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有女如雲
一聲淒厲的慘叫,打破了寂靜的夜晚,驚起了假寐的貓頭鷹。
俗稱“夜梟”的飛禽,“咕嚕咕嚕”低聲叫着,振翅高飛,離開了原來待着的樹枝,迅速消失在了天邊。
平和安詳的村莊,幾乎在一瞬間,就慘變成了人間地獄。
一扇扇門戶被粗暴踹開,緊接着肆無忌憚的笑聲、叫喊聲響起,男人的怒喝聲、臨死前發出的短促慘叫聲,婦人驚慌失措的尖叫聲、哀嚎聲,孩子們惶恐無助的哭泣聲與叫嚷聲,與老人獨有的嘶啞叫喚聲,每一道或大或小聲音的出現,都代表了一個無辜生命正在遭受的厄運。種種蘊含淒涼情景的聲音,交織、纏繞、混合在一起,組成了一部令人聞之色變的悲劇背景音。
唯獨沒有沖天的火光。
來自高原的大蕃國人,天生就有良好的夜視能力,無需打起火把,也能清晰地看見夜晚下的村莊,以及屋子裡頭的一切。自然也包括女人的身子。何況他們早早得到了頭人的嚴令:盡情殺戮,嚴禁縱火!
縱慾行兇的入侵者們,悄悄包圍了村莊,摸了進去。從村頭到村尾,每一個小院,每一間房屋,都在悄然之間,被向來注重配合的部落族人,默契地隔離了起來。屋門一經踹開,殺戮與凌辱,便宣告同步進行。
“娃兒他娘,你快帶着娃兒跑,我這裡頂住!”
一名農夫披頭散髮,死命揮舞着一把釘耙,一邊攔截面前的兩名兇徒,一邊對身後的年輕女子吼道:“走後邊!”
“他爹你也趁早走。”
那女子啜泣着,抱起一名約莫兩三歲的孩子,拉開院子後門衝了出去。
“跑?跑不了啦!”
一聲獰笑,自農夫面前的一名男人口中發出,用言語擾亂農夫心神之餘,已然朝他劈出了三刀。
刀刀角度刁鑽,力道十足,狠毒得有如一匹餓狼。
髡髮、絡腮鬍子、三角眼、獸皮衣、上肢長下肢短的高原人特有體型,手執鋒利但造型簡樸的兵器,結合在一起,農夫即使從未見過這等打扮,也能知曉外族入侵的事實。震驚之下的農夫,來不及思考爲什麼會有此等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已然第一時間做出了犧牲自己,保護女人小孩的選擇。
農夫手中的釘耙,被舞成了一個頗大的光圈,從招式上看,他並沒有從軍的經歷,也不是常年練武的練家子,不過是生與死的考驗底下,滅門的恐懼籠罩之中,全靠一時熱血亂打,雖然毫無章法,卻攔住了兇殘的入侵者。
正準備享受凌辱擄掠快感的他們,可不願意傷在一個農夫的手裡,一時間竟拿農夫沒什麼辦法。
然而,年輕女子與孩童驚懼的叫聲,突然從院子外頭響起,進而中斷,接着便是“哈哈”狂笑着的另一名高原人,抱着方纔逃出去的女子,回到了院子裡頭。此人邊走,還邊撕扯着年輕女子的衣裳,本就是倉促逃命的她,身上僅有不多的貼身之物,三兩下之後,女子便已被剝得幾乎不着寸縷。
至於她早前抱着的孩童,不知落到了何處,也沒有了聲音,想來已是凶多吉少。
“把她放下!”
農夫目眥欲裂,大吼着放棄身前的敵人,轉身撲向後門進來的敵人。自家女人幾近赤裸,在敵人懷中瘋狂撕咬、撲打、咒罵,卻無濟於事的一幕,刺激得農夫方寸大亂。
一把朴刀,狠狠劈在了農夫的背上,血花飛濺的同時,直接將農夫劈翻在地。
看着農夫倒在血泊之中,高原人從他後背拔出刀刃,又朝下劈了一刀,頓時又是一道血箭濺起,直灑到一米之外的地上。眼前農夫已是出得氣多、進的氣少,這名留着小鬍子的年長高原人,便又嬉笑着說道:“白花花的婆娘,早該被俺們享用了!”
“被你這廢物先行玷污了許多年,也該知足了!”
