虛幻龍魂,在整個血河中來回奔騰,掀起越來越烈的風浪,血河倒卷之中,崩天碎地的氣勢,在這一片龍淵之中鼓盪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