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杜若開門便看到蹲坐在門外的白豪。先笑之人換成了杜若。
“先生起的早啊。”
“啊,”白豪從夢中驚醒,他一夜未閤眼,他大概猜到昨晚碰到了什麼,但不敢確認,自那以後便一直守在這裡,他有些後怕。
女子的俏麗言語把他從不安中徹底拉出:“謝謝先生收留,昨晚我有些過分了,負了您的好心。“
白豪這纔敢正眼閃了一下杜若。髮髻作了男子模樣,衣物略顯肥大,卻也算是合身,又是忘了說話。
“衣服很合身,先生覺得呢?”杜若逗趣。
“好,好。”白豪轉過身,裝作看天望日。
杜若轉着身跳到白豪面前,又是一笑,明媚可人。
“先生,我們什麼時候吃早飯啊,讓我來吧?”昨天的雞湯屬實有些難喝。
平日生活總是徒弟們維持的白豪知道了什麼叫油米貴。
“我來我來,馬上就好,您多少再歇會兒。”都不給杜若回話的機會,直接走了。
出來犯了難,一個錢都沒有。
轉頭聽到水聲有了辦法。
不大時,在山後“辰溪”抓得三尾紅魚,到山下換的一熟魚和一荷包的鹿肉。
還未到家遠遠就看到炊煙嫋起。
落下雲頭,稠乎乎的白粥剛被盛出來,冒着熱氣,新米的香糯,和着鹹鮮的香料甜醬,讓白豪忍不住嚥了咽口水,原來還有一碟新調的老鹹菜。
“先生回來了,我四處轉轉,總是讓您來照顧我,我過意不去的。”杜若從旁屋裡走來。
“奧,無妨無妨,我去山下買了條魚。”出去轉了一圈稍微明白了點。
杜若端着一湯碗的鮮筍,低身放到不大的木桌上,“我看山後有新筍,就簡單做了一個。”
說罷,打着哈欠伸了個懶腰。“快吃吧,我早餓了。”杜若招呼呆傻站着的白豪。
坐下便是猛吃,也許是餓的,也許是太過於專注,聞着很香的飯菜,沒了味道。
杜若吃得很慢,也只是略微夾了幾根鹹菜,之後便是看着他吃。
隨後嘛,白豪死不讓杜若刷碗,杜若無奈作罷。
一切妥當,沏上一壺最後一捻新茶。 шωш ✿t t k a n ✿¢ ○
這次在杜若看來,白豪難得紳士了一次,很仔細的給杜若燙盞,濾茶。
她不知道,白豪最會的就是幹這事。
之後便是凝重:“您這邊越家若無法回,倒也好,大赤天的末位已經到了,有東西在幕後搗鬼,往生之人少了大半,天運早已不復,這些年只是強續,到如今映照直接斷了,所以我想,您可以去紅塵天,最近也最容易,我能送您,聽聞那裡只剩安美,況且您也有奔處。“
杜若或喜亦悲。
杜若從來都是被忽視情感與關懷之人。
似乎這是第一次,可她已不知等了多久,等到她已不再奢求,等到那已不再重要。
從未有人發自內心的關懷過她,那她便故作堅強,可她是真的寂寞,所以總是以笑示人。
她只是一個獨處便會無助恐懼,心慌焦慮的小姑娘罷了,只不過是她這些年來自己僞裝和被保護的太過於好,以至於連自己都不願相信。
這種微妙的關係就這麼保持着,直到大山倒塌,她無處可去。
凡是見過杜若之人都言她輕浮,只因她看到人從來都是笑,從來都是親切。。。
沒有人知曉,父親對她從來都只是要求,未有過關愛,她又身居高位,誰敢那般?
於是她似乎對誰都是近乎病態的“愛”曖昧卻又隔閡,總讓人以爲有機會,可觸碰不到。
她便成情薄之人。
殊不知杜若從來想要的都不是籌碼。
她只是想要她最缺的東西,那般簡單,那般難得。
大廈倒塌之後,她得到自己最奢求的關懷,可她真正開心了嗎?若是我,悲該是大於喜的。
這次杜若沒有哭,她在笑,豔過繁花,純過春桃,勝便天下羣仙。
“那,您去嗎?”她似乎只在片刻,芳心便許。
白豪承認自己道心動搖了,”不了。“也沒做解釋。
言未由心。
“我想到那邊,您該會放鬆,開心,您可以再開啓一段新的生活。”白豪怕自己不夠好,怕自己做不到。
只是故人舊事未完,如何可以?若我今去,無疑拋棄舊人另尋新歡。
杜若未說,她自己做不到,她只有父親於她的這副皮囊,她不想成爲楊佩,眼下看來落俗已成必然。
父親一去,她竟然也如楊佩一般。。。。。成了自己最討厭之人。
白豪白泊然正經時擁有洞察人心的能力:“您留下,只會添亂,倒不如暫避,一切絕沒有您想的那麼糟,我想於天於公主於我,都不可拋棄大赤。”也不會拋棄您,這一句白豪沒有講。
“待將您與其他故人之後安排妥當,我也要去尋尊父與天主,那時候答案無論好壞,那之後便去尋您,一切都要給您個答覆。”
“這樣嗎。。”杜若不再說話,茶的水汽遮住杜若的顏色。
白豪去了趟山宗,帶着包袱出了門。
他當了祖傳的佩劍,難得討價還價,最終得來一瓶未開封的桂花甜釀和一身女官的紈素長服,和些許黃金,又硬討要了宮裡流出的半罐“蘭雨茶摘”與一條似染着“似有若無類似桃粉”的綢帶。
杜若依在門欄等他,讓他心慌意亂。
“我以爲如此世景,不宜豔色。”他不看杜若,把東西一股腦遞都給杜若,也不管杜若是否拿的住。
很暖,又無力。
“我去試試。”杜若輕聲回以一笑。
也許是熟悉了的緣故,白豪穩重安然了許多,就坐在外面很安靜,顯得稀鬆平常。
仿若二人真的一同生活了許久。
他心態調整的很快。
杜若出來了,端莊穩重,臉上依舊是笑,慘淡。
“時候不早,你該走了。”白豪沒有起身,他沒有用您。
“非走不可嗎?我覺得先生居處很是不錯。”杜若開始祈求,她不想走,或者說她不想一個人。
“倘生豐年你我自無相逢,何談以沫。可如今入此亂世,當以生爲貴。”
扇字開了五骨,太快,那畫我未看清楚,這時我才知曉各天之間原來還可以這樣往來穿梭。
天色詭變,先是緩慢暗紅撕裂,也不大時頂多半盞茶。
可容一人通過的縫隙懸空開啓,白豪將小半袋的錢財與護符遞給杜若並囑咐,不要太過遠離此處,頂多一日,文昊便會歸去,到那時二人爲伴,可一同前往汐汕國。
到那時便有人爲伴。
可惜故事不可能一直趨於平淡。
那門開啓的一刻,生變了,又是陰溼恐懼,來內心深處的怨氣與恐懼,又是昨晚的東西,他並未跑,他在蟄伏在等待時機。
杜若靠緊了白豪,這感覺太過洶涌,這次就連白豪都覺得喘不過氣,因爲他已經生過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