另一名年輕一些的絡腮鬍子也笑着,附和了一句,然後一腳踩住農夫,向抱着女子的同伴叫道:“喂,喂,先別走,商量一下怎麼安排?”
那人正快步走向房間,頭也不回,只管抱着已經剝光衣服的年輕女子,徑自跨過門檻,充滿急切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商量個啥?每人半個時辰。我先上!”
“我呸!”
“全靠我倆牽制住她男人,憑什麼你先用?”
年輕的絡腮鬍子很是不忿,嚷嚷了起來。
“行了,行了,爭個什麼。下次輪到你在外頭蹲着,不就由你先上了嘛!”
年長一些的小鬍子說道。
話說得尚算豁達,只是他望向雪白身子的雙眼,直勾勾的,連自個下意識嚥了口唾沫都不知道,顯然也是難耐心頭的急迫與熱切。
一具越過院牆、從天而降的老人軀體,重重摔在了院中,打斷了小鬍子的思緒,也打斷了高原人爭搶女人的後續可能。
老人枯乾的雙臂,緊緊握着一根碗口粗細的門閂,胸口深深凹陷了好大一塊,顯然是被重器直接擊中了胸口要害。深紅色的鮮血,自老人的雙眼、鼻腔、嘴角與耳洞汩汩而流,他平躺在地上,乾瘦的身軀抽搐了幾下,便再也不動。
直到斷氣,老人那雙滲出鮮血的渾濁眼睛,依然沒有合上,仔細看去,眸中皆是無限的憤恨。
“操!這老不死的,看着病怏怏的,早年居然當過兵,差點傷在他手裡。”
院牆外頭,某個熟悉的高原人腔調響起,狠狠罵道。
小鬍子不禁看向絡腮鬍子,同時“嘿嘿”笑了起來。對比之下,房中年輕女子的掙扎與哭號,尖利而又聲嘶力竭,顯得那樣的悅耳動聽,那樣的令人神往。
悲劇遠遠不止在一處上演,河對岸不遠的另一處村莊,很快也響起了悽慘的喊叫聲,從最開始的斷斷續續三兩聲,發展到後續的雜亂無章、亂成一片。
“頭人,這樣做,似乎有些不妥吧?”
村外的一個小山崗上,數十騎圍在一處,俯視着下方正在大肆殺戮的情景,表情平靜。黑乎乎的村莊正在遭受怎樣的洗劫,說話之人光憑想象,都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從聲音和瘦削的身形來看,正是前些天從山谷谷口,飛奔到山坳報信的那個人,只見他皺了皺眉頭,又說道:“不是說好了,在趕赴雷切尼斯州城之前,不對途中的任何一個地方下手嗎?”
“怎麼,心軟了?”
“沒想到啊,素以殺伐果斷著稱的‘灰鷹使者’,竟然也會有不忍心的一天。”
“莫不是,下頭的村落裡頭,有你舊時的相好不成?”
滿帶戲謔的質疑,從泰戈爾.尼雅的身旁出現。
此人身形矮壯,嗓門洪亮,一顆大光頭,在黑夜裡隱隱泛着白光,透着幾分詭異的氣息。從他所處的位置來看,與“灰鷹”的地位相彷彿,同屬尼雅族大族長的左膀右臂之列。
一見矮壯光頭這般說,圍在近前的七八名漢子,不約而同露出了微笑,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卻是沒有發出笑聲。
高原人崇拜強者,強者隨意欺凌弱者,實力不足的,別說質疑上位者了,連基本的話語權都沒有。
尼雅氏一十二部,能夠當着泰戈爾.尼雅的面,與“灰鷹”互懟的,除了同爲高階戰兵的矮壯光頭、同樣擁有整整一個部落的頭曼首領,再無他人。至於地位崇高、實力強勁的朗卓上師,向來以“世外高人”的形象示人,輕易不參與鬥嘴。
“我是擔心打草驚蛇。這才越過邊境五百多裡,今晚這麼一動手,萬一驚動了帝國,派出正規騎士團前來搜捕,不免影響了我們的計劃。”
“灰鷹”淡淡說道。
只是望向老對手頭曼的雙眼,不加掩飾的帶上了看“白癡”的神色。瘦削男子所反對的,顯然不是動手本身,而是動手的時機,對於眼前的殺戮凌辱行爲,沒有一絲的內疚或者不忍。
“‘灰鷹’所慮有理。”
泰戈爾.尼雅及時說道:“無奈咱們大蕃國的勇士們,有千萬個優點,就是有兩點不好。”
“一是見不得女人;”
“二是見不得銀子。”
左近頓時一片嘆息之聲。
泰戈爾.尼雅知道,自己的話說到一衆部下的心裡面了,深知問題所在的他,只能無奈地搖搖頭,說道:“晝伏夜行了五天,勇士們就大多憋不住了。硬是命令他們繼續忍下去,怕是適得其反。故此,今夜我才破例讓他們放縱一把。”
“都跟他們說清楚了麼?”
