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屯,秦牧一直都不喜歡這個地名,和他那個目不識丁的便宜老爹一樣,實在太沒逼格。起初這個地方的名字由來,的確是因爲這裡定居的幾乎都是秦姓一族,後來秦牧的老爹發跡,把這裡所有產業都買了下來,秦家屯裡的“秦家”兩字就變成專指秦牧和他老爹這一家了——這一家裡姓秦的也就他們兩個人。
秦牧的老爹名叫秦豪,一個在秦家屯吃百家飯長大的孤兒,具體歸屬於秦姓一族的哪一支沒人清楚。秦豪兒時的諢名現在已經沒幾個人記得了,現在的名字是他少年時請教學堂裡的先生時得來的。先生本意是見他生得高大健壯,當勉其豪勇建功,結果誰也沒想到秦豪是個會繡花的張飛,軍士農工商選了其末,然後混的風生水起,現在在整個寒州境內都是數得上的大戶。
軍士農工商的排名是本朝開國時所評,倒不是社會地位的高下,而是國家需求的排名。
永夜時代剛剛結束,屬於人族的黎明之地只有這九州,九州之外仍舊異族環伺,時不時就要在邊境上和邊軍互相咬下一大塊血肉,人族隨時都有被永夜反撲的危險,所以從軍排名第一。
本朝大楚是此間人族的第一個大一統政權,太祖項燕死後,其子項雲繼位爲本朝皇帝,帝國軍務政務都處於摸索階段,急需大量的士人,故仕途次之。
農工的排名自不必說,商爲末位倒不是受到“商業不能創造價值”那種直覺的假象所拘泥,而是農耕社會的初期,整個社會的生產力實在太低,勉強自給自足的情況下,能夠流入自由市場的資本實在太少,純粹的商人往往日子一點都不好過,比農民更靠天吃飯,整個人族對商業也沒有什麼真正的需求。
秦豪這樣的商人也只是在發跡初期做着倒賣的行當,發跡之後大部分資產也都轉化成了農田工場(不是工廠)這樣實打實的產業。
仔細研究秦豪的發家史會發現這是一小段很傳奇的故事,而他的兒子似乎註定要比他更加傳奇。這份傳奇從秦牧出生時就開始了,倒不是出現了什麼天生異象或者神人託夢那種怎麼聽都不像真的的事情,只是秦牧出生時當真稱得上大難不死。
農耕社會時代,難產是一大類極難處理的醫學難題,不要問什麼保大人還是保孩子這種沒意義的問題,一屍兩命在秦牧身處的這個時代也是司空見慣了的。和某些小說裡的劇情一樣,秦牧剛出生的時候也沒有哭,因爲他剛出生的時候已經氣絕了,臍帶在脖子上繞了個圈纏得緊緊的。臍帶剪斷以後,秦牧就被丟到一邊去了,不多時他那個連名字都沒有留下的老媽也沒有搶救過來。
當人們在商量是不是把這母子兩個葬在一起的時候,從出生以後就被衆人無視掉的秦牧突然哭出了聲,衆人紛紛稱奇。秦豪把秦牧抱到懷中,大笑三聲道:“吾兒生逢大難,必有大福。”
後來秦豪趁着年輕力壯又娶了幾房妻子,但是沒有再得任何子嗣。不過秦豪卻沒有因此而寵溺秦牧,自由放養了秦牧十幾年,自己依舊在外面打拼闖蕩,父子兩人一年到頭也見不上幾面。
秦牧的名字和他老爹都是一個老先生起得。牧,放養牲口,引申爲統治駕馭,不光這個名字的本意好,另外也有和其父之名相較,而青出於藍的意思。就是不知道秦牧會不會像他老爹一樣,創下一番和其名相反的事業。
只有秦牧自己清楚他傳奇的出生到底是怎麼回事,本來的那個“秦牧”的確是出生的時候就被臍帶勒死了,而他自己只是穿越了而已。當時在場的人裡,沒有有能力看到他的那幾縷殘魂的,所以就變成了秦牧大難不死。而事實上,只是連奪舍都算不上的借屍還魂罷了。
