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營第三十六號宿舍成了禁區。不過禁不禁的,沒什麼大用了,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到繁茂的枝葉從窗口、管道鑽出來,迎風搖曳的樣子。
天啊,那是一株什麼樣的植物,短短兩天內佔領了整棟宿舍樓?有好奇心旺盛的,偷偷潛入,發現裡面密密麻麻,和叢林一樣,根莖縱橫交錯,很難踏入核心部分。所有的房舍都被打通了,四竄的枝條沒有不能延伸的方向。
試着拽下幾片葉子研究研究,沒想到會流出紅色的液體!仔細一聞,有血腥味!
當兵早有上戰場的準備,沒聽說誰怕血畏懼血味的,但摘片葉子就出血?偷偷潛入的人嚇得不輕,回去和戰友們一說,被嘲諷了一頓。
不信邪的也過來一看,最後帶回去的只有更離奇的傳說——砍斷兩根枝條,不僅能聽到嗚呼喊痛的聲音,那枝條還好像人的手臂,揮舞着在噴血!
到底是怎麼了!
前兩天大白天的,突然出現暴雨冰雹的惡劣天氣,持續不到半個小時就結束了。指揮部的派人說調查,至今沒出什麼調查結果。然後又出現這莫名其妙的植物!
“不行就用火攻吧。植物不都是怕火嗎?”
這幫天不怕地不怕的新兵們,於是計劃從部隊裡偷猛火油,大不了就說軍事演練。之前靠近過植物,被驚嚇過的,尤其支持,甚至還願意背黑鍋,胸脯拍得砰砰響,
“出了事情就說老子幾個偷的油!”
一時被罰,好過在戰友心目中落下“膽小鬼”的印象。
他們沒想到的是,好容易帶了幾罐猛火油,正好把三十六號宿舍樓圍住,計算了放火的座標,預測的天氣溫度、風向、風速,確定肯定能把該死的植物給燒死。
那株植物更往邪異的方向發展。
“救命、救命,不要燒我!不要燒死我!”
啪噠!
猛火油掉在地上。
剛剛還強壯不行,膽大包天偷軍隊物資的小子,嚇得兩股戰戰,“你、你到底是什麼怪物!”
“我是人啊,我是人類啊!嗚嗚,該死的林恬兒害我!”
“胡說八道,林恬兒受了欺負,早去了療養院休養。大隊長給了她半個月假期,讓她快活幾天,忘掉不愉快的事情。”
“就是,半個月之後她就回來,和我們一起分配不同部隊去了,大家還約好了一起吃個散夥飯!你這個怪物,還想冤枉人,抹黑人?大傢伙別怕,給他點油,我就不信一頓大火燒不乾淨!”
“你們別啊,我真的是人,我叫朝峰,是朝家的二公子,你們大隊長是我的同期戰友,你們醫療官卡爾希,迷戀我哥,一心想當我朝家的夫人。不信的話,你們可以查啊!”
“大隊長外出了,卡爾希也不在軍營。查,叫我們怎麼查?你說你是誰,我們又不認識你!也不知道朝峰還是朝谷的,你最好說得我們能確認的!”
“林恬兒,林恬兒你們總熟悉吧?她的異能是什麼?”
“植物系異能,怎麼了?”
“嗚嗚,那天她給我吃了一顆種子,不知對我的身體做了什麼,現在我就這樣了!”
那株植物瘋狂的搖擺着枝葉,最後乾脆的扭曲到一塊,露出一條,僅供一人穿行的通道,“我就在裡面,你們進來一看就知道了!”
看着幽深的**,幾人猶豫了再三,最後一人穿上防火服,“兄弟們,我進去探探,要是一刻鐘我還沒出來,別等我,直接倒油,燒它個乾乾淨淨!”
“嗚嗚!”枝葉搖晃着,“你別動粗,我不會傷害你的!”
大膽的新兵進去,沿着通道,好像進入某個用枝枝蔓蔓搭成的城堡,牆壁什麼都是樹枝!幾乎爬滿了。枝葉繁茂,可不是所有人能能接受攀附紮根在牆壁裡的植物,怎麼看,怎麼心驚。
“你到底在哪裡!”
