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既然飛婭和輕歌公主沒有分出勝負,這場比試,不如就讓她們三人一起勝出,三日之後武鬥會上再做選拔如何?”
安坐在楚王左下方、一直沒有說過半句話的瑾貴妃忽然道。
瑾貴妃素來安靜,南王爺那安靜的性子或多或少是她傳下來的,在任何大大小小的宴會上,她從來都是隻含笑看着一切,從不愛說話爭風頭。
正因爲她這樣恬靜與世無爭的性子,這麼多年來,皇上一直寵愛着她,既有寵,也有敬。
這次她開口是大家的意料之外,楚王一聽說,頓時眉角揚起,笑道:“愛妃的主意深得朕心!”
濃眉舒展而開,看着下頭衆人,朗聲道:“今夜的文鬥宴會,勝出者爲晉國九公主東陵輕歌,越國六公主拓拔飛婭,以及南慕國七公主慕容七七,不知這結果,各位愛卿可有異議?”
下方安安靜靜的,沒有誰插嘴說話。
對此,楚王甚爲滿意,端起杯子,看了眼東陵輕歌和拓拔飛婭,笑道:“朕敬你們一杯,恭喜兩位公主勝出。”
兩人回敬,一同將酒水喝下。
大家回到席位上,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又興高采烈地暢飲了起來。
比試之後,這宮廷裡頭的舞姬和樂師有序地進場,整個會場恢復了一貫的熱鬧,彷彿剛纔那傷人死人的畫面根本不存在一般。
那幾個被東陵輕歌震得五臟六腑俱碎的宮女太監的屍身早已被擡了出去,由太監管事安頓去了。
人命,在宮中根本不值錢,堂堂晉國九公主以魔音殺幾個地位低下的人,誰又敢多說什麼?
“我也敬你一杯,恭喜你今夜獲勝。”沐初執起杯子,看着七七。
剛纔楚王敬酒,竟是隻敬了拓拔飛婭和東陵輕歌,對七七獲勝一事絕口不提,根本就是有意將她排除除去。
在場各位沒有誰聽不明白楚王的意思,他是沒有想過讓七七獲勝,但看楚王這般給她委屈,心裡也是替她不甘。
不過這丫頭從頭到尾只安靜吃着茶點,似半點不在意,這份淡若倒是讓他十分佩服。
世事弄人,如果她今日參加的不是玄王妃的選拔,他一定會盡全力爲她排除萬難,助她奪下最終的勝利。
可她,爲何偏偏要爭這個位置?
時勢逼人,一個區區的南慕國,真的沒有太多的資格去與三大國抗衡。
“今夜不想喝酒。”七七把杯中酒水倒掉,自己倒上一杯清茶,執起杯子與他碰了碰,笑道:“阿初,謝謝你,回頭請你吃大餐。”
千言萬語道不盡,所以,都不說了,回頭,給他好吃的。
沐初不說話,只是嚥下去的酒水忽然變得苦澀。
謝他……或許有一天,她只會恨他……
宴會上慢慢鬧騰起來,七七有點想離開了,沐初今夜受了傷,她還想回去先給他看看傷勢。
今夜,她還得要去玄王府,爲楚玄遲做最後一次驅毒。
正要站起來,卻見一身素白的南王爺從人羣中走出,慢步來到他們跟前。
七七忙站了起來,只是看了他一眼,目光便落在他手裡杯子上:“王爺,茶雖香,但最後不要喝太濃的茶水,對你身子不好。”
楚江南緊了緊捏着杯子的五指,只是剛纔父皇只敬了那兩位公主的酒,他要離開,便順道過來和她喝一杯。
既然濃茶不好,那,不喝也罷。
“聽說這龍香茶是屬國進貢的。”七七忍不住舔了舔嘴角,沒發現這個不經意的舉動讓身邊兩個男人頓時喉間一緊,她忽然傾身湊近,低聲道:“這茶好香,聽說南王府裡也有……”
不僅楚江南濃眉微微蹙了蹙,就連做在一旁的沐初也忍不住搖頭淺嘆。
這丫,真貪心……
“明日到本王府裡來,本王有些事想請教七公主。”把杯子遞到她跟前,見她接了過去,他淡言道:“府中確實有兩盒龍香茶,你若能找到,都歸你了。”
“可不許故意不讓我亂翻。”
盯着他離去的背影,她抿着脣,其實是想道謝的,但南王爺只怕也不喜歡讓人知道他暗中對她施以援手之事。
垂眸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的沐初,她笑道:“這宴會不屬於我們,我們也回去吧。”
沐初沒有說話,從她明媚的小臉上也看不到任何黯淡之色,這丫頭果真是不在意楚王那般可以疏遠冷漠的對待,這份無所謂,讓他心裡稍微好過了些。
命身後伺候的宮女與皇上告別一聲,兩人隨即離開,除了回眸看了眼依舊安靜坐在席位上喝酒的玄王爺,七七對這個宴會是真的沒有半點留戀。
楚王那一出她很明白是什麼意思,楚國整個皇室對她的排擠她也是清楚得很,但,這又如何?
