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內,一身雪白中衣的少女俏生生的立在那兒。長長的黑髮柔順的垂在胸前,愈發顯得面孔小巧精緻,一雙烏溜溜的黑眸宛如瑰麗的寶石一般,在暗夜裡閃着耀目的光澤。還有那雙白生生的小腳,既纖巧又秀氣……
顧熙年忽然發現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了。
葉清蘭壓根沒料到顧熙年竟真的就這麼推開了門。
門開的那一剎那,她的心怦怦亂跳了幾下,竟然沒勇氣直視顧熙年,下意識的垂下了頭。可不到幾秒,卻又反應過來。明明無禮的人是他,該羞愧的人也是他纔對。她爲什麼要心虛?哼!
葉清蘭擡起眼眸,直直的看了回去。兩軍對陣,氣勢最重要了!
可一擡頭,葉清蘭立刻就後悔了。昏暗不明的光線下,近在咫尺的俊顏讓人屏息,那雙異常明亮的眸子閃着奇異的光彩。葉清蘭很熟悉這種光彩是什麼。
這是一個男子對一個女子的驚豔眼神。
前世,這樣的眼神她不知看過多少。佔據了這具身子之後,她曾在薛玉樹葉元洲甚至崔煜的眼中看到過這樣的眼神。可是,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顧熙年的眼中會閃出這樣的光彩……
葉清蘭不敢再深想下去,努力保持面無表情:“有什麼話快點說吧!惜玉表姐已經睡了,你聲音小一點,別吵醒了她。”
顧熙年看着葉清蘭,聲音有些奇異的低啞:“這裡不方便說話,到隔壁的小廳裡去。”這個時候,丫鬟們也都睡下了,小廳裡空無一人,只要聲音低一些,應該不會驚動任何人。
其實。葉清蘭根本不在意什麼男女獨處有損閨譽這一套,若是換在平時,她大概毫不猶豫就點頭應了。可不知怎麼的,眼前的顧熙年卻讓她有了陌生又不安的感覺。直覺的想拒絕。
可一擡頭。顧熙年已經轉身走了,想說什麼也來不及了。葉清蘭只得無奈的跟了上去。腳底下傳來的冰涼觸感讓她驚覺到自己忘了穿鞋,不由得停住了腳步。
顧熙年根本沒回頭,卻像是看到了葉清蘭的侷促不安一般:“我只問你幾句話就走。不會待太久,你放心好了。”
葉清蘭翻了個不雅的白眼,乾脆的跟上了上去。以顧熙年的性子,今天不問個清楚明白是不會走了。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畏畏縮縮的反而顯得她小氣了,倒不如大方點。不就是沒穿鞋嘛,穿着比基尼在海邊游泳的事情她都做過。這點陣仗算什麼!
幾步便走到了客房外的小廳裡。顧熙年轉過身來。目光有意無意的瞄了那雙如白玉一般的纖足一眼,然後纔看着葉清蘭的臉說道:“你到底對玉兒說過些什麼,爲什麼玉兒忽然會對沈長安生出好感來?”
聽聽這口氣,她簡直都快成罪魁禍首了。
葉清蘭沒好氣的白了顧熙年一眼:“我只是開解她幾句,幫着她想清楚一些事情而已。她又不是幾歲的孩子了,女孩子情竇初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想想當年,你和沈側妃青梅竹馬你儂我儂的時候。沈側妃有多大?”最後一句,十足十的是挑釁。
顧熙年臉上的笑意沒了,眼神陡然冷了下來:“我和你說的是玉兒的事情,別扯那些不相干的人。”
溫度陡然低了下來,那一絲似有若無的曖昧消弭的一乾二淨。
果然還是這樣的相處模式更適合他們兩個。剛纔那個眼神,肯定只是她的幻覺而已。
葉清蘭歡快的想着,臉上的笑容愈發濃了:“我就是打個比方,顧表哥不必多心。不過,有件事我也想提醒顧表哥。惜玉表姐已經漸漸長大了,你不能總當她是個不解世事的孩子。她有喜歡的人,你應該爲她高興纔對。”
他高興纔有鬼了!顧熙年冷哼一聲,酒意消退了幾分,又恢復了往日的清明:“她喜歡誰不好,非看上那個沈長安。”
他眼中的鄙夷和厭惡再清楚不過,葉清蘭看的明明白白,心底的疑問忽然又浮上了心頭。他對沈長安的偏見,到底是因何而起?
“顧表哥,你爲什麼這麼討厭沈長安?”葉清蘭仔細的留意着顧熙年的神色變化:“是因爲他在前世做過什麼讓你不快的事情嗎?”
