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向以來,婁慶雲真是心裡有點煩, 有點煩。可在一夜間, 突然變了, 她如釋重負, 人們的眼球、口水都發揮到萬曉陽身上去了, 那可是有公安介入的案件, 和她比起來, 自己的那點事它就不算個事了,可是當令她羨慕、嚮往, 還有點忌妒的萬曉陽在她眼前突然從一個高臺上掉下來時, 還是砸得她心痛, 還有些負疚, 覺着是她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讓她得以逃脫, 她像欠了她什麼似的, 看着她的臉色日漸憔悴, 她甚至有些爲她着急, 平日裡令她忌妒、羨慕的一切一切, 包括她的清秀、她的家庭在她眼中都變得無足輕重了。
廠子的後圍牆外邊緊挨着一條三米多寬的土路, 路的另一邊連着一小段亂石、雜草叢生的空地, 前邊就是一條有四、五米寬、兩米來深的溝,人稱羊毛溝,不知是否過去裡面盡是羊毛, 反正現在是沒見着,裡面長着雜草、灌木,堆着石頭和零星的爐渣,再前面一片開闊地後就是層巒疊嶂。
後圍牆上開個小門, 鍛工和翻砂車間熔爐裡出掉的碳渣由小門送出去, 貼圍牆根兒堆着,過幾天就清理一次。門前的路常常被爐渣佔去一大半,連運渣車都進不來, 到時還要先用架子車運到圍牆界外的大路上裝車。
這天廠子組織人清理, 曉陽和婁慶雲都來了, 她吃力地舉着鐵鍬, 半鍬東西都裝不到車上, 嘩啦啦又撒到了地上, 慶雲突然覺得萬曉陽是不是真的被怎樣了, 她走過來, 給她一把掃把說: “你掃, 我來裝。”
在運碴車走了的空隙, 她和她坐下來, 問:“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看你臉色不好, 你們班長也是, 怎麼還派你來?”
“我們班就我沒用, 不派我來派誰。”
“別那麼說, 反正我們進廠晚, 什麼苦差事都跑不了。沒人心痛自個心痛, 幹活可得悠着點, 有什麼不好趕緊上醫院。”
“這些天我天天都不好, 頭暈、噁心, 渾身沒勁。”
“真的?” 慶雲愕然: “不是說那人沒把你怎麼樣嗎?”
“還要怎麼樣嘛!”
“怎麼還要? 那他到底把你怎麼樣了?”
“就那樣了。” 她害羞地低下了頭。
“如果那樣了, 那可是個定時炸彈, 了不得的, 拖延不得的。” 然後她把頭湊過來小聲說: “要不要我陪你上趟醫院?”
“哦?”她吃驚, 不語。
“你也別太難爲情, 這又不是你自己願意的, 壞人害你的, 怪你的什麼嘛。”
萬曉陽眼睛溼潤了, 說: “難得你能這麼想, 我心裡好受多了, 可別人看我的眼神像看街上的瘋子。”
“也不都那樣, 你也別太往心裡去, 其實人家說這事也是說新鮮, 並不一定是對你本人怎麼樣, 況且現在說說, 很快也就過去了。”
萬曉陽覺着婁慶雲是個好人, 她不會幹出那種事吧, 是人家瞎說的, 於是滿懷感激地說: “聽你這麼說, 我的心裡真的不那麼沉重了, 你真是個好人, 他們說的‘玻璃片’不會是真的吧?”
真是蠢人說傻話, 既然你認爲她不會幹出那種事, 就利利索索地說: 你肯定不會幹……, 就完了, 而她偏要用“不會是真的吧?”這個問句, 這個句子的關鍵詞是“真的”, 雖然前面用了“不會是”來否定, 可一個“吧”字加上一個問號就把個否定的意思給否定了一大半。
“你說呢!” 慶雲撂下一句轉身就走, 心裡罵着: 愚蠢至極, 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