“你認識林恬兒,知道她的房間號嗎?”
通道彎彎曲曲,果真通向林恬兒的房間。當靠近的那一刻,新兵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沒錯,這株植物的確有個根,而這根就紮在“一個人”身上。
此刻的朝峰,全身漲紅,體積撐大了大約兩倍,肚子破開一個洞,最粗的那根根莖就從裡面鑽出來。砰砰的心臟流出紅色的血液,流入植物上,漸漸變綠。
此外,他的四肢手腳都緊緊貼在地面,上面生長出來的枝葉成嫩紅色,有的互相纏繞,有的互相分離,各自延伸向四面八方,
最後是他的大腦。
太可怕了,他的腦袋膨脹得最大,那些細微的樹根好像和大腦的血管混合了,虯結放大。這些根鬚細細長長的,成乳白色,有的中空,流出透明的液體,有的則是封閉的,帶着觸覺的搖晃,發出螢火蟲般的光。
“你、你真的是人?”
“是,我真的是人啊,嗚嗚,我再也不挑逗美人了,再也不上女人的當了。該死的卡爾希,該死的卡利西,卑鄙無恥!我發誓,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卡爾希醫療官救不了你,你也不能這麼罵她!”
“你知道什麼,這件事本來我都脫身了,偏偏她們兩個合夥算計我!”朝峰把事情始末說了一遍,
“我承認,我有錯。可我不該得到這個下場。兄弟,你看到我了,人不人、鬼不鬼,現在也不知算是活着,還是死了?”
“活該,誰讓你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林恬兒是倒黴,也是被你們逼得狠了,不然她會這麼對你?”
“是是,我是活該。但兄弟,怎麼說,大家都是男人。男人麼,有時候免不了衝動……我也承認自己犯了錯。可你看看我現在,還不如坐牢呢。”
“哼,你這麼慘,還不是自己作死?”
“……算是吧。但卡利西那個賤人,本來應該是她過來的!本來我都給了鉅額賠償,林恬兒也願意作罷了,就是她,怕影響她妹妹的前途,非要我來!嗚嗚,我也是傻,被她三言兩語壓住了。兄弟,不管你信不信,其實我知道林恬兒是被逼,我也很敬佩她,短短几個月,覺醒了兩次,異能晉升這麼快,是個天才!要是傳出去,一定會被人傳頌,可憐我竟成爲了反面人物……”
朝峰喋喋不休,聽他說話很正常,看來聲帶沒有受影響。而且大腦被植物根鬚穿進去了,看着可怕,思維邏輯方面,也挺正常。
“哎,你這樣,也是叫人於心不忍。罷了,我和林恬兒還有幾分交情,我不會勸她放了你,但我會告訴她,你已經誠心悔過了。”
“啊,對,兄弟,我真的後悔了,萬分後悔啊!你看我這慘樣,我寧願被人砍斷手腳啊!”
新兵圍繞朝峰轉了一圈,拽了幾片葉子,還把根鬚滴落的透明液體裝了幾滴,最後拍照,慢慢退了出去。
“你等着啊,現在大概是沒什麼辦法,不過你不是什麼價的小公子麼,說不定你家人馬上聯繫科學院、YC的人過來研究你!”
最後一句研究說得朝峰滿臉是淚。
時光如果能倒流,他寧願自己從來沒踏足過新兵營,更會聽父親大哥的話,別那麼拽,以爲自己天下第一。
新兵退出來之後,“縱火”的同夥紛紛圍上來,“怎樣?”
“真的是個人!”
視頻照片展示出來,比什麼口頭言語都有力度。
“嘖嘖,這也算是個人,明明是植物人麼!”
“植物人不是這個用法吧。”
“哪裡錯了?他已經被植物侵佔了,不是植物人是什麼?我的天,原來是林恬兒做的?她這個異能太可怕了,要是得罪她就送一顆種子在肚子裡發芽,天,哥幾個以後多提醒我,千萬不能得罪了林恬兒啊!”
“大哥,晚了!之前你看林恬兒瘦弱,拒絕她多少次?”
“啊!我怎麼不記得?我現在討好,還來不來得及?”
玩笑了幾句,纔有人想起,“大隊長匆忙離開,是去了軍部,還是?”