這個丫頭,實在機敏的可怕。
顧熙年沒有正面回答,加重了語氣強調:“反正,我絕不會同意將玉兒嫁給他。”
葉清蘭挑了挑眉,淡淡一笑:“以後的事,誰都說不準。我奉勸顧表哥一句,別把話說死了。說不定,你以後會改變心意。”
“絕不可能!”顧熙年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卻在聽到葉清蘭的下一句話之後都然變了面色。
“怎麼就不可能了?他喜歡惜玉表姐,惜玉表姐也喜歡他。兩情相悅的兩個人,爲什麼就不可能在一起?”葉清蘭成心和他唱反調,句句犀利的戳人心口:“你不能因爲前世的偏見,就從中阻撓吧!”
明知道葉清蘭是故意氣自己,顧熙年還是被氣的心浮氣躁,終於說了實話:“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再過兩年,邊關就有戰亂,沈銘受了重傷,再也不能領軍。沈長安代替沈銘領軍上陣,幾年都沒回過京城。玉兒若是真的嫁給了他,和守寡又有什麼兩樣。”
……
葉清蘭啞然。怪不得顧熙年這麼不待見沈長安,原來是因爲這個……
顧熙年說出了這個秘密之後,整個人反而冷靜了下來,沉聲說道:“這件事只有我知道,現在你也知道了,絕不能再透露給任何人知曉,清楚了嗎?”
葉清蘭立刻應了。這個不用顧熙年叮囑,她也很清楚。顧熙年的重生是他最大的秘密,正如她的穿越一樣,絕不能讓任何人察覺出端倪來。所以,有些事情他們兩個心知肚明就好,萬萬不能隨意透露。
“現在,你還覺得沈長安是玉兒的良配嗎?”顧熙年淡淡的問道。
葉清蘭被噎了一下,想了一會兒,才說道:“你曾經說過,惜玉表姐前世一直沒有出嫁。直到十九歲的時候還身處閨閣。你總不希望她這一生重蹈覆轍吧!”
顧熙年不快的瞪了她一眼:“我什麼時候說不希望她出嫁了?挑個有才學的上進少年,守着玉兒平平安的過日子,總比沈長安強多了。”
葉清蘭第一次沒有反駁顧熙年的話。
如果真如顧熙年所說的那樣,過了兩年沈長安會領軍去邊關幾年都不回來……那顧惜玉要怎麼辦?屈指算一下,兩年後顧惜玉十五歲,正值一個少女最美好的年華。總不能一直等下去吧!
設身處地想一想,如果她是顧熙年,大概也不肯同意這門親事。
顧熙年見她不吭聲了,語氣也溫和了一些:“玉兒還小,少女一時動心,也不見得長久。反正沈長安明天就會離開京城,以後不會再出現在玉兒面前了。只要你以後別在玉兒面前提起這個名字,時間長了,玉兒自然會忘了他。蘭表妹,希望你能答應我。就算是我再欠你一次好了。”
葉清蘭猶豫許久,才嘆口氣:“好吧,我答應你。不過,我最多不主動提起沈長安。不過,我不會左右惜玉表姐的想法。”
他們兩個都很清楚,她絕對有左右顧惜玉想法的能力。可是,正因爲顧惜玉全心全意的信任她,她更不能擅用這份信任。
顧熙年對這個承諾顯然不太滿意,眉頭微皺。
葉清蘭坦然回視:“你有你的考慮和想法,我也知道你是爲了惜玉表姐好。可是,這畢竟是她自己的人生,應該由她自己來做決定纔對。任何人都不該左右別人的人生。就算你是她的大哥也一樣!”
這番話如同一顆巨石重重的砸落水面,在顧熙年的心頭蕩起層層漣漪。
顧熙年看着葉清蘭,半晌說不出話來。那個在心裡琢磨了許久的疑問,陡然浮上了心頭。
她到底是誰?
聰慧冷靜,自信果斷,反應機敏,看似溫和謙遜,其實膽子比誰都大,偶爾還會有驚人之語,就連他這個多活了一世的人也看不透她的性情。這樣的她,絕不可能是封建禮制重重束縛下長大的少女。那麼,她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顧熙年的目光一如既往的銳利深沉,卻又多了些微妙的不同。
葉清蘭只覺得心跳莫名的加快了許多,不自覺的移開了目光:“若是沒別的事,我就回屋休息去了。顧表哥也請回吧!”
該說的話確實已經說的差不多了,他沒有任何理由再留下她。可不知怎麼的,看着她轉身離開的身影,他口中鬼使神差的冒出了一句:“等等!”
葉清蘭疑惑的回頭看了他一眼。還有什麼事?
顧熙年難得的有一絲尷尬困窘:“你赤着腳站了半天,一定有些涼,回去好好休息。”
被他這麼看着自己白嫩嫩的小腳,葉清蘭也有些尷尬了,胡亂的應了一聲,便在顧熙年的目光下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