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對面那兩人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詫異,蕭陌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說實話,侍衛前來彙報這件事情的時候,蕭陌自己也是一臉懵圈,覺得不是那侍衛白日發夢說胡話,就是他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但是,事實偏偏就是這個樣子,無論他怎麼搜尋,就差把攝政王府掘地三尺了,還是不得不接受這個鬱悶的事實,薛遇就是不見了。
可是,一個連魂魄都不全的人,怎麼可能就這麼不見了?
還是說……有人把他悄悄帶走了?
“什麼叫做憑空消失?”傅子恪眯了眯眼睛,質疑發問。
蕭陌苦惱地撓了撓頭:“就是……侍衛們一直守在門外,絕對不會有人進出,但是,人就是不見了。”
傅子恪的眉心攏起了淡淡的摺痕,回頭擔憂地看着夏九歌,同樣用擔憂的目光看過來的還有蕭陌,畢竟薛遇是她一直努力想救的人,現在就這麼不明不白的不見了……
看到她一臉的平靜,蕭陌越發慌了神,以爲她是被打擊的太重,一時間有些懵了。
“你別慌啊,”蕭陌着急開口,“我這就叫人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最後那四個字剛說出來,他就崩潰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靠,他都在說些什麼?明明薛遇已經是那樣的情況了,他還說這麼晦氣的詞兒,豈不是在夏九歌心裡添堵麼?
捂住了嘴巴不敢再說話,蕭陌求助地看向傅子恪。
傅子恪伸手握住她的手,溫聲道:“我這就派人去找,不管他在哪裡,一定把他給你找回來。”
說着,他輕按了她的手背一下,便起身要去命人尋找了。
然而衣袖微微一緊,卻是被夏九歌拉住了。
傅子恪回過頭來,看到她臉上依舊平靜如初的表情時,眼底的困惑不由得濃重了幾分。
她看上去,似乎是真的很平靜。
“不用找了,他已經走了,”夏九歌淡淡道,看到蕭陌一臉“你特麼逗我”的表情時,才補充了一句:“他已經向我道過別了。”
聽到她這麼說,蕭陌的表情就更崩潰了,滿臉都寫着“完了她被刺激傻了”這句話。
夏九歌不管他怎麼想的,只是自顧自向傅子恪問道:“那支髮簪呢?”
傅子恪顯然就比蕭陌要淡定多了,他起身從牀邊的小几上拿起一方銀盤,盤子裡的那堆碎玉,顯然就是那支青玉髮簪的殘骸。
夏九歌伸出手想要觸摸那些碎片,卻被傅子恪一把撈住了手指。
“小心受傷。”他簡短地提醒道。
感受到指尖的暖意,她低眉一笑,只覺得那暖意彷彿順着手指往心臟的方向緩緩流淌,直至將她整個人包圍。
看到她笑時微彎的眉眼,傅子恪臉上的表情也不由自主地柔和了許多。
蕭陌無語地看着他們兩個的樣子,覺得自己在這裡真是多餘,只是偏偏被好奇心驅使,讓他冒着被傅子恪暴打一頓的危險,也要問出那個問題來:“你們倆待會兒再膩歪行不?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傅子恪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用眼神下了逐客令
。
蕭陌惱火地揪了揪自己的頭髮,造型和他此刻的心情一樣凌亂:“你們夫妻倆有點同情心好不好?爲了薛遇的事,本神醫是又出藥材又出力,都幾天沒好好睡覺了,現在你們倆還捂着個秘密吊我胃口……我真的會睡不着的!”
看到他一副抓狂的樣子,夏九歌忍不住笑了,正想開口解釋,卻被傅子恪遞過來的目光所制止,便只是抿嘴微笑,看這倆大男人過招。
“聽不到會死麼?”傅子恪語聲微涼,隱約有幾分戲謔的味道。
聽到他的這種語氣,蕭陌頓時來了精神,認爲這是傅子恪要鬆口的信號,於是像打了雞血一樣迅速回答:“會,會死的!”
“哦。”傅子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故意拖長了語調。
光是聽他這個“哦”的語氣,夏九歌就知道這傢伙接下來要說的肯定不是蕭陌想聽的。
可惜蕭陌渾然不覺,仍滿臉期待地盯着傅子恪,眼底涌動的都是滿滿的好奇。
然而傅子恪只是揚了揚眉,用相當誠懇的語氣保證道:“好吧,你要是真死了,我去替你燒紙的時候一定會告訴你的。”
蕭陌滿臉的喜色頓時僵住,半晌纔回過神來,伸出手指悲憤地指着傅子恪:“好你個老傅,就是這麼當兄弟的?有本事……有本事你以後別來找我幫忙,你兒子別來找我接生!”
傅子恪冷冷的一眼瞟過去:“你想得美,我兒子本來就不用你接生。”
這句話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蕭陌頓時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樣蔫吧了,垂頭喪氣地轉身要走。
“別先走啊,至少聽我解釋清楚再走吧,”見蕭陌已經被氣得七竅生煙了,夏九歌忍不住叫住了他,順口還開了個玩笑,“雖然接生不要你幫忙,但安胎……還是讓蕭大神醫來比較放心,對不對?”
