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羅馬人還是波斯人,他們之中哪怕是最堅定的民族主義者,誰都承認只要不發生意外的話,在未來數十年乃至於是百年之內,漢帝國始終會是已知世界最強大的帝國而沒有之一。
那是從民族文化底蘊到人口、經濟、武力和疆域面積,等等方方面面進行計算,儘管計算的方式不是那麼靠譜,但絕對不會產生顛覆性錯誤的計算結果。
“這一點並不難查……”西塞羅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說道:“根據賽里斯官方的公佈數據,今年他們人口普查完畢之後,得到的數據是五百七十八萬戶,約三千一百萬人。”
尤利安同樣是在喝茶,他們所處的地方是在長安的一處民營茶樓。
天子出巡,長安並沒有出現太多的變化,除了看不到三天兩頭大臣的馬車彙集向宮城,要不然平時該是怎麼樣還是那個樣。
甚至可以說因爲天子不在都城,很多人的心態得到了更大的放鬆,有那麼點放飛自己的感覺,一些勳貴子嗣和官二代隔三岔五就鬧出一個動靜。
“雖然賽里斯人沒有公佈年齡層次,卻是一點都不難進行猜測。”西塞羅喜歡喝茶,尤其是綠茶,剛喝的時候苦澀,舌頭卻能漸漸地品味到了甘甜,尤其是對身體很有好處。他單手磨蹭着瓷器茶杯,慢慢地說:“根據他們在元朔十二年的普查統計結果進行推論,到今年賽里斯的成年人數估計約有八百萬出頭。”
尤利安也喜歡喝茶,只是他喜歡的是那種會在茶水裡面放佐料和油湯的喝法,認爲這樣的喝法纔是貴族應該有的方式。
“從這個數據我們能夠發現一點。”西塞羅看上去頗爲興奮,沒有壓低聲音:“賽里斯的國民陷入了絕對的嬰兒化,大概每一個家庭至少有三個嬰兒。”
尤利安早就推論出這個結果,他對此同樣感到興奮。
想象一下,一個國家的每一個家庭都至少有三名嬰兒或孩子,那麼父母該是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養活孩子,又該是付出多大的精力在孩子身上?
既要努力工作掙錢,沒在工作狀態的時候又要照顧孩子。
有孩子的人都會清楚一點,只要是孩子就沒有不鬧騰的時候,大多數孩子一天除了睡覺的時候能消停一些,要不然只要是睜着眼睛就是無時無刻不在鬧騰,使得照顧他們的人需要時刻集中精力在孩子身上,時間一長不是易於煩躁,就是神經衰弱的狀態。
“我知道大多數的賽里斯家庭,生活在城市裡面的家庭嬰兒數量少一些,村莊裡面普遍是五個小孩以上。”尤利安這幾年在漢帝國可不光遊山玩水去了,他能夠有這樣的便利,除了小心翼翼地繪畫地圖之外,就是考察漢人的生活狀況:“城市裡的賽里斯人生活壓力遠比地方村莊大。他們雖然都是賽里斯人,思想卻是在出現不同的改變。”
簡單的說,生活在城市需要花錢的地方太多了,尤其是他們已經不再親自農耕,便是一粒米一葉菜都需要花錢去買。再來就是生活在城市不免會有更加明顯的攀比心理,沒道理街坊鄰居都是一身的光鮮,自己卻是穿着一身破舊或滿是補丁的衣服。
很多時候哪怕就是借貸,城市裡面的人爲了臉面也會將自己打扮得光鮮,甚至是伙食方面也不能差到哪去,要不然不光自己覺得丟臉,甚至會出現根本沒朋友的情況。
