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數年的光陰眨眼即逝,若要來形容世界的變化,大概就是進入繁榮了吧。

天空,奧林匹斯山上屹立着十多座巍峨的神殿,新創造出的神僕們每日早起爲諸神準備一天所需的物品,將神殿收拾得井然有序。大地,仙女們載歌載舞的享受着生命的自由,妖精們隱匿在無邊的森林裡,露出採集花露時,纔會顯露出他們妖豔的容顏。

海界,嗓音甜美的人魚在海面盡情歌唱,海妖出沒在礁石附近,深海處還有成精的海怪們從容遊過。海皇的神殿駐紮在深海的中央,無數海界的瑰寶擺設在其中,然而瑰寶再美,又怎及被彭透斯放在心尖上的柯瑞亞,她纔是海皇唯一的珍寶。

沒過多久,歐律比亞捧着一疊精緻的請帖從海皇殿裡走出。

柯瑞亞從旁路過,瞧見歐律比亞手中的東西后臉頰一紅,細不可聞的說道:“歐律比亞,你要去幹什麼?”

“母神,我去給奧林匹斯山、幽冥深淵的數位神祇送請帖,過段時日就是您和父神舉行婚禮的日子。”歐律比亞一板一眼的給柯瑞亞行禮,經過彭透斯的調/教後,她已經學會如何在面癱的情況下,把話說得動聽一些。

還是少女的柯瑞亞第一次被喊母神,頓時臉色又羞又窘,提起裙襬就往海皇殿裡跑去。

歐律比亞收回視線,滿臉嚴肅的準備完成彭透斯交代的任務。

父神說了,一旦搞砸了,她就準備滾出海界吧。

天空上的烏拉諾斯最先接到請帖,一看到彭透斯要和柯瑞亞在一起,他眉開眼笑的和厄洛斯分享起喜悅,一轉眼,兒子已經長大了啊。厄洛斯捂住脣止不住的笑着,然後笑着笑着她就哭了,想到了自己隕落的烏瑞亞。

“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向好的地方發展。”

烏拉諾斯輕撫着妻子的面頰,神靈青春永駐的容顏讓他記起了最初見到的金髮少女。那時他傻乎乎的以爲厄洛斯是自己的母神,把自己在父神那裡得不到的愛放到母神身上索取,只希望她的視線永遠能注視到自己,不要留他一個神孤單的待在一旁。

“烏拉。”厄洛斯靠在他的胸膛上,眼淚流乾,露出溫柔的笑容。

不僅是神王夫妻,十一位提坦神們也收到了來自彭透斯的請帖。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恍然發覺時間已經過去了那麼長,曾經嫉妒的哥哥早已不居住在奧林匹斯山,他遠住在海界的宮殿裡自成一系。

海皇彭透斯,三大域主之一。

二代神王和初代海皇已經出現,剩下的冥王神格滯留在深淵之神的手中,諸神垂涎。

蓋亞看完手中的請帖內容,擡眸瞥了一眼陪同歐律比亞一起來深淵的科俄斯。無事不登三寶殿,能夠令提坦神主動討好他和塔爾塔羅斯的原因只有一個:冥王神格,代表黑暗系神靈中王者地位的象徵。

“請帖我收下了,我和塔爾塔羅斯會準時過去參加。”

塔爾塔羅斯未作答,全憑蓋亞做主,歐律比亞見這邊的事情完成了,就鞠躬前往黑夜神殿那邊。科俄斯倒是想要留下,可惜他平時和這兩位神靈無甚聯繫,只能先跟着歐律比亞去見一見尼克斯女神。

科俄斯並不知道在他離開後,蓋亞就向塔爾塔羅斯詢問了他的情況,道:“科俄斯是暗與智力之神,也是目前提坦神中最大的一位,單以神職來看,他應該符合冥王的標準吧。”

塔爾塔羅斯頷首,道:“他身份是夠了,可惜冥王的位置更看重心性,非公正嚴明之神不可當。”

蓋亞在茶桌邊支起下巴,饒有深意的說道:“看來你對未來的那位冥王很滿意啊。”塔爾塔羅斯知道他指的是哈迪斯,本來想解釋一下自己只是單純的欣賞,但轉念一想,他本來就是公事公論,完全不用心虛。

見塔爾塔羅斯如此自在,蓋亞輕嗤了一聲,視線瞥向塔瑟斯睡覺的寢殿。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

塔爾塔羅斯疑惑的接口反問,蓋亞端起茶水飲了一口,平靜的說道:“如果塔瑟斯問你要冥王神格,你怎麼辦?”

