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握住蘇霓裳的肩膀,將她輕輕推離自己的身側:“娘娘,今天是你的生辰,你不該出現在這裡。”
“你是在氣剛剛我沒能幫到你嗎?”蘇霓裳咬脣:“我盡力了,真的。”
“不,我不是在生氣,我只是在提醒你,這裡是皇宮,你是蘇貴妃,而我…是皇子。”夏侯靖皺眉,說出這樣的話真的需要勇氣。
蘇霓裳咬脣:“你在意過這些嗎?如今我已是殘花敗柳,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夏侯靖擡眼看向蘇霓裳淚眼斑駁的模樣,心中一緊:“不,不是這樣的,不管如今你的身份爲何,你都是我曾經真心愛過的女人,我只是希望你在宮裡能夠過的好,不要因爲我而受委屈。”
“我不委屈,只要你能給我一個微笑迴應我,哪怕我在宮中再難熬也是值得的。
靖,我活下去的唯一的動力,就是每日對你的思念,你可以愛上別的女人,但你不要不理我,不要忘記我,好不好?”蘇霓裳吸吸鼻子,重新撲進他的懷中。
夏侯靖不知道爲何,此刻覺得心中很是沉重,因爲霓裳嫁入宮中,他一氣之下馳騁疆場五年未歸。
本以爲他對她的愛是獨一無二的,是時間也不可磨滅的,可是經歷了這麼多年的血雨腥風再回來後他才發覺,原來人的感情真的可以被時間漂淡。
或許他還做不到遺忘霓裳,但三哥的話是對的。霓裳在宮中五年一直霸住父皇的心,聖寵不斷,總是有她自己的手段,或許霓裳不像他想象的那般軟弱。
他擡手緩緩摟住霓裳,手揉搓着她的後腦勺,懷抱溫暖,語氣溫柔:“霓裳,你別想太多,你放心,若你在宮中有任何不妥,我都會盡我全力護你周全的,我們雖然回不到過去了,但是我對你的那份呵護之心不減。”
“真的?”蘇霓裳擡起淚眼看他。
夏侯靖點頭微笑:“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恩,我相信你,剛纔那位姬兒姑娘聰明機靈,我想,你如果能夠好好利用她的話,她會對你有很大的幫助的。”
夏侯靖皺眉,利用姬兒?他真的只是想要利用姬兒嗎?就這麼簡單嗎?好像不是的。
蘇霓裳伸手握着他的手:“我知道如今凌王這邊形勢有些不太被看好,但我相信有你在他身邊,他總會衝出重圍的。只是你們一定要小心太子,如今太子是皇后娘娘身邊的紅人,皇后雖然已不受皇上看重,但他們畢竟是幾十載的夫妻,說話還是有一定分量的。”
“好,我知道了,你出來的太久了,該回去了,不然父皇會起疑的。”夏侯靖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後不要這麼衝動了,皇宮畢竟是快深沼,半步不留神都會喪命。”
見夏侯靖還如此關心自己,蘇霓裳有些害羞的垂眸點頭:“恩。”
夏侯靖心一動,她這副樣子就像是六年前的霓裳一樣,溫柔,淡雅。
蘇霓裳一步三回頭的離開,夏侯靖沒有半分猶豫,轉身就往冉樂姬消失的方向跑去。
好吧,雲思雨此刻不得不承認自己對皇宮的路線真的是很不熟悉。
雖然是經過左問右問,可到最後繞來繞去,她還是沒有找到宮門,反倒是來到了一處偏僻的處所,這裡的敗落與皇宮的金碧輝煌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真正比較起來,就像是靖王府裡她那一小處天地似的,格外寒酸。
皇宮中竟還有這種地方嗎?雖然破敗,可殿頂上掛着的兩個大字‘梨園’,倒是輝煌大氣。不過,這是什麼味道,感覺真是好香,剛纔經過御花園的時候,都沒有這麼香的味道呢,像是…花香。
她有些好奇的上前,心中惴惴的想,這裡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冷宮吧?說起來也真是晦氣,她怎麼走來走去就走到這種地方了,難不成…這是在預示她以後也會是個被冷遇的命?
