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先生,皇兒何時會醒來?”皇上看着沐初,急問。
如今沐初來了,小小的七公主自然便被所有人遺忘了,大家急切的目光全落在沐初臉上,只盼能聽到他的好消息。
別人說什麼都是沒用,一切還得要沐初說了纔算數,七七早就已經被擠開,心裡卻沒有半點委屈。
沐初來了,她也才心安了,這個年代沒有她需要的一切醫療設備,也沒有她熟悉的西藥,對於中藥,她還在研究中。
醫仙所說的話,她願意信服。
“如無意外,今夜或是明早應該能醒來。”沐初淡言道,視線卻越過衆人,落在他們身後的七七身上,“七公主醫術精湛,在下佩服,還請七公主能繼續照顧雲王爺,讓他早日康復。”
沐先生居然說佩服七公主的醫術,這會,所有人的注意力便都落在了七七身上,再也不能把她當成透明的存在了。
“你就是南慕國的七公主?”皇上的目光再次鎖在七七一張難以入目的小臉上。
其實見過,早兩日纔在宣華殿裡鬧了這麼一出,但,一來她總是濃妝豔抹把自己的面容遮去,二來,現在的她可不僅僅是一臉脂粉,還一臉腫脹,誰能認得出她?
見她小臉腫成這般,他忍不住蹙起眉心,訝異道:“誰打的你?”
下手這麼重,好狠。
怡妃頓時心虛了起來,雖然人不是她打的,但卻是明珠出的手。
如今七公主救雲王爺有功,事情追究下去,明珠定然沒有好果子吃。
卻見七七淺淺笑了笑,淡言道:“只是一場誤會,皇上無需多慮,如今重要的是讓王爺早點醒來,早日康復。”
“沐先生……”皇上也無心理會此事,目光再次落在沐初身上。
沐初淡言道:“恕在下直言,七公主的醫術比在下高明,有七公主在此,完全無須在下。”
他這麼說不是賭氣,也完全沒有半點不高興的意思,所有人都能聽得出來,他是真心在讚揚七公主。
但,這時候他不管,誰能放心?
七七來到衆人跟前,平靜道:“沐先生的醫術毋庸置疑,七七隻是僥倖助王爺逃過一劫,至於開藥調理,七七完全不在行。”
她看着沐初,一臉認真,也誠懇:“沐先生,請你留下來醫治王爺,七七可以當先生的幫手,爲先生煎藥。”
這麼說,完全是把自己的功勞給抹煞了,她現在不求有功,但求能把楚流雲治好。
她所說的也不是虛話,中醫調理,她的能耐萬萬不如沐初。
沐初沒有說話,對七七的醫術還沒太多瞭解,雲王爺身份尊貴,確實冒不起險,不過,這姑娘如此不求功勞,卻真的是難得。
就連太后和皇上的目光也落在七七身上,重新打量起這個貌不起眼的小丫頭。
就在此時,從牀上爬起來的楚玄遲推門而入,徑直來到皇上和太后跟前,溫言道:“見過父皇,見過皇祖母。”
他臉色還有幾分蒼白,太后忍不住問道:“怎麼回事?臉色這麼差?”
楚玄遲不知該如何解釋,七七也不好亂說話,便道:“玄王爺爲了救雲王爺,耗費了不少精力,因而臉色纔會不怎麼好,只要稍作休息,多進點補,很快會恢復過來,太后娘娘無須擔心。”
她的話雖然說得不清不楚,但大家都想着,定是楚玄遲爲流雲運功療傷,耗費了不少精力。
因爲沐初說傷者需要好好休息,所以皇上和太后很快便回了宮,怡妃沒有離開,不看到兒子醒來,心裡始終是不安。
七七吩咐下人給所有人備膳,特地命人給楚玄遲準備了補血的藥膳,湊在一起隨意用過晚膳,便催着楚玄遲迴房歇息。
最終人還是拗不過她,回客房歇息去了。
怡妃和一干人等也被勸出去,房內只留下沐初和七七,還有一直昏迷不醒的楚流雲。
湯藥端來了,雲王爺卻還沒有醒,灌下去的湯藥全沿着他的脣角滑了出來,一勺都沒有嚥進肚子。
沐初看着依然努力給他喂藥的七七,淡言道:“七公主的百里花和七蟲草如何喂進去的,不如也一樣喂進去罷。”
七七小臉微微紅了紅,當下不再理會還有人在這裡,含了一口藥,捏開楚流雲的脣瓣,以口渡給了他。
喂下去後怕他不願意嚥下,還努力含着他的脣呼氣,終於,在氣壓的強迫下,一口藥完全被嚥了下去。
之後她又用同樣的方式,將整碗藥喂他喝下。
沐初一直別過臉看其他地方,只是不想讓她太難爲情。
待她喂完藥,把軟巾遞給她,他問:“氣息消失了,如何斷定人還能被救活?”