塔爾塔羅斯:“……”呃,忘了兒子也有資格成爲冥王。

蓋亞再接再厲的刺激他遲鈍的神經,道:“要是這種情況下,你還是把神格給‘他’,我只能說你就等着其他神靈懷疑你偷情生下私生子,到時候別指望我替你說話,因爲我也找不到可靠的理由來說服其他神靈。”

“我不是這個意思——”塔爾塔羅斯面色爲難,暫時說不出什麼解決的好方法。

蓋亞當然知道塔爾塔羅斯疼塔瑟斯,要不是有哈迪斯留下的印象分,他恐怕二話不說把冥王神格留給兒子。不過蓋亞心底是贊同對方的想法,有珠玉在前,除非塔瑟斯能做得比哈迪斯更好,他憑什麼毫不付出的就奪去了哈迪斯的位置。

“設下冥王試煉。”蓋亞潤了潤嗓子,打斷了塔爾塔羅斯沒有意義的苦惱,“你不是對‘他’很有信心嗎,冥王試煉,通過者才能問鼎冥王之位。”

塔爾塔羅斯的嘴脣微張,腦海裡又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不確定哈迪斯的脾氣有多少是後天磨練出來,而克洛諾斯吞吃孩子的事件取消,哈迪斯是否還能有那份靜如死水的漠然。

“敢賭一賭嗎,塔爾。”蓋亞彷彿沒看見他的猶豫,惡趣味的開口道:“我賭塔瑟斯。”塔爾塔羅斯無奈的看向他,讓一個二代神和一個四代神比拼,這真的公平嗎?

即便如此——

他應下了蓋亞的挑戰,道:“我賭哈迪斯。”

寢殿裡,塔瑟斯睡醒後就從枕頭下摸出了一塊深淵的寶石,嘴巴嘎吱嘣的吃着寶石,完全不瞭解他的未來被兩個父神商量好了。看見蓋亞推開殿門進來,塔瑟斯丟開寶石,赤腳從牀上跳了下去。

蓋亞抱起他,視線看了看牀鋪上的碎屑,說道:“塔瑟斯,不要吃的到處都是啊。”

塔瑟斯無辜的道:“餓。”

“父神帶你去參加一場婚禮,那裡有好吃的。”蓋亞把他高高拋起,爽朗的笑了。塔瑟斯開心的揮動手臂,後面走進來的塔爾塔羅斯看見這一幕,脣角抿出好看的弧度。正因爲蓋亞對親情的在意,所以他生下塔瑟斯完全不虧啊。

海皇的婚禮預定在一個月後,這段時間蓋亞去黑暗神殿找了弟弟,道:“厄瑞波斯,替我製造一輛能通往海界的馬車。”厄瑞波斯曾給厄洛斯造過馬車,對這個需求沒有難度,“你要什麼類型的?”

蓋亞:“用純白做底色,其餘沒什麼要求了。”

厄洛斯覺得做一輛馬車不太好,便多問了一句:“塔爾塔羅斯需要嗎?”

蓋亞輕嘆,溫和的說道:“有了塔瑟斯之後,他更懶得出門了,等他需要的時候再造吧。”馬車的車廂向來足夠大,塔爾塔羅斯肯定選擇和他共乘一輛,也就不麻煩厄瑞波斯費心了。

海界,新建的海後神殿。

柯瑞亞一身潔白的紗裙坐在鏡子前,臉頰含粉,看上去如同每一個待嫁的新娘。然而鏡子裡,她褐色的眼眸除了欣喜,還有一點點沉重和猶豫。這一坐似乎坐了很久,直到她露出下定決心的表情。