尼雅族大族長的聲音,忽然變冷了許多。
“回大族長,動手之前,已經跟他們三令五申,說清楚了。”
“不留活口!不許放火!私藏女子,更是絕對不許!違令者,斬!”
外圈的一名侍衛稟報道,語氣中,滿滿的殺意。
“頭人放心,我特意在村口、村尾及外頭各處安排了五隊人馬,由我家老大負責督陣,就是爲了截殺漏網之魚。事畢之後,他還會親自帶隊到村子裡頭掃蕩一遍,確保不留手尾。”
一名部落首領指着下面的村莊說道。
“正是如此。對岸那邊,俺也是這般佈置的。”
另外一個部落的首領也適時補充道。
“嗯。”
泰戈爾.尼雅這才淡淡地點點頭,下面的村莊裡頭,影影綽綽有着許多人影,大呼小叫,來回走動,甚至拼死搏鬥,卻不見有逃竄至外頭來的。至少到目前爲止,各位部落首領的安排,還是頗爲妥當的,這使得他急躁的內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他於是從懷中掏出一卷物事,輕輕攤開了,旁邊的朗卓上師手掌一揚,一團亮光自掌心亮起,足以讓人看清楚大族長手裡的東西。
“這是?”
“是地圖。”
“我知道,是說面上這層的材質,難道是......”摸了摸地圖,朗卓上師問道。
“正是從毗邇尼女人身上活剝下來、硝制好的皮子所制。”泰戈爾.尼雅很是淡然,解釋道:“這邊的女人肌膚白皙嬌嫩,毛孔細小,以之製作卷軸、繪製地圖,遠比往日的牛羊皮細緻和精準,攜帶也很方便。只需記得在外頭包多一層羊皮作爲保護,便是了。”
“嗯,確實如此。”
看着清晰的線條與標識,又摸了摸地圖,感受着細膩的觸感,朗卓上師深表贊同。
將失敗者剝皮、抽筋、掀頭蓋骨,甚至用敵人的骨殖做成傢俱使用,乃是大蕃國的傳統習俗、常規操作,無所謂殘忍不殘忍的說法。在他們看來,強者和贏家就代表着正義,可以對弱者和輸家爲所欲爲,區區剝女子人皮這等“小事”,不值一提。
“這還是頭曼首領的長子冒頓,爲了此次任務,專程爲我趕製的地圖。上師若是覺得好,回頭讓他給你也弄一張。”
泰戈爾.尼雅又笑着補充道:“這回只要成功了,想要多少材料,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很好!”
朗卓上師笑得很是慈祥和滿意。
“來,大家看看這裡。”泰戈爾.尼雅指着地圖說道:“從此處到雷切尼斯州城,大約不到五百里,途中經過三座縣城。爲免節外生枝,從此刻起,嚴禁燒殺搶掠。哪怕是毫不設防的小村子,也不行!”
“明白嗎?”
“明白!”
他又擡頭看向身邊的衆人,目光炯炯,神色堅定,道:“告訴我們的勇士,中原王朝,花花世界,最不缺的就是金銀珠寶,有的是美麗動人的娘們!只需攻破了雷切尼斯州城,他們喜歡的這一切,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所以眼下必須輕裝上陣,再好的身外之物,也必須放棄。包括女人!”
面對衆人逐漸熱切的目光,泰戈爾.尼雅變得語氣森然,命令道:“再給我們的勇士一個半時辰,最遲明早的第一縷陽光出現之前,必須動身出發!”
“不服從命令者,無論是誰,殺無赦!”
“是!”
隨着尼雅族大族長重重揮下的掌刀,一衆部落首領單手撫胸,高聲迴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