“林恬兒之前只是在苗圃種地,現在種人了,真的去了療養,還是被關押起來了?”
“還有那異象?”
按說新兵營結束之後,大傢伙都繃緊一口氣,希望入選好的部隊,爭取好的前程。可同訓三個月,一起吃苦,同進同出的,都有了點感情。這會兒明明知道某個戰友出了事,能當做不知道?
身邊不平事都不管,以後說什麼保護聯邦?
“哥幾個,我有個想法,你們願意不願意加入?”
“別看我,看我也沒用!我是得罪過林恬兒的人,她那麼記仇……肯定得做點什麼挽回啦!”
轉折得太快,差點捱打。
商量完畢,幾人繼續放火——不放火,怎麼鬧大?
只是火勢沒有蔓延多大,就被撲滅了。朝峰被燒得嗷嗷叫,半里外都能聽得到他的悽悽慘慘聲音。整個軍營都被驚動了,出來一看,三十六號宿舍樓突然出來的植物,原來是個人?
怎麼瞞?瞞得住啊?
朝峰乾脆大吼大叫,說自己是被林恬兒的異能害得。現在解鈴只有繫鈴人,希望大家幫忙,把林恬兒找出來。
“可林恬兒不是去療養了嗎?”
“那家療養院?”
此刻大家才發現,原來所謂的療養只是幌子,人已經被控制起來了吧?
新兵營,鼓譟起來。
……
軍隊有一種傳統,對待犯錯的士兵,小懲大誡,其中最好的辦法是什麼?不是打罵,不是體罰,而是關禁閉。四四方方一個小屋子,裡面只有一張牀,沒有人,一張廢棄的報紙都沒有,想說話,對着牆壁說話去吧。
芸熙此刻就在禁閉期。
她怕什麼呢,側身躺在牀上,輕緩的呼吸。個人終端的功能被禁用了,但她還有一個小夥伴啊。
小黃鴨哎呦哎呦的出現,“宿主,你太能作了。那顆種子哪裡來的?我們美食系的,不禁止宿主殺生,可、可改造人不在規則內啊。這太違反大自然的規律了!”
芸熙平靜的回覆,“是醫生的研究。”
“什麼研究?讓人變成一棵植物嗎?”
“除了自主覺醒外的異能獲得方式。”
小黃鴨卡殼了,撲騰了一下翅膀,安靜的臥下,“反正又時間,宿主你慢慢的說。”
“末世時代,很多人覺醒了異能。但覺醒的方式不同,有的是睡一覺,莫名其妙就多了異能。有的是心情緊張焦慮恐懼,在刺激之下。還有被蟲子咬了,獲得異能。醫生總結了,平和方式、內在情緒刺激方式、外物影響方式。”
“平和方式,大約就像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就有異能了。這種異能者,控制能力更強,心性也更平穩,但異能總威力,不算強大。內在情緒刺激方式,大喜大悲的,控制能力比較弱,但威力巨大。只有外物影響方式,有點難以歸類端盤,有點人強,有的弱。醫生後來專門研究這一類,發現了異能蟲、植物性毒素等等。”
“不過死亡率太高了,不足一成的人才能活下來。他的名聲也是做這種實驗敗壞的。後來他投奔我,我……也不贊成。可他保證不會違背個人意願做實驗,好多人爲了得到異能願意冒險,我阻止了兩回,反而讓下面人滿腹怨言,只好聽之任之。”
“那顆種子,就是他的研究結果?”
芸熙深深一嘆,“是吧,他和幾個植物學家翻來覆去研究了好幾年,最後給了我幾顆種子,說這是他的心血,智慧結晶。我放在農場裡,從來沒想過會有動用的一天。”
小黃鴨撲騰着翅膀,“成王敗寇,宿主,要是那個悲慘的傢伙死了,醫生和你就是草菅人命的惡人。要是人活下來了,你們就是發現異能新方法的歷史大人物!想想看,星際人類爲什麼那麼多基因病,歸根究底,還不是爲了獲得異能?”
“只要將死亡率降低,代價是降低異能等階也成啊!反正星際人,真正的異能強者並不多,大多數只要有點異能,提高自身的社會地位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