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這個囂張的聲音,一個身材單薄的少年被狠狠推了進來。踉踉蹌蹌地走了幾步,便無力地摔倒在地上。
嗅到他身上傳來的濃濃血腥味,再注意到他滿面痛苦的表情,明鳳舞不禁有些氣憤。
看定睛一看,走進來的那五六個人,都是虎背熊腰的壯漢,明鳳舞眉頭頓時皺得更深了。
她雖然不算什麼大善人,但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都最見不得欺凌弱小這種事。
剛要開口阻止,剛纔說話的那滿面鬍鬚的大漢,驟眼看到這條經常被他們拿來打人的巷子裡,居然還有位白衣飄飄的大美人。雖然小了點,身材不夠火辣,但單憑那張臉,已經足夠教他邪念大盛。
色慾薰心,他壓根沒注意到天劍的存在,立即色眯眯地說道:“美人,你從哪裡來的?是不是走投無路,想到這條胭脂巷來找家青樓自賣身身?你出去打聽打聽,這條巷子我宋三說了算。你既然遇上我,也不用再傷腦筋了。直接跟了我,包你今後吃香喝辣。若想修行,我還會給你買二品靈丹和三品妖獸,至於法器,更是應有盡有!”
這通自吹自擂的話,聽得明鳳舞有些噁心。不過也沒動怒。以她的身份,和一個小人物計較口舌是非,那未免落了下乘。
打量這幾個人雖然看似兇狠,但修爲也不過是道尊五級而已。即使現在的她暫時不能動用法術,但單憑太極,也足夠收拾這幾隻小蝦米了。
她決定要幫這少年一把。不過,還是謹慎地問了問情況:“他得罪了你們?”
“喲嗬,居然問這個,小美人你真心善。”宋三嘖嘖有聲。
修爲低的人,看不出修爲高的人境界深淺。宋三誤以爲明鳳舞和天劍都是無法修行的廢人。
因爲,這條胭脂巷住的都是不入流的青樓女子,和那種陪一夜便需要千枚晶石、名動城廓、接待的熟客都是達官貴人的高檔青樓完全不同。胭脂巷裡的風塵女子們,接待的都是販夫走卒,過夜費最貴不過超過五十枚晶石。
所以,光顧這個地方的人,基本都是最下層的居民。至於良家女子,都懂得避嫌,更不會出現在這裡。而且,由於這裡臭名遠揚,附近的居民哪怕家裡着火、有天大的急事,也絕不會選擇穿過胭脂巷抄近路,都像躲避瘟疫一樣,遠遠地繞着這裡走。
總而言之,會出現在這裡的人,基本身份都不高。所以,宋三才會肆無忌憚,打上了明鳳舞的主意。
他以爲明鳳舞之所以詢問那少年的事,純粹是出於同情,看在美人臉蛋的份上,他便好心作答:“嘿嘿,小美人,你大可不必同情他。別看他現在落魄得像條狗,每天在青樓裡給人掃地幹活,做最低下的活計爲生,但一年之前,他可是我們玄裂國的鄰居、靈舟國的皇子。可惜啊,他那短命的皇帝老爹想不開,堅決不肯併入我們玄裂國,所以被我們皇上起兵滅了。連累一干龍子鳳孫成了俘虜。”
明鳳舞依稀聽說過玄裂國這個名字,但因爲她之前的關注點一直聚
集在修行方面,對這些大陸的風土人情都是聽過就算,不怎麼深入追問。所以她知道的不多,只隱約記得,這是個相當混亂的國家。
身旁的天劍注意到她的疑惑,想了想,說道:“這個玄裂國的事我倒還記得。他們的開國皇帝是個綠林大盜,靠搶劫起家。後來趁國內天災人禍,趁亂奪權自立爲王,建立起了玄裂國。他做了皇帝之後,依舊本性不改,蠻橫霸道。不管什麼事情,統統以武力來分勝負。甚至不顧倫理綱常。”
倫理綱常,是連天啓宗都重視的東西。這關係到一個人的立身之道。心術不正、不尊敬倫常的人,遲早要成爲魔頭。所以,上至八大派,下至各個不入流的小派,在招收新弟子時第一件事就是要考驗心情。沒有人希望,自己傾注心血力氣、乃至大把大把的資源,最終培養出一個欺師滅祖的魔頭。
聽天劍說這個玄裂國居然不顧倫常,明鳳舞不禁奇道:“有多嚴重?”
“用家庭打個比方:不管輩份,不管有沒有道理,玄裂國的各個家族,是誰的拳頭硬誰說了算。所謂一家之主,也就是武力值最高的那個人。”
說到這裡,天劍臉上露出一抹鄙夷之色:“幾年前曾經有個人,想要娶自己的親生妹妹。爲此他拜師苦練了幾年,是後打倒了自己的父親,成爲家主。當上家主的當天,他就和妹妹圓房了。”
這何止是不顧倫常,分明就是亂倫!
就連擁有現代開明靈魂的明鳳舞都受不了:“這還是人嗎?簡直同畜牲一模一樣!”