“不知道殿下有沒有發現。”西塞羅一臉的思索,說道:“種田的賽里斯人和參與手工業的賽里斯人,正在慢慢變成兩類絕對不同的人羣。”
尤利安先是一愣,隨後沒有露出什麼高興的表情,相反是臉上慢慢被陰霾籠罩。
羅馬早就發現了一點,只要食物不出現短缺的話,參與工業的人口數量增多,其實才是對國力增漲的最大貢獻。
一個國家的作坊數量越多,那麼這個國家的產品就必然會更多,只要能夠提供出售商品的市場,又能夠更進一步刺激手工業,同時國家得到的商品稅收也會越高。
“我們養十八個不事生產的軍團喘不過氣來。”尤利安陰沉地抿了一口滿是油湯的茶水,繼續說道:“我們的常備軍團,每一個軍團只有五千人。賽里斯有十五個常備軍團……不,現在已經是十六個。老牌的十三個常備軍,每個軍團有一萬五千人的編制。他們的虎賁軍和羽林軍,一個是八千人編制,另一個卻有三萬人的編制。後面的那個火器軍團,一開始只有三千人的編制,現在已經增加了一萬五千人。”
那麼一算下來,整個漢帝國不從事生產的成年男子就逼近二十五萬。
不事生產只是一方面,需要考究的是必要的投入,比如常備軍的一個士卒,一身裝備需要花多少錢,平時的吃喝用度又是多少錢。
更加需要計算修建訓練場地,以及衆多諸如必要的花費和維護費用。
羅馬搞不到漢帝國的每年軍隊耗費,連總額的數據都搞不到,那就更不用說去知曉單個軍團的耗資和維持費用。
“保持原有列裝(冷兵器)的賽里斯軍團,步兵軍團不在作戰狀態下,每年耗費應該是在八千金幣左右?”西塞羅就是完全靠猜,說出了得到那個數據的考證:“漢帝國的士兵沒有薪水這個說法,他們參軍入伍得到的土地,算是預支了服役的薪水。那些花費是用在裝備和伙食上面。”
羅馬歷經了軍官執政時代,開啓了只要是進入軍隊,甭管是國家正規軍還是私人軍隊都需要薪水的時代。
漢帝國沒有薪水這個說法,要是平時能夠獲得一些什麼,是用“賞賜”這個論調。同時根本不存在每個月或是每季度、每年就會有一筆“賞賜”的規矩,只有在一些特別的節日纔有可能獲得“賞賜”。
這一點着實是讓各國,尤其是羅馬羨慕不已。
羅馬在羨慕的同時,對於漢帝國軍隊沒有薪水,還能擁有那麼強悍的戰鬥力和作戰意志,是完全不能理解的同時,迫切希望知道其中的秘密。
“賽里斯人有徭役制度。這個制度是從數千年前就已經執行到現在的一個制度。”尤利安那麼多書可沒有白看:“他們早就習慣了只有付出而沒有回報。這一代的天子在他們服役的時候就賜予土地,已經算是最爲仁慈和大方的天子。”
其實羅馬也有過相當長一段時期的義務入伍,那一段時間是入伍才能成爲公民,同時在成爲公民之後也能獲得土地。
在羅馬的“公民時代”階段,入伍獲得土地並不是最爲吸引人的地方,是那個時期恰好是羅馬高速擴張的階段,士兵最大的收入來源是參與戰爭,獲取賞金只是一部分,更多的是能在軍隊的集體搶劫中發財。
沒有薪水一說的漢帝國軍隊,其實與羅馬的“公民時代”幾乎是一模一樣,差別是羅馬改了制度,漢帝國卻還是執行“古典”制度。
“有可能從這一方面入手嗎?”尤利安以其說是在問,還不如說是思考時候的自言自語:“讓賽里斯的軍人有更多的要求!”
