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十八歲成年之前,你有十幾年的時間可以後悔,可你重來都沒有想過把我接到美國和你一起生活。因爲你怕,怕你來之不易的幸福生活被我這個拖油瓶打破了。其實,說實話,我並不怨恨你,畢竟,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可是,請你不要既做了自私的人,又要來博取無私的同情,既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這才讓人反感呢。”
“淺淺,這就是你對媽媽說話的態度嗎!你外婆是怎麼教育你呢,連最基本的教養都沒有了嗎。”聶瀾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語氣嚴厲了許多。
林淺卻冷然的笑,一副很無所謂的態度。“嫌我說話難聽,那就別說了。我也懶得浪費口舌。”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想要回臥室,聶瀾卻再次開口說道,“淺淺,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現在這麼針鋒相對的對我,是不是還在氣我當初逼你拿掉了……”
“聶瀾,你說夠了沒有!”林淺突然失控的低吼了一聲,打斷了她的話。
她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纖弱的身體在微不可爲的輕輕顫抖着,“我說過,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
“你不願意提,是因爲你重來都沒有從過去走出來。淺淺,我知道你會怪我,可我是你媽媽,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好。”聶瀾語重心長的說。
“把我丟在席家門口轉身就走是爲了我好?我被席太太推下臺階滿身是血的時候你去哪兒了!還是,把我丟給外婆,一個人出國結婚是爲了我好?我病了痛了哭着喊媽媽的時候,你還在美國過你想要的生活。你既然沒養我,憑什麼替我做決定,憑什麼干預我的人生!
聶瀾,如果你真的覺得虧欠我,我只需要你爲我做一件事,離我遠一點,因爲,我看到你會做噩夢!”
林淺的話說得很重,聶瀾氣的也不輕,伸手指着林淺,聲音氣的發顫,“林淺,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知好歹了。”
林淺眼圈兒發紅,咬着脣,無話可說了。
她說見到聶瀾會做噩夢,並不是隨口一說而已。她每次見到這位生母,都會想起冰冷的手術檯和刺眼的無影燈,以及濃重的血腥味兒。
那個從她體內流逝的生命,是她這輩子永遠都無法癒合的傷疤。
所以,她排斥聶瀾,排斥陸逸航,排斥所有和那件事相關的人。她不想一輩子都活在噩夢裡了。
氣氛陷入了無比的僵持之中。而此時,臥房的門突然被人推開了。
陸逸航穿着襯衫和長褲從屋子裡走出來,西裝外套搭在他的一隻手臂上。姿態隨意,但俊臉上的神情卻有些嚴肅冷漠。
他邁着長腿走到林淺的身邊,很自然的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冰冷的幾乎沒有溫度,她通紅的眼睛和止不住顫抖的身體,讓陸逸航無比的心疼。
聶瀾站在他們的對面,對於林淺的房間裡突然走出來一個大男人,吃驚不小。
“誰讓你出來的!”林淺發飆的對他吼着,情緒失控的想要甩開他的手,卻被他握的更緊了。
陸逸航沒說話,卻給了她一個無比安心的眼神。
“你們,這是怎麼回事?同居了?”聶瀾瞪着林淺,問道。
陸逸航卻習慣性的把林淺護在身後,淡漠的對着聶瀾。“無論我們是戀愛,還是同居,都不足爲奇。林淺已經二十二歲了,她是成人。如果,她願意把我們之間的關係告訴您,是她對您的尊重。如果她不願意,您是不是應該反思一下,您作爲母親到底合不合格。”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們的家事,還輪不到外人插嘴。”聶瀾沉着臉說道。因爲自身的經歷,以及林淺曾經的過去,聶瀾如今非常的牴觸婚前性行爲,更何況是同居。
而陸逸航聽完,居然輕描淡寫的一笑,甚至帶着幾分嘲弄的味道。“外人?您覺得對於淺淺來說,我和您之間,誰纔是外人?!”
“你……”聶瀾氣的無話反駁。
陸逸航根本不理會她,緊抓着林淺的手,並且,幫她拿了搭在門口衣架上的大衣。
“送我出去。”他對她說。
林淺木然的被他牽着走出家門,最終被他塞進了車子裡。
直到車子啓動,她才反應過來。“你要帶我去哪兒?”
“我覺得你現在應該不太想回家,到我那邊坐坐吧,等你冷靜了,或者等你媽媽離開了,再回來。”陸逸航說道。
林淺沒有反駁,她現在的確不太想面對聶瀾。
陸逸航並沒有帶她回臨江公寓,而是去了他在酒店預留的房間,也就是林淺當初走錯的那間1006號總統套房。
林淺進屋後,就一直坐在沙發上發呆。
陸逸航倒了杯溫水給她,然後,坐在了她身側。
“淺淺,外婆,她老人家過世的時候,你在美國嗎?”陸逸航試探的詢問。他從林淺和聶瀾的對話中,聽到了一些。
“是。”林淺緊握着手中的溫水杯,聲音略帶着幾分沙啞。
“你去美國是……”陸逸航又問。
“如果我說,我是去美國找你,你會相信嗎?”林淺嘲笑着勾起脣角。
陸逸航墨色的眸子深深的凝視着她,點了點頭。關於林淺曾經去美國找他的事,他的確有些意外。但林淺說出這樣的話,他卻深信不疑。
“可是,我沒有見到你。”陸逸航說。
“你當然沒見到我,那時候,你正和白人辣妹打得火熱,怎麼可能看到我呢。”林淺的語氣越發的嘲弄。
陸逸航看着她,劍眉深蹙。有這樣的事情嗎?他怎麼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他負氣出國後,幾乎每天都過得渾渾噩噩的,酗酒打架幾乎成了他的全部生活。有時候喝醉的爛醉如泥,自己做過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在國外,沒有和白人交往過,淺淺,你可能是誤會了。”陸逸航說道。
但對於這種遲到的解釋,如今的林淺已經不需要了。
陸逸航無奈的輕嘆,又說,“那麼,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
“我從美國回來,外婆病發倒在了家裡,因爲錯過了最佳的搶救時間,所以過世了。我接到你電話的時候,剛剛辦完外婆的葬禮。”林淺沙啞的聲音,幾乎沒什麼情緒,就好像是說着別人的故事一樣。
那份疼痛,她早已經學會了埋葬在心底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