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講話,其他人的腳步自然就停了下來,視線也都落到那被泥土和草葉覆蓋的走廊地面上。
也許已經有人看出了端倪,但這時候,沒有人多講話。
唐立轉過臉來,目光在昂吞臉上停留,顯然不會讓他一句話就過關。
昂吞被唐立視線逼得沒辦法,只能繼續幹笑:“我是想啊,如果是設備搬運過程中把盆栽帶歪了,那麼來來回回、沒有及時清掃的話,地面應該比現在更凌亂,泥土和腳印應該會一直延續到裡面,當然還有貨運電梯那邊。畢竟,從前面的情況看,中途並沒有打掃。”
他頓了頓,見唐立仍未移開視線,只好繼續講:“還有一種可能,是最後一趟搬運時帶歪的,後面再沒有人回來,可那樣,盆栽和架子倒伏、泥土潑灑的方向應該是朝外,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整個的反過來。當然,還是有一定概率的,不能完全確定。”
唐立終於點頭:“確實是一個疑點……那麼,咱們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昂總,你的判斷是什麼?”
昂吞呲牙咧嘴,又看梅洙,後者沒有什麼明顯表情。無奈之下,他只能道:“我是想着,可能是設備搬運之後,盆栽才倒下去的。但從之前全樓層封閉的情況看,這種情況就比較奇怪。”
他看向隆北:“中間又有人進來了?”
隆北哪敢確定,尷尬搖頭:“我不知道。”
昂吞暗罵一聲,只能在唐立目光逼視下繼續說:“那就不能排除有人在設備搬運、本樓層封閉之後又進來的可能性了。但也只是可能。如果真有人潛入,我們可以查一查這幾天的監控,如果與之相關的監控還沒被巨木……咳,沒有被拿走的話。”
唐立就笑了一聲:“說得好。朗金,聽到了嗎?”
一時保持通訊狀態的朗金應聲:“是的,我已經在查了。”
唐立沒有再往前走,而是停在原地,目光轉向走廊斜對面那處標着“閒人勿進”的雙開防火門,貌似很認真地打量着,然後問了一句:
“往倉儲區和污物處理間去的,是這個門嗎?”
朗金百忙之中應了一聲:“是的,就是這裡。”
唐立點了點頭,沒等再開口,朗金忽然低聲且急促地說道:
“看到了!是10月16號凌晨3點29分,應該是設備搬運、監控錄像抽走後的當夜……沒有人,是盆栽自己倒下去的。”
“所以,是地震了?”
“不,好像是……”
說話間,唐立的虛擬工作區裡呈現出監控錄像畫面。
朗金將鏡頭對準錄像,只見畫面正如他描述的那樣,當時沒有地震,也沒有人影。
在昏暗的環境中,高架上的盆栽突然自己不穩,一頭栽了下去,還帶歪了架子。而就在這一刻,監控畫面中,盆裡的吊蘭枝片間,分明閃過一抹幽亮的綠光。
可以這麼說:光芒亮起,盆栽摔下,隨即歸於昏暗。
“這什麼鬼?”王培烈脫口而出,隨即後知後覺地低聲吐槽,“這是鬧鬼了吧!”
看到這般場景,唐立臉上依然是笑吟吟的,毫不意外,讓在場的其他人看得心裡發慌。
他又知道了什麼?
徐驃被斬殺的那一夜過後,唐立基本就沒有到高能中心來上班。
以前分區中心不少人覺得,這傢伙是不想和大區特派員“王見王”,是耍性子、鬧脾氣;可如今再看,此後半個多月,他究竟在安排一個怎樣的局啊?
昂吞腦子裡面亂哄哄的,再看已經好久沒說話的梅洙,都有些煩躁了:
老頭子你不能看着我給帶溝裡,你自己置身事外啊!
唐立不管其他人怎麼想,只是點了點頭:“不管怎樣,咱們目前的偵察方向是對的,那就再往裡面走走瞧瞧。”
說着,他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推開了一側標着“閒人勿進”的雙開防火門。
貌似是消防通道,其實是一條頗深的走廊,地上還殘留着設備搬運的痕跡。
光線黯淡,朗金還在電話道歉,說是主控室無法控制這片區域的照明。
總算還有最基礎的燈光,藉着這點兒光芒,沿着長廊一直走下去,沒幾步,王培烈就忍不住了:
“什麼味兒!”
隆北勉強算得上專業人士、對相關氣味最敏感,猶豫了下,答道:“像是屍臭……”
“搬設備的時候有人死了?”王培烈嘟囔了一句,“這沒道理吧?”
在場的沒有誰怕見死人,可怎麼也要有個理由纔對。
隆北倒是由此想到了什麼,臉色稍微有點尷尬:“也許是污物處理間那邊,有些已經用過的、價值極低的殘屍,沒有處理乾淨,可能是卡到哪裡了,又或者是設備搬運時漏掉了……”
說到這兒,看周圍幾位投過來的微妙視線,他慌忙找補:“我……我只是聽說。”
沒有人理會他最後這句。
一行人沿着這條幽暗走廊往前走,兩邊果然是一些儲藏間。走廊盡頭則是半掩着的金屬門,看角度是向內開的,濃烈的臭味正從裡面散發出來,而且憑藉着基礎照明,還能看到,鐵門間隙處有顏色、質地可疑的液體滲出來。
這可不像是“卡在哪裡”,倒像是有人棄屍在這兒。
具體的情況,還需要看個真切。
臨近事發地點,這種時候,唐立沒可能再走前面。王培烈忙上前幾步,還順着拽着發慌的隆北,兩人調整步子,戒備着準備去推開鐵門。
隆北很想往後躲,但王培烈呲牙笑着,不給絲毫餘地,讓他頂在前面。
“先打個燈。”
王培烈先一步打開了手機照明,示意隆北也這麼做,而且要往門後面照。
後者心裡抗拒但沒用,只能是壯膽,拿着手機,嘗試着偏轉角度。
下一秒,不規則的黑影在牆壁劃過、延伸又收縮,象徵着物體朝光源方向撞過來。
隆北看到牆上的影子,本能就是頭皮發炸,猛往後退,卻讓王培烈雄壯軀體擋住,身體反而是向前彈。
然後就是一次結結實實的接觸,響起的則極度悶沉又黏膩的怪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