西塞羅陷入了沉思。
包括羅馬和波斯在內,甚至可以說是所有不甘心被掠奪和壓制的國家,他們不是沒有想過挑起漢帝國內部的動盪。
所有人尋尋覓覓了一大圈,訝異地發現那個是一個只要皇族不亂,統治結構就會無比穩定的國家。
漢帝國的皇族,成年的人也就只有漢天子。這一點令各國幾乎是覺得不可思議的同時又無法理解,他們所知道的各國統治者,能夠從被統治者跨步到成爲統治者,無一例外全是本身就是一個實力強大的家族,也正是因爲家族本身足夠強悍才成爲新一任的統治者家族。
實力強大的家族怎麼可能會人丁稀少,除了擁有支撐武裝軍隊的財力之外,還會有數量衆多的人才,有了這些基礎纔有披荊斬棘崛起的機會。
人丁稀少的家族,一般情況下自保都不一定有餘,幾乎是沒有擴張的基礎,一切只因爲“創業”的時候最能信得過還是擁有血緣的那一批人,擁有血緣關係的這些人是在自己“創業”,沒有血緣關係的那一批人不過是在“打工”。
有血緣關係想跳槽都困難,就更不會破壞自己的事業,沒有血緣關係隨時都能幹一些破壞“創業”的事情。說白了就是信任度的關係,通常哪怕是外人擁有更多的能力,委任去做某一件事情的時候依然是會選擇有血緣關係的自家人。
他們知道劉彥在“創業”之初僅是孤家寡人都驚呆了,完全無法理解劉彥怎麼能夠在孤家寡人的條件下將“事業”越做越大,更不能理解那些與劉彥沒有血緣關係的臣屬怎麼會沒起疑心,甚至是表現出忠心耿耿。這種情況對於他們所處的國家來說,幾乎就是不合情也不合理的存在。
無論是何等的不科學,劉彥就是“單槍匹馬”做到了各國認爲絕對沒可能做到的事情,不但是憑藉“一己之力”打拼出了一個國家,甚至還讓這個國家成爲霸主級的存在。
如果說僅是將一個國家經營到區域性霸主國的這一地步,大多數國家其實也不會知道東方的那一片土地上正在發生什麼,偏偏漢帝國就是那麼突然地進入各國的視野,還是以跨海萬里遠征滅掉一個區域性霸主國的方式登上了世界的舞臺。
以毀滅一國,佔領一國的方式得爲人所知,沒有比這個更加酷炫的出場方式了!
“我過一段時間就會回國。”尤利安以命令的方式,說道:“不管能不能成功,你針對剛纔所說的方案,試一試能不能讓賽里斯的軍隊亂起來。哪怕是沒有造成大亂,也要使賽里斯的士兵認爲根本沒有得到重視!”
西塞羅苦笑着應了下來,後面問道:“那一幫波斯人一直嘗試接觸公主,有結果了嗎?”
“賽里斯的制度很特別,跟所有國家都不是那麼相似。”尤利安知道西塞羅問的是什麼,也已經給出了答案:“我們也在嘗試,一樣沒有任何結果。賽里斯人有一種說法,皇宮就像是大海,進去之後就等於是沉入大海,可見想要聯繫並不那麼容易。”
“其實……”西塞羅猶豫了一下,說道:“幾乎沒有成功的可能性。”
羅馬奧古斯帝的妻子能夠見到那麼多的人,要是想幹點什麼並不缺少機會,但是從來就沒有在這一方面出現過問題。
漢帝國的後宮制度比羅馬或者任何一個國家要複雜和嚴格得多,尤其是在對待異族妃子的時候。
“我們所知道的,漢天子根本不在她們那邊夜宿,想睡覺的時候再晚也會離開。”西塞羅說的這是很早的情報了:“除非我們能夠收買兩個人,皇后,或者是德妃。”
“漢帝國的德妃,有可能收買嗎?”尤利安所知道的是那名妃子所在的族羣被滅:“只要是人都有感情,她一定有過爲自己的母族報仇的想法吧?”
西塞羅對於這個沒有什麼好說的。他知道的是拓跋秀有着非常好的名聲,同時也是深得劉彥的寵愛。
“我們拿捏不準啊!”西塞羅更想說的是,他們根本無法聯繫到後宮的任何一人,苦笑說:“還是不要嘗試,甚至要阻止波斯人的嘗試。現在不是打草驚蛇的時候。”
“不。”尤利安有另外的說法:“讓波斯人去嘗試吧。不管他們取得了什麼成就,至少會讓漢天子陷入麻煩。漢天子要報復也會是報復波斯人,對我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西塞羅想了想,覺得也是那麼一回事。
他們是聯合起來要征討漢帝國,是馬上要進入敵對狀態了,但還是要區分漢帝國對誰的敵意更深一些,讓波斯人去迎接漢帝國更多的怒火很合適。
要是出現漢帝國選擇跨海遠征,甚至是直接登陸君士坦丁堡,他們固然認爲自己會取得保衛戰的最終勝利,但真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