看傅子恪的表情,大約是很不贊同。
只是在夏九歌的眼神示意下,他還是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咽回去了,攤手錶示自己放棄發表意見的權利,默默坐到一邊幫她削水果去了。
“還是小歌兒有良心,老傅,本神醫要和你割袍斷義!”放了這麼一句狠話之後,蕭陌立刻自覺地搬了個凳子,眼巴巴地準備聽故事了。
其實很簡單,夏九歌當初之所以無法從山河社稷圖裡召全薛遇的魂魄,是因爲他有一魂兩魄遺留在了別處,就是在那支青玉髮簪裡。
至於爲什麼這一魂兩魄會遺失,而須彌山的封印卻依舊打開了,這還是個謎,只不過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再去推想起因也沒什麼意思,而且薛遇現在已經魂魄合一,所以這些就更無關緊要了。
夏九歌是沒有追根究底的意思,卻擋不住蕭陌的嘴快:“這還不簡單,這小子對你賊心不死魂牽夢繞,就算是掛了也恨不得黏住你不放,所以就……”
只聽到咔吧一聲,是埋頭削蘋果的傅子恪擡起了頭來,因爲用力過猛,脖子都發出了響聲。
這點輕微的動靜,立刻把蕭陌後面的一串話都給壓了下去。
差點在傅子恪冰冷的注視下凍成冰棍,蕭陌尷尬地撓了撓頭:“那什麼,說完了我就走了,還有藥要熬……”
話音未落,他人已經躥出了門口。
看着蕭陌跑得飛快,夏九歌忍笑搖頭,然後纔回頭看着傅子恪,視線集中到了他手裡那個已經千瘡百孔的蘋果上。
咳咳,這確定是削皮,而不是給這隻倒黴的蘋果上十大酷刑?
“拿它出氣做什麼?它皮上又沒有刻蕭陌的名字。”夏九歌揶揄他道。
順手把那隻蘋果連同刀子一起拋向了蕭陌逃走的方向,傅子恪衣袖一揮,房門已經無聲無息地合上了。
而他緊接着便靠了過來,從她肩上抱了過來。
“你說,這次應該不會有人再來打擾我們了吧?”
夏九歌臉紅了,雖然她知道自己眼下這個帶球的狀況,某人就算是再渴也不會怎麼樣,但儘管如此,她還是被他曖昧的語氣給撩到了。
輕咳了一聲來提醒自己鎮定,她故意讓語氣顯得輕鬆一些:“那可不一定,萬一……”
她的話還沒說完,房門就被人再次推開了。
夏九歌目瞪口呆,怎麼也沒想到這打擾來的那麼快,什麼叫烏鴉嘴?她這簡直就是烏鴉中的戰鬥機,一說一個準。
傅子恪明顯一僵,咬牙切齒道:“不管來的是誰,下場都和剛纔那蘋果一樣。”
門外的蕭陌打了個寒顫,想起了剛纔幾乎是貼着自己的後腳跟砸過來的蘋果,同時無比慶幸傅子恪連刀子一起都丟出來了,目前手上暫無兇器。
然後,他果斷把站在自己後面的人推上前去。
有了這麼個肉盾在前面擋着,他說話的底氣頓時足了不少:“這回可不是我有意的啊,是他要來和小歌兒說幾句話,我……我就是看他眼睛不方便,幫忙開個門。”
隔着一個唐逍,他也能感覺到傅子恪越來越冷的注視,頓時又連打了兩個寒顫。
覺得自己繼續站在這裡,不被他打死也要被他的目光凍死,蕭陌果斷選擇了走爲上計:“現在忙幫完了,我回去煎藥了。”
這次他的速度比上回還快,說到最後一個字時,人已經上了房頂,不走尋常路。
傅子恪無奈地看了看門口的唐逍,目光在他無神的雙眼上停留了一下,然後又轉回到了夏九歌臉上。
夏九歌強忍着纔沒有笑出聲來,只伸手在他肩膀上推了一下。
於是,傅子恪只好無奈地放開了手,而且在她的眼神示意下走出了房間。
幾乎是與此同時,剛從屋頂逃跑的蕭陌突然打了個倍兒大的寒顫,總覺得身後有道目光在追殺自己。
就在蕭陌和傅子恪一個前面逃一個後面追的時候,面對着熱情邀請他進去坐坐的夏九歌,唐逍終於開了口:“我……是來向你告別的。”
他的表情有點尷尬,雖然眼睛看不到,但想也能想象得出,在蕭陌推開房門之前,屋子裡是怎樣的氛圍。
說實話,如果他沒有被蕭陌生拉硬拽過來的話,他肯定不會選在這個時候推門的。
他忽然明白了薛遇爲什麼要不告而別,現在,他忍不住要想,自己應該也這樣做的。
畢竟,她的身邊有了那個男人,就不再需要其他任何人了,不是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