“其實我也沒有把握。”在醫仙面前,她不想有任何隱瞞,“但我知道,若是連我都放棄了,他就真的活不成了。”
“聽說爲了救王爺,你答應了玄王,若是救不活,你和王爺一起死?”
七七抿着脣,沒想到他這麼一個看來與世無爭的人,居然也會問起這些小道消息。
不過她這麼一鬧,只怕大夥都認定她對雲王爺還餘情未了,對他死心塌地,生死相隨。
反正,這些東西她完全不在乎,隨便旁人怎麼說罷,與她無關。
“我明白你救他的決心,但,以後這種保證儘量不要多說,我們只是醫者,能治,皆大歡喜,治不了,那也不是我們的責任,凡事量力而爲,別事事拿自己的性命去拼搏。”
他站了起來,往門外走去。
看着他修長出塵的身影,七七久久回不過神來。
原來他不是和其他人一樣以爲她和雲王爺有什麼特殊的感情,卻只是在教她如何當一名合格的醫者。
這樣的沐初,忽然讓她覺得心裡暖暖的。
其實她很明白這個道理,卻只是當時的情勢太危急,她別無選擇。
沐初命人送來浴湯和衣裳,瞅着她道:“你一身污跡,趕緊清洗一下,等會我給你上點藥,這臉……腫得太難看了些。”
說罷,舉步出門,併爲她把房門關上,而他自己,和東方溟一樣,守在門外。
這次,是爲她守的門,因爲她要在裡頭沐浴。
沐先生,哪怕不愛笑,卻始終讓他身邊的人如沐春風。
她迅速將自己清洗了一遍,換上乾淨的衣裳,纔出門把沐初喊了回去。
等下人將房內收拾好,沐初從自己的藥箱裡取出一瓶淺綠色的藥膏,小心翼翼爲她的臉上藥。
“身上可還有其他傷?”他問。
七七沒說話,其實是有的,只是……受傷的地方有那麼一點尷尬。
沐初難得露出一個淺得幾乎無人能見的笑意,搖頭道:“你自己也是醫者,怎麼就不知道在醫者眼裡根本沒有男女之分?”
七七輕吐了一口氣,轉身,把自己的外衣褪下,將僅着肚兜的背部坦誠在他面前:“這裡我自己無法上藥,其他自己自己可行。”
如沐初所料,楚流雲在午夜時分總算睜開眼眸。
第一個入眼的是一顆小巧的頭顱,她趴在牀邊,已經累極睡去。
睡夢中一直在照顧自己,甚至以脣給他渡藥的也是她,分明已經一條腿邁入鬼門關,卻是她不管不顧一門心思將他拖回來。
經歷過生死劫難,這一刻睜眼還能看到這姑娘,忽然間,空了二十多年的心滿了。
被一種稱之爲的幸福的感覺脹滿。
如果說之前想要與她重拾前緣只因爲覺得欠了她,衷心想要給她一個安穩的未來,那麼從現在這一刻起,他發現自己對她,除了是責任,更多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想看到她好,看到她笑,看到她永遠活在快樂中,永遠只有歡聲笑語,不再有眼淚。
“七七……”他伸手,想要去觸碰她惹人憐惜的腦袋,可手纔剛擡起來便扯動了胸膛上的傷,撕心裂肺的痛傳開,饒是如此鐵錚錚的漢子依然忍不住悶悶哼了一聲。
慕容七七被他一聲悶哼驚醒,對上他依然有幾分迷濛卻已有了幾分清明的眸子,她眉眼一亮,驚呼道:“你醒了!”
人醒了,終於醒過來了!
哪怕早知道他會醒,但這一刻真正醒了,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沐先生,他醒了!”
就在角落裡歇息的沐初早已被他們的動靜驚醒,出門吩咐下人送來溫水,便讓七七喂楚流雲喝下。
楚流雲雖然醒了,但傷口才剛縫線,七七不讓他動,只好就着他小心翼翼一小口一小口拿湯勺餵給他。
他一直安靜看着她,看着她上過藥之後雖然消了腫卻還能看到紅印的臉,雖然一張臉指印斑斕,如今看在他眼裡卻是天底下最美的臉龐。
只是心疼她所受的委屈,臉上這些巴掌,不用想都知道是什麼人留下的,不是他母妃便是他的皇妹。
人是他未來的娘子,也是他發誓一輩子要照顧的人,但在他的地方卻還是受着各種各樣的委屈,他真的恨自己,竟始終無法將她安然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七七不是不知道他一直在看着自己,但如今對她來說什麼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讓他儘快康復。
只有讓他徹底康復,心裡的內疚才能減輕一些。
爲了護她傷成這樣,這男人,太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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