柯瑞亞攤開掌心,把海界所有美人魚們豔羨的海後神格便放到桌子上,晶瑩如玉石的神格美到讓人移不開眼。

“等一下我,哥哥。”她在心底輕輕的說道。

輕柔的裙襬劃過座椅,柯瑞亞的身影消失在海後神殿。

她的目的地是幽冥深淵。

隨着婚期的將近,她總是心中不安的記起了冥河的河流,幽冷的溫度在夢裡纏繞到她的四肢,扼住了她的呼喊,成爲怎麼都掙脫不開的夢魘。與幽冷同時出現的還有一個神秘的聲音,他冷漠無情的話和烏瑞亞的死亡一起紮根在她心底。

無論如何,她想要去冥河的盡頭前再看一眼,去問問那個無名的聲音——

爲什麼要歸還她力量,卻不肯救一救烏瑞亞!

虛空之中,隱藏在世界盡頭的卡俄斯睜開眼,笑意從眼底蔓延開來,最後變成脣角噙着的一抹冰冷。

柯瑞亞在踏出海界的一剎那,彭透斯就感應到了,但是他從不約束柯瑞亞的生活,以爲她又去大地偷玩就沒放在心上。婚禮要操辦得盛大,他只能帶着歐律比亞去改造海界,並且修建出一條讓諸神進入海底的道路。

三天後,柯瑞亞帶着一身幽寒的深淵氣息回來,臉色蒼白憔悴。

“柯瑞亞?”彭透斯吃了一驚,連忙想要檢查柯瑞亞的身體情況,她推開了他的手,柔和的說道:“我沒事,讓我休息一下,彭透斯。”少女的身影慢慢踏入海後神殿,彭透斯站在原地,眉宇染上許些擔憂。

柯瑞亞會去深淵只有一個原因,爲了烏瑞亞。

他見過柯瑞亞爲了回憶過去而痛到哭泣的場景,爲了不刺激她的記憶,他只好自己也去了一趟深淵。蓋亞看見提前出現在眼前的新郎,略感詫異,知道他是爲了柯瑞亞而來,便替他去詢問了塔爾塔羅斯。

塔爾塔羅斯訝然的道:“我沒注意到她有來過深淵。”

“是不是她收斂了神力?”蓋亞回憶了一下前幾天,塔爾塔羅斯基本是待在宮殿裡陪塔瑟斯,沒注意到也有可能。“彭透斯說她身上有幽冥的氣息,應該是到了一次深淵,但沒有進入你感知最敏銳的底層範圍吧。”

彭透斯失望的離去,看來柯瑞亞是不想讓他知道發生什麼了。

婚禮如約舉行。

這一日,風平浪靜,海洋溫順得不可思議,海水分開,爲前來的諸神張開一條通往海底的入口。天空的馬車飛過,駛入海界。神王夫妻的待遇自然不是提坦神能夠比擬,由於沒有馬車,他們乘坐在飛鳥上,一路歡聲笑語的邊聊天邊到了海界。

比他們慢一步,從深淵裡出來的兩輛馬車飛於天空,幾匹毛色黑亮的幽冥馬在天空中奔跑。

塔爾塔羅斯枕在蓋亞的膝蓋上淺眠,頭髮被蓋亞無聊得編成麻花辮都不知道。發現自己幹了一件和父神一樣的蠢事,蓋亞扶額,手指慢慢解開了他柔軟的長髮。塔瑟斯不知何時滾到了馬車的角落裡,手中抱着一塊特大號的寶石,睡得流口水。

“要到了。”

蓋亞輕聲說道,下一秒,清晰的空氣中透出溼潤的海洋氣息,來自海皇的神力滲透在整片大海下。

海底深處,彭透斯已經在接待自己的父神母神。

科俄斯沒有那麼早出現,她安靜的待在海後神殿裡,拿着梳子一點一點的梳順長髮。這本該是最普通不過的舉動,可是她卻像是優雅的彈於琴絃上,一舉一動帶着說不出的韻律。

梳妝檯前,戴好海后冠冕的少女注視着鏡子裡的自己,微微一笑。

她說道:“從現在開始,新娘被我綁架了。”

說完,美麗的少女起身提着奢華的裙襬,走向去見賓客的海皇神殿。

作者有話要說:_(:зゝ∠)_下午好,頂着鍋蓋逃跑,圈圈休息十分鐘就開始碼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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