秦牧穿越過來的靈魂是不完整的,所以大半前世的經歷記憶都丟失了,這種事也好也不好。好的是,沒有前世記憶的負擔,這輩子可以相對更灑脫一些地或者;不好的是,時不時會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空落感。
已經在這個世界活了十六年,他目前唯一有所擔心,有所愧疚的是,他殘缺的靈魂是由那個死了的“秦牧”的靈魂補全的,這樣子多半是要耽擱“秦牧”的轉世了。不過這種誰也沒辦法控制的事情,太放在心上也沒有任何用處。所謂命運大抵也就是這麼回事,所有人力所不能掌控的事情的集合。
這個世界並不是秦牧記憶中的那個世界的歷史線上的哪個階段,而是完完全全是另一個世界,位面等級介於低魔位面和中魔位面之間。萬人敵在這個世界上存不存在秦牧不知道,畢竟數量達到某個基數的時候,就完全是另一個實力層面了,但是他知道他老爹想要對普通人來一次百人斬也不過是一炷香的時間。秦豪是九等勳爵,在以個人實力冊封的勳爵中爲最末等,以此爲基礎,秦牧倒是多多少少能腦補出最強的一等勳爵大致是個什麼樣的實力。
這種世界之間的差異帶給秦牧的僅僅是驚喜,而真正令他感到吃驚的事情是,他能很確定這個世界之前有別的穿越者來過,雖然不能完全確定是和他來自相同的世界,但至少也是極爲相似的世界。普及的阿拉伯數字計數法,四則運算的豎式計算法,由拉丁字母注音的繁體楷書,這些東西放在了一起,在這個沒有東西方世界區分的世界中這樣出現,也只有一個解釋了。
可惜寒州地理位置偏遠,秦牧能接觸到的關於大楚開國民間傳說只是只鱗片爪,加上史料還沒有向民間公開,秦牧現在也沒辦法去撥開重重迷霧探尋一下真相了。
由於“前輩”的存在,秦牧不多的帶到這個世界的記憶中,能夠實打實推動這個世界的社會發展的東西,也就所剩無幾了,這使得秦牧從一個可以改變整個世界的偉人,降格成了一個“生而知之的天才”。十四歲的時候,秦牧參加了科舉(不消說,自然也是那個“前輩”的功勞),除了武科有強制的年齡限制沒法參加,其他科目都拿了當年的寒州頭名,名聲傳遍了大半個大楚,名字也被皇帝寫在了當年儲才錄靠前的位置。
兩年的時間過去了,在這個信息交流十分遲滯困難的時代,外界的人沒人知道秦牧這兩年到底在幹嘛。實際上秦牧也沒幹什麼,只是在做這十六年一直在做的事情,待在不大不小的秦家屯裡,學習前世世界中他學不到的那些東西。
前六年學耕織,後三年學畜牧,再六年學鍛造,最後這一年他在自己製圖設計然後鍛造自己的東西。人活兩世,最充足的東西,也就是時間了。
秦牧的第一件成品是刀刃前部是鋸齒狀的***,只是沒有什麼好辦法能在刀柄上安裝防震的指北針,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遺憾。第二件做的是三棱的軍刺,秦牧記憶中的秦朝就能打造精度十分高的三棱箭頭,在這個打鐵時可以使用一些類似魔法、道術的黑科技的世界,打造鋒利和強度兼得的軍刺也不是什麼難事。軍刺的表面秦牧也專門做了處理,通體黑色並且不會反光。
第三件東西秦牧原本想做弩,但絲毫沒有出乎意料地被告知弩這種冷兵器時代的終極殺器,平民私人持有都是殺頭的重罪,更不要說私自打造了,本來也沒太多期待的秦牧當然也沒去作死。然後他就想到了一件殺傷力小很多,但是更其貌不揚,受到盤查也不會有人疑心的東西——甩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