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立雞羣,是個大高個。
山海雲浮刻畫在黑衣之上,袍袖無風自動,那模樣那姿勢與周明鋒一般無二。
此番想來當年正值百廢待興,此事由周家開始,如今百興正廢或又由周家結束,世間萬物因果輪迴,說不定如此。
莫名的有些放鬆,笑不自知的顯露出來,虎父無犬子,這小傢伙要勝過他父親。
“好小子,你父親也狠得下心。”
只可惜,終究還是太年輕,現如今最缺的便是時日。
在沐晟寵溺注視下,文昊出手了,不過九寸的一柄匕首,在掌心凝聚,匕首藏於掌心之下,並指成刃,直點咽喉。
所謂英雄——以一己之力挑戰不可能,憑一身意氣,或可得來奇蹟。
文昊稱得起英雄,可對手是沐晟,大赤天建天時的“殺神“這位拓帝甚至連手都沒擡。
那口氣像是在指點晚輩:“不錯,但你的目的性太強了。”
眼瞧着,自己的掌刃抵住了這位,再後來發生了什麼,文昊就不知道了。
再說這位白豪白波然毫無恐懼,他的左臂已經很難擡起,眼前模糊不清。
就算知道今日只是赴死,對上這位大帝,他是螳臂當車。
拼盡全力準備再次催動,眼瞧着原本扇上的花紅柳綠,鶯裙澄日,再次轉變。
很有力力道的手閃到他的眼前,攥住了他的玉虛乾坤扇。
語氣聽的出焦急無奈卻不知爲何,:“你想死嗎?還要開第二次!”似有不可說的秘密。
一把將扇子塞到白豪的懷裡,“走,立刻走,現在走還來得及,你什麼都不要管,不要再插手,險壞了大事。”
聰慧如白豪,一時間沒有搞懂,可眼前的男人讓人莫名的信服。
可他不能相信,此事此地,他人皆不可,於心於己,也自與他人無關。
“山巔仰之,故恩於此,雖不能至,然心嚮往之,今福報至,自需傾力。”這是白豪的回答
沐晟沒有回答。
他轉身走到琴前,很是儒雅,拂手褪去塵囂,依舊是那首與夢喚天翔,與之前的不甚相同,多了些什麼?
春雨入冬塵。
一首彈罷。
“你的生死,我自不強求,讓你活着是因爲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的賬,兩清了,今後要爲自己而活。“
白豪拇指與食指相扣,指甲相互摩擦。
這是他幼時的被壓抑出的習慣,許久不曾顯露了,他猶豫了,迷惑了。
猶豫也許代表着對生的渴望,代表利益與情誼的衡量。
在白豪這裡,全然不是“壞了大事。”
壞了什麼大事?
白豪開口了:“爲了公主?”
“嗯,只差收網。”沐晟帶着笑,似乎這件大事於他來說平常至極。
“大人,往事不負。”白豪是個乾脆利落之人,當即下跪,施禮。
轉身一合畫扇,身形不見。
看着白豪消失的方向。
“今日共勉。”沐晟很是安心,有一句話他沒有告訴白豪,你們二人,真的很像~
往事故人總是那麼讓人溫馨,也許在當時並不明顯,現在看來走過不幸便成光明。
樓下鬧出瞭如此大的動靜,早有人去稟報。
估摸着時間,該到了。
杜若是最先醒過來的,沐晟在看着她,眼神平淡且洶涌。
“越驚弦是你何人?”
杜若趕忙爬起身來:“我父親,咳咳~”嗓子有些幹,之前哭的太過火了。
引來一聲嘆息,“也真不怪你。”有這麼個姑娘也不看好,也是萬幸。
不測之中自有定數。
“若不是他,你今日將陷泥澤。”若真論來在場所有人都是故人或故人之後。可在左良辰篡位時竟無一位貴族站出,沐晟本是不想管的。
若按他的意思整個大赤天都要陪葬,可此時他不免有些慶幸。
“叫什麼名字?”
“回大人,罪人與野花同名,爲杜若,父親希望我好生養。“杜若自是知道這位大帝爲何如此的。
“若兒,你比你那討人厭的父親招人喜歡多了。”
”啊,嗯—“杜若臉頰掛了粉色,以爲其中另有隱晦,不過在我看來,這話裡誇讚居多。
“帶着他走吧,去哪裡都好,不要再來都城。“
“這次的局勢,很危險,外人很快就要到了,這是大赤天的天劫,我也不敢保證能全身而退。若不想趟這渾水,叫上你的父親現在就該走了。”
“謝謝沐伯伯。”杜若改了口。父輩之事她略有知曉,大人是試探,伯伯是確認。
雪白的臂腕從文昊龐大的黑袍中伸出,免起袖口,抽緊絲帶,杜若艱難的背起文昊,一個趔趄,差點被文昊壓趴下。
沐晟瞧在眼裡,食指伸出,凝聚出一滴晶瑩的露,點到杜若的額頭。
“再試試。”
再背文昊,杜若感到出奇的輕鬆,無物一般,又要伸手去拉小臂斷掉的哥哥。
紋絲不動,她很疑惑:“沐伯,這爲何?”
“不行,只能選一個。”平淡,冷漠。
杜若愣住了,變態這個人,真要如此?
“伯伯,別拿若兒尋開心了。”只能如此。
說着又試了一次,確實只能抗動一個人。
“杜若,快點做決定吧,再不走,你也留在這裡吧。“原本的親切之感全然皆無。
“我不走了,我自己去找道載天的人償命,伯伯您帶他們二人走好嗎?”
“不可,你要活。”說着將一隻掉漆露皮的舊劍鞘扔給了杜若。
杜若咬緊了牙關,背起了文昊,放棄了拼死護住他的哥哥,這於杜若於他的哥哥無疑是十分殘忍。
沐晟站立於露臺之上,看着遠去的杜若。
好姑娘,在生死的引誘下,你的選擇在我看來是正確的,人心不古,你也許是個例外。
“讓你走,就已是違背了今日的天命,而我自以爲逃天避命,又加一人,果竟先行於因,當真難逃註定。“來之前沐晟是請過卦的。
只有二字”泯滅“。
說的是整個大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