她要嫁的人是玄王爺,要做的是自己的事情,楚國皇族,她還真的不稀罕。
“身子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離開熱鬧的宴會,走在御花園的小道上,七七脣角的笑意才斂去,看着身旁比自己高上一個頭的沐初,認真問道。
“沒事,赫連夜幫了忙,無礙。”他看着前方的道路,上頭有兩條被月光映出來的長長的影子。
並肩同行,忽然,竟有一種不再孤單的感覺。
他有心事,只是七七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良久,他忽然道:“玄王妃的位置對你來說真的這麼重要麼?重要到不惜拿性命去相拼?”
今夜是個奇蹟,雖然他很清楚比試上,那幾個與她相關的人絕不會眼睜睜看着她死在會場上,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她真的不怕?
七七沒有立即回答他的問題,怕不怕這個問題她已經很久沒有想過了,之前或許曾經怕過,但現在,她真的不怕。
既然玄遲都願意走出那一步,願意對她敞開心門,她還有什麼可怕的?
要的不是他的保護,而是站在他身旁,與他同甘共苦,一起面對風雨。
雖然她不說話,他卻看到了她眼底的堅定和信仰,心頭微微被揪了一把,卻也是無奈,她對那男人死心塌地得很。
卻不知,楚玄遲是不是也能以同樣的真情迴應?
“如果輸了呢?”他問。
“輸了,這場比試便不會選出玄王妃這麼個人。”
沐初腳步一頓,忽然伸手抓上她的肩頭,語氣無端凝重了起來:“你憑什麼如此篤定?”
若她輸了,自己不能成爲玄王妃,拓拔飛婭和東陵輕歌也不能?是誰給她這麼大的信心?是誰讓她堅信楚玄遲只會要她一人?
那兩個女人,玄王爺隨便選一個,對他今後要擴展自己的勢力都是百利而無一害,她究竟知不知道選上她們其中一人背後所代表的意義?
她憑什麼說出這樣的話?
“阿初,你抓得我好疼。”七七皺了皺眉,卻沒有推開,只是擡頭看着他,看不透他這一刻爲誰而激動。
他心裡藏了太多秘密,身爲她的朋友,她尊重他所以從不會主動去發掘,可是,總會有幾分好奇心。
他現在這樣,又是爲何?
對上她蒙上痛意的目光,沐初霍地回神,慢慢鬆了手,繼續往前方走去。
七七走在他身旁,他不說話,她也沒有多說什麼。
一路再無話,沐初拒絕了讓七七爲他治療,直接回了東廂。
能醫者不自醫,七七有心想要幫他,但他不願意,她便也不強求。
回寢房之後換了一身輕便的薄紗裙子,打水將自己一張臉洗淨,沿着熟悉的道路從後院溜了出去,悄悄來到高牆邊,利落地翻了過去。
其實他知道,她時常會偷偷溜出門,只是過去從不在意。
現在,竟忽然很想看看高牆之外等候她的是什麼人,但又似乎已經知曉。
玄王爺的人……除了他的人,還有誰敢大半夜將七公主接走?
過去對她的關注是不是太少了些?原來,她和玄王爺已經有過那麼多的交集……
“少主,今夜你幫了慕容七七。”鐵生就站在他身後,與他一起看着七七從遠處的高牆翻出去。
直看到馬車消失在視線裡頭,纔看着安靜坐在屋頂上的主子,眼底閃過複雜的光芒。
他不是在責備主子,他也沒有資格,只是,主子今夜所做的事情真的讓他很不安。
慕容七七對他的影響已經到了這地步,他不得不防!
“少主今夜的事情,主上一定會知道,若是少主還要一意孤行,主上定會有所行動。”
“就如同對待楚江南一樣?”沐初的視線依然鎖在那一方,久久無法收回。
鐵生心頭一震,頓起一絲不安,“少主,你……你怎麼……”
“你以爲他所做的事情,我有多少是不清楚的?”指尖在薩克斯風上輕輕撫過,他的聲音很柔和,卻明顯藏了一份旁人不敢忽略的殺氣:“楚江南的事情我可以不理會,慕容七七的事,你們最好不要插手,我的警告不會有下一次。”
他會應邀而來,自然不是真的爲了替南王爺治病,但既然這事已經開了頭,他便要全心全意爲他治好。
楚江南的性命能不能留到他給他動刀那日是楚江南自己的事,但只要他活着,他就會給他治療。
至於七七……既然將這事交給他,就算要對付她,也只能用他自己的方式。
誰敢在他之前對她出手,他就要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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