想到剛剛夏侯靖與蘇霓裳的擁抱,雲思雨趕忙呸呸呸的吐了幾口。
來到梨園的門口,她伸手輕輕將虛掩的寬大木門推開了一個縫隙鑽身進去。
纔剛站定,就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
真沒想到外表看起來冷清的梨園內裡竟是別有洞天,滿院的鮮花將這不算太大的院落鋪成了花海,靠近廂房的兩個角落裡,兩株梨樹已經是枝葉滿堂,雖然沒有了梨花映襯,卻顯得格外綠意融融。
她以爲她自己在院子裡種菜就已經算是很想法獨特了,沒想到今天竟碰到了個更懂得生活的人,也不知道這院子的主人是個怎樣的人。
如果這裡真的是冷宮的話,那看起來似乎也不那麼冷了呢。
她翹頭往左側看去,這是隻聽右側傳來一聲有些冰冷的質問:“你是什麼人?竟敢擅入梨園。”
雲思雨聽到聲音回頭,不覺間就被眼前這一襲白衣的女子給吸引了去。
女子身着素布白衫,袖口微挽,頭上只是簡單的在頸後用髮帶將髮絲給穩穩的固定了起來,她有一雙極其懾人魂魄的笑眼,可此刻卻冷冰冰的瞪着雲思雨,她的膚色凝白,秀氣的眉形完成了好看的柳梢,脣薄而紅豔,明明就是不施脂粉,卻看起來分外妖嬈。
雲思雨也想從她的臉上看出她的年齡,可是她承認,真的很難,看起來她也就只有二十七八歲的樣子。
“你到底是什麼人,誰允許你進這梨園的。”女子口氣更冷了幾分。
雲思雨趕忙福了福身:“請娘娘息怒,妾身是奉旨進宮來參加蘇貴妃壽宴的,只是妾身愚笨,因爲是第一次入宮,所以一時沒能找到出宮的路,這才冒昧打擾了娘娘。”
女子將雲思雨上下打量了一番,原本冰冷的容顏秀眉微蹙,隨即端起一盆土往月季花叢旁挪動:“還不快過來搭把手。”
“哦,是,是。”雲思雨趕忙上前幫助那女子一同將盆移到了花壇邊。
見那女子將花盆中的土用小鏟子一點點的覆蓋到月季花下,雲思雨不禁疑惑道:“這是肥料嗎?”
女子揚眉看她:“你一個大家閨秀也知道花肥?”
“其實我不是什麼大家閨秀,我只是…一個小妾,今日也是運氣好,被稍帶進了宮裡。我娘自小也從小村莊里長大的,我雖然不識得花肥,不過我卻能隱約從味道中聞出一些。”雲思雨邊說着邊直勾勾的看着那女子,心中不停的詫異,世上怎麼可以有這麼美的美人兒呢。
若是那蘇霓裳是美人兒,那眼前這位就只能用仙女來形容了,太美了。
女子似是感覺到了雲思雨的目光,雖然沒有看她,卻是語氣凌厲:“沒有人告訴你,這樣看着別人很失禮嗎?”
“哦,對不起,我…是因爲從來沒有見過娘娘這麼美的仙女,所以纔有些沒剋制住。”雲思雨吐吐舌,趕忙將目光移到花叢中:“娘娘站在這羣花中,可是讓花都失色七分呢。”
女子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塵土轉頭看了雲思雨一眼,眼神中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緒。
“娘娘可能不知道,妾身也在自己的院子裡種了許多的植物呢,只是妾身沒有娘娘這樣的優雅種了這麼多的花,妾身種的全都是些菜。”雖然對方並不願意搭理自己,可奇怪的是,雲思雨就是很喜歡跟她說話,總覺得跟她說話能沾上點仙氣兒似的。
“種菜與種花都是一樣的,沒有優雅與不優雅之分,只是看個人喜好罷了。”女子可能也是有些吃驚,沒想到這年頭養尊處優的貴婦們也有會自己種植的。
“一樣的話,從娘娘口中說出來真是格外的順耳呢。”
女子可能天生就是話不多,她沒有再回應雲思雨的話,只是拿起剪刀給月季花剪枝:“這裡沒有什麼娘娘,出門直走,看到路口後右拐,出了常青門就是宮門了。”
雲思雨咬脣再次打量那女子,沒有娘娘?這麼說她是個宮女?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宮中是什麼地方,怎麼可能任由一個宮女穿成這樣,而且還在這外表看起來淒冷的宮裡種這麼多花兒。
如果不是她有什麼特殊的,肯定不會如此,可她怎麼會不是娘娘呢?
好奇啊好奇。
見雲思雨不動,女子轉頭打量她:“不走嗎?”
雲思雨趕忙回神:“走,走,妾身告退,娘娘…哦不,大人您忙。”走到門邊她忽然回身:“對了大人,這好好的月季,爲何一定要修剪成這樣矮的樣子呢,月季顏色多變,奼紫嫣紅本也是雍容華貴的,可如今看起來倒真是都被牡丹給壓下去了,任由它自由的生長不是更好嗎?”
女子的手頓了一下,隨即擡眼看她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雲思雨嘟了嘟嘴,見女子似乎很不待見自己似的,趕忙一吐舌轉身一溜煙的跑走。
梨園中的女子轉頭看着跑遠的身影不禁蹙眉,這小丫頭的樣子看起來很機靈,不讓叫娘娘就改口叫大人,她大概不曉得,大人只適合用在男子身上吧。
看起來她真的是對這皇宮不熟悉呢,不過她說話時喜歡嘟嘴的感覺好熟悉。
自皇上下令不許任何人踏進梨園開始,這梨園已經多久不曾有人來過了?她又已經多久沒有跟外人說過話了呢?
她轉頭看着自己眼前的月季花,讓她自由的瘋長嗎?這世上,哪裡有自由可言呢。
啪嗒,又是一剪刀,絲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