天劍說道:“但在玄裂國,這是習以爲常之事。上行下效。他們的皇族本身立身不正,也難怪民衆羣起而效之,使得風氣越來越敗壞。從玄裂國開國到現在,也不過四十來年,但他們做下的種種瘋狂之舉,卻是整個星元大陸近萬年以來,都聞所未聞的。”
明鳳舞嘆了口氣:“以前我覺得聖安國的貴族異常腐敗。現在才知道,下限都是比出來的。和玄裂國一比較,他們簡直可以稱得上是道德君子了。”
說到這裡,明鳳舞也明白了:爲何這少年以皇子之尊,卻在投降以後,得不到應有的尊敬,被幾個地痞無賴追得像喪家之犬一樣亂竄,身上更是傷痕累累。
按理說,宣戰國在接受戰敗國家的投降後,爲了表示寬仁大度,都會給予該國的皇室一定優待。哪怕是打着祈福靜養的名義,名爲奉養,實爲囚禁地關到廟裡過一輩子,也不會將他們丟到下賤的煙花之地做雜役。
玄裂國的這種做法,實在是太瘋狂了。
想到這裡,明鳳舞不禁說道:“上天欲使人滅亡,必先使人瘋狂。不管這玄裂國國力如何,我看都走不長久,註定覆滅。”
那少年原本伏在地上,因爲疼痛而不停地顫抖喘息。忽然聽到一個清悅動人的女音,說玄裂國必定覆滅,突然一呆,不禁擡頭看去。
這一擡頭,少女秀美無雙,風華萬千的身姿,頓時映入他的臉龐。
完美無暇的面容,襯着
雖有血跡、卻仍如謫仙般無風自動的白衣,少年霎時間理解了爲什麼人們在遇到美人時,總喜歡說驚爲天人。那是因爲除了天人之外,再沒有什麼詞彙,可以形容這一刻帶來的震撼。
因着這分震撼,少年不知不覺便把覆滅當成了真理,深深銘刻心中。成爲俘虜之後,被敵國人折辱打罵、刁難責罰而消磨的往昔高傲心氣,似乎又涌迴心田。
看着少女清美的面孔,他心中慢慢生出被遺忘許久的勇氣。生爲皇族的血脈,在這一刻開始沸騰,像岩漿一樣在體內奔流不息,提醒他不要忘記國破家亡的屈辱,不要放棄復仇的希望!
正心神激盪間,他只聽宋三不滿地叫囂道:“小美人,雖然你長得美,也不能亂講話!你這麼誹謗皇帝,還詛咒我們國家會覆滅,萬一被密探司知道,連我也保不了你!靈舟國實力不如我們,又不肯歸順,被滅了也是活該!這小子弱得跟白斬雞似的,沒能力自保,我們豐爺看上了他娘,他還不肯就範。被我們哥兒幾個堵起來暴打一頓,更是活該中的活該!”
這番無恥的強盜邏輯,讓明鳳舞大搖其頭。不過,她也不急着辯解,而是先問道:“他的母親,不是靈舟國的皇后,就是皇妃。敢對貴妃出手,你所說的那個豐爺,膽子還真是不小。”
宋三囂張地說道:“那是!我們豐爺認識朝裡的貴人,在道上又是鼎鼎大名。不說別的,單憑他少宗師一級的身手,就足夠在玄裂國橫着走,黑白兩道誰都不怕!那女人是靈舟國的皇妃又如何,現在還不是每天靠幫青樓縫洗衣服過日子。豐爺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氣!”
少宗師一級?
明鳳舞原以爲那所謂的豐爺大概類似於黑道頭目,卻沒想到,修爲居然這麼高,竟和天劍一模一樣。
只是,現在天劍失憶了。雖然看情形,還有些常識性的東西沒忘,但也不知會不會影響到修爲?如果惹上了那個豐爺,被對方傾力追殺,他們能不能全身而退?
但,有些事明知不可,也要爲之,這是明鳳舞處世的原則所在,不會輕易被利益左右,改變想法。否則,那和她最看不起的牆頭草小人有什麼區別?
雖然這件事沒什麼好處,但單憑欺凌弱小這點,她就管定了。
問清了想要的情報,她不再同宋三廢話,悠然說道:“你剛纔一直在強調實力爲尊,這一點,我非常贊同。”
聽到這話,色膽包天的宋三不禁曲解成明鳳舞看上了他這蓋世英雄,頓時心花怒放,覺得這小美人真是知情識趣,不枉自己一眼就看中了她。
他浪笑着說道:“小丫頭,哥哥我不但手上功夫好,牀上也相當不錯。嘿嘿,跟過我你就……”
還沒等他把下流話說完,便覺肚子一陣劇痛,緊接着身體一輕,整個人便輕飄飄地被送上了天。
用太極推手加上一點巧力,一口氣把這六名壯漢像丟鉛球似的拋上天空,明鳳舞說道:“按這個說法,你們技不如我,被狠揍也是你們自己活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