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結良緣
冷家最終將搬去皇都的日子定在了大年初三,冷府的人一邊忙着準備過年的東西,一邊還要收拾拿去皇都的東西。
冷熙看着自己的屋子,那張在上面睡了將近兩百個夜晚的架子牀,那個插着麪人的多寶格,那兩個放衣服的描金雲紋立櫃,還有那張梳妝檯。這是東西承載了冷熙來這個世界最初的記憶,現在突然要走了,心裡還真有些捨不得,不過除了那些小麪人,和牀底下的那箱子書,其他的只怕都是帶不走的。
這一日是臘月25日,蕭家突然遣了管家來冷家,說蕭夫人馬上就要不行了,希望在臨死之前見冷熙一面。
冷老爺知道蕭夫人這些日子想念兒子,每日以淚洗面,憂思成疾,身體每況愈下。可能是念念不忘這些年蕭逸和冷熙的情分,有些話想跟熙兒說一說,雖然冷老爺沒有同意蕭家的提親,但這些年來的情分還是有的。也因着馬上就要搬往皇都,這一走怕是再也不會回到宜興來了,所以還是打發冷熙帶了新綠和依依去了蕭家。
冷熙一進蕭府,空氣裡都透着蕭瑟,壓抑。這個宜興有名的富戶,雖然住的還是之前雕樑畫棟,亭臺水榭的宅子,但已經失去了往日的生機。
有婆子一路引着冷熙來到了蕭夫人的臥室,只見蕭夫人雙眼緊閉,面色蒼白,形容瘦削,和冷熙在自己生日宴上所見的蕭夫人簡直判若兩人。
服侍在旁邊的丫鬟見冷熙來了,忙拿了個小凳放在牀邊,然後輕輕碰了碰蕭夫人的胳膊道:“夫人,夫人,冷小姐來看您了。”
聽了這話,蕭夫人突然睜開了雙眼,看到冷熙,原來無神的眼睛瞬間充滿了光彩。伸了手拉住冷熙,神情激動的道:“你來了,你可算來了,逸兒只怕我閉眼之前是見不到了,他再也不會回到宜興了,再也不會踏進蕭家半步了……他,咳咳。”
蕭夫人因爲說的過於激動而不停的咳嗽了起來,彷彿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死了,要將所有的話都說給冷熙聽。丫鬟見蕭夫人咳了起來,忙上前扶了蕭夫人,爲她捶着後背。
蕭夫人止住了咳,便用手推開了丫鬟道:“我不礙事的,你帶着人出去,沒有我的吩咐誰都不要進來,我想和熙兒單獨說幾句話。”
丫鬟們都出去了,既然蕭夫人說想和自己單獨說幾句話,冷熙也只好摒退了依依和新綠。雖然自己和牀上的這個蕭夫人只見了一面,也沒有什麼感情。但冷熙想之前聽新綠和依依說,自己沒落水之前,是常來蕭家看蕭夫人的,所以不管怎麼說原主對蕭夫人應該是有感情的,再加上蕭逸的事,雖然錯不在自己身上,但想着原主或許是傾心於蕭逸的,而被自己這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給破壞了,心裡多少還是有些自責的。
丫鬟們都退了出去,蕭夫人握住了冷熙的兩個手,眼睛裡含滿了淚道:“你知道逸兒他爲什麼不回來了嗎?”
冷熙搖搖頭。
“因爲你,都是因爲你。“蕭夫人哽咽着,可是這話裡沒有絲毫責怪,有的只是無盡的無奈和遺憾。
冷熙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因爲知道蕭逸對自己的感情,那是一種很複雜的感情,如果說九方漣對自己有感情,不管出於什麼目的,那是在自己徹底代替了原主,以自己的靈魂和身體與九方漣產生的互動。而蕭逸是不同的,他愛上的應該是和自己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真真的冷熙,而自己只是一個和原主有着相同長相的贗品。
“逸兒說他七歲的時候就喜歡上了你,從那時起就認定你是他唯一要娶的人。只是造化弄人,你們冷家這幾家發展的這麼好,我們蕭家是有些配不上冷家了,所以我們提親也被你爹爹拒絕了。“
蕭夫人說着突然看向冷熙道:“我只想問你一句,你有沒有喜歡過逸兒?“
聽了蕭夫人突然這麼問,冷熙竟一時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見冷熙遲遲不肯回答,蕭夫人閉了眼,嘆了口氣道:“我都是一個快死的人了,你就不能可憐可憐我,讓我知道逸兒一直以來的癡心,是不是連半點回應也沒有。“
冷熙猶豫着,要是說不喜歡,那蕭夫人一定會很難過,但是說喜歡又違背了自己的本心。冷熙想了想道:“以前的冷熙很喜歡蕭公子。“
蕭夫人聽了冷熙的話,睜開眼,又不停的咳嗽了起來,停止咳嗽後半響才道:“聽了你這句話,我死也能瞑目了,逸兒要是知道了,也會很高興的。我明白,沒有見九方漣之前你是喜歡着逸兒的,等見了九方漣你的心就變了,又更傾心於九方漣了。是啊,恐怕是個姑娘都會和你一樣,我不怪你。“
聽蕭夫人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冷熙也沒有辯解,又不能告訴她自己是穿越而來,所以蕭夫人的話只怕是最好的解釋了。
蕭夫人像是說累了,歇了片刻纔有緩緩的道:“有件事我想告訴你,雖然是蕭家的家醜,但不說你就不會明白逸兒對你的心。你聽了之後不要告訴任何人,能答應我嗎?”
冷熙點了點頭。
見冷熙點了頭,蕭夫人才道:“你還記得你去廣慈庵祈福的事嗎?“
“記得。“
“你知道逸兒爲什麼會出現在廣慈庵嗎?“
冷熙心裡想,是爲了姦污段以馨嗎?但是這件事發生的那麼蹊蹺,而做那種事情也不像蕭逸一貫的做事風格。於是冷熙又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那我告訴你,也是爲了你。逸兒一直說這一輩子非你不娶,如果要是娶不到你,他就去當和尚,終身不娶。那天從你家提親出來,你爹爹說要招婿,可我們就逸兒這麼一個兒子,自然他爹是不會同意的。而且還有九方漣那麼強的一個對手,所以逸兒就聽了胖福的主意,決定等九月十九這一日,你去廣慈庵祈福的時候,半夜跑去你的住處,然後又串通他表妹的丫鬟,商量好,只要見他進去了你的屋,就將這事嚷嚷開,到時候就說你和逸兒有私情,偷偷在廣慈庵幽會。那時候你的清譽沒了,自然就會嫁給逸兒。“
“什麼?你說什麼?蕭逸他怎麼可以有那樣的想法。“
見冷熙一副不可思議,不敢相信的表情,蕭夫人又咳嗽了起來。咳的冷熙不得不停止了控訴,上前替蕭夫人捶着後背。蕭夫人突然握了冷熙的手道:“你不要怪逸兒,他是太愛你了,纔會想到那樣的蠢辦法。他表妹身邊的那個丫鬟青雁告訴胖福你住了左手第一間屋子,可他卻進了右手第一間屋子,結果進到屋裡就見到段以馨被姦污了的場景,當時屋裡段以馨和她的丫鬟都直挺挺的躺着,*着身體。而且那個丫鬟嘴裡還流着血,逸兒就以爲她們死了,嚇的慌不擇路,才和正要開門的師太撞了個滿懷。而段家的女兒被人姦污了,又抓不到真真的兇手,段知府爲了面子上不太難堪,纔對外放出了話,說是我家逸兒垂涎段以馨的美貌已久,在被幾次拒絕後,才做出了這種爲人不齒的事,現在既然木已成舟,那她女兒只能下嫁蕭家了。其實真相我和他爹很清楚,但是段仕祺那個老狗威脅我們,要是不答應婚事,就將逸兒抓住打死,迫於無奈,蕭家只得被迫答應了這門婚事。“
“啊!“冷熙說不出的驚訝,原來這件事後面還要這麼多原委。而段以馨竟是被別人姦污的。
蕭夫人說出了這些深藏已久的話,心裡舒服了很多,但說了這麼多話,對一個快死的人真是耗費了太多精力,於是蕭夫人的眼神也暗淡了下來。
蕭夫人像是使出了全身力氣,將手上的祖母綠戒指拿了下來,放到冷熙手裡道:“這戒指是蕭家祖傳的戒指,只傳給蕭家長房長媳,逸兒認定今生非你不娶,我也只認定你這一個兒媳婦。來我給你戴上。”
冷熙極力推脫着道:“不,這樣不行,我不能要您的戒指。”
“這個戒指你一定要拿着,不然我死也不能安心的。你就當可憐可憐我這個將死的人,不管以後你和逸兒的結果怎樣,如果逸兒果真爲了你終身未娶,那這個戒指你就一直戴着,如果逸兒娶了親,那你就將這戒指交給逸兒的媳婦。咳咳。“
見蕭夫人又咳了起來,冷熙只得收起了戒指道:“好,我答應您,這戒指我會先保管着,等日後要是等見到蕭公子,我一定會將戒指還給他。這次我來還來帶了蕭家的《風雪梅花圖》,我明白當日蕭公子送我畫的意思,但我既然無法答應他,也自然不應該接受蕭家這麼貴重的禮物。”
“不,咳咳,這畫也由你保管着。他爹的身體也越來越不行了,我們兩個老的一死,逸兒要是還不回來,這些家當只怕都是要落入段家的。這畫也是等你日後見了逸兒,一併交給他吧!“
“好,我答應您。我一定會將戒指和畫都完好無損的交給蕭公子的。“
“很好。“蕭夫人開始有些喘不上氣,但還是艱難的一字一頓的說。”我還有最後一個請求。你能在蕭府上住一宿嗎?這也是我一直以來的一個心願。“蕭夫人沒將心裡想的後半句,像兒媳一樣住在蕭府說出,只是殷切的看着冷熙。
看着蕭夫人越來越虛弱的話語,越來越渙散的眼神,冷熙實在不忍拒絕,便點了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