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薩曾以爲這就是他的人生巔峰了。
嫋嫋升起的深紫色地嗪氣泉，聳立於叢林間的黑色大殿，高階升格者染血的荊棘王座，青色的花崗岩石板上跪伏着的塔達林一眼望不到盡頭。
壁龕裡的血水晶發出耀眼的猩紅色光芒，主宰者的影子籠罩着他們，如風中的燭火一般輕顫。
多麼美妙的感覺！
瞧瞧這些軟弱無能的廢物，底層的渣滓，只配在他的腳下顫慄，連直視升格者的資格都沒有！
他站在權利的鼎峰，就是拜舍爾塔達林的主宰！
在歐雷加大人還沒返回拜舍爾之前。
捋平血色長袍上的褶皺，高坐在王座上倫薩坐正了，繼續兩眼無神地望着不知跪伏了多久的死徒發呆。
過了一會兒，他扭了扭脖子，將雙臂放在王座的扶手上，擺了一個自認爲很酷的姿勢。
發呆。
他有些坐立不安。
也很無聊。
即使不是爲了迎接歐雷加大人的歸來，倫薩過去的這幾個月以來一直都待在這座由衆多奴隸建成的殿堂裡，日復一日地俯視着這些弱小的低階塔達林，欣賞弱者間的廝殺，優勝劣汰。
看久了自然也心生厭煩，看一羣卑微蟲子掐架能有什麼意思？
也已經很久都沒有人敢挑戰倫薩了，上一個挑戰者在兩個月前被他削去了四肢，丟在拜舍爾的叢林裡餵了一羣飢餓的諾特豬。
沒有任何一個塔達林會徹底地臣服於他人，屈居人下，低階者時刻都想要扳倒高階者，掌握權柄。
即便如此，最高升格者的狠毒仍然讓其他升格者感到恐懼，表面上依舊無比謙恭，不敢違背其旨意，有些人背地裡卻仍然謀劃着顛覆倫薩的詭計。
對此倫薩也懶得理會，他正等着那些愚蠢的升格者發起挑戰，自己也好打發打發時間。
得到黎初諾賜予的力量後，往日與倫薩實力不相上下的晉升者實際上連他一招都接不住，但他還是會與挑戰者玩上一段時間，就是怕他們心生絕望，不敢再挑戰他。
倫薩估計自己現在應該能在斯雷恩升格之鏈排進前二十，甚至是前十，興許奈昂都不再是他的對手了。
他曾經見過第五升格者吉娜拉的戰鬥，爲那充斥着暴力之美的搏殺而迷醉，覺得自己永遠也不可能達到那種境界。
現在嘛，想想也覺得不過如此了。
與那時的吉娜拉一戰，他未必會敗。
四年前那次被稱之爲升格之鏈大洗牌的拉克希爾中，足足四千位高階塔達林參戰，八百人戰死，其中就包括諸多有名的強者，一些原本實力算不得多麼強大的升格者都爬到了前十之列。
想來吉娜拉就是在那個時候躍升至升格之鏈的頂端，而像他這種剛剛成爲升格者的塔達林卻仍舊是底層的爬蟲，沒有趕上那次升階的狂歡。
她的實力遠遠不如原本的第五升格者。
升格之鏈的晉升就是這樣的殘酷和現實，高階升格者死的多了，低階的可憐蟲纔有機會往上爬。
但同時巨大的內耗也無可避免，死在自己人手中的高階塔達林可比敵人殺死的要多得多。
再往上數就是第四升格者阿拉納克，得益於那場規模浩大的拉克希爾，比他強大的升格者都死於非命，這位一直默默無聞的升格者才登入了升格之鏈的頂點。
他爲人稱得上是低調了，隱藏得很深，親自戰鬥的次數少之又少。
倫薩沒有觀摩過第四升格者的戰鬥，不知其實力如何，但能登上這個位置的無一不是升格者之中的佼佼者，要麼戰力無雙，要麼權謀過人。
要是能有機會與之一戰就好了，然後依次幹掉第三升格者澤尼希，第二升格者古拉基，升格第一人努洛卡，最後再殺死高階領主馬拉什，掀翻埃蒙！
等歐雷加大人抵達拜舍爾以後，他就可以離開這裡，去追尋波瀾壯闊的人生，而與之相比，拜舍爾的生活清閒得簡直就像是在養老。
拜舍爾空有儲量豐富的地嗪，強大的高階塔達林卻少的可憐，人員匱乏。
他們簡直就像是被遺棄在了這顆星球上，根本聯繫不上斯雷恩。
直系領袖奈昂追擊歐雷加不成反被查爾蟲羣擊潰，如今帶着殘餘艦隊龜縮在西格瑪象限的薩爾那加世界艦上舔舐傷口，很少與拜舍爾聯絡。
奈昂除去每月命人來拜舍爾收集地嗪以外，就不再過多幹涉。他也不擔心倫薩背叛自己，一個小小的晉升者，根本翻不了多大的浪花。
整個拜舍爾上的塔達林加起來不到十萬人，也沒有成形的艦隊，幾支毀滅者編隊就能把這顆星球夷爲平地。
倫薩正想着，最後一位晉升者也已抵達了大殿，走到王座之下，他對着倫薩跪了下來，頂禮膜拜。
“倫薩大人，真理之神何時會降臨？”站在王座旁的晉升者弗爾蘭俯身問。
“快了，就快了，我能夠聽到……他的聲音。”倫薩輕聲說着，有如夢囈，血紅色的眼眸越發深邃。
“你……不耐煩了嗎？”他聲音陡然轉冷，言語中彷彿藏着銳利的刀鋒。
“不敢。”弗爾蘭身形一抖，不再多言。
他知道這王座上坐着的，可是真真正正的暴君。
“神會賜予你們力量，他是不同於黑暗者埃蒙的無上存在，虛空也不過是真理者的寵物。”倫薩突然站了起來，他肩甲上狹長的尖刺在血水晶的光芒下閃爍着森寒的冷光。
蘊含着幽能的聲音在整個大廳內迴響。
“只要在新升格之鏈中不斷晉升，提升階位，晉升至前十之列，就能夠得到真理之神親自賜予的力量，這是新的法則。”
“今天，你們很幸運。”他高聲說。
“真理之神就在這一天降臨於此，今日這裡任何一個虔誠的信徒都有機會得到神的力量，成爲最強大的升格者。”
“歡呼吧！我的奴隸們！”
“爲真理之神獻上你們的忠誠！”
跪伏在地的塔達林們立時發出山呼海嘯的吶喊，呼聲一聲高過一聲，久久不息。
說完，倫薩擡起頭，目光落在敞開的大殿門口。
此時正值拜舍爾的正午，落在那裡的陽光比血水晶的光輝還要閃耀，一個身披深藍色長袍的星靈正拾階而上，跪伏在階梯兩旁的低階塔達林不受控制地瑟瑟發抖，連頭都不敢擡。
那是一股極端冰冷而又暴虐的氣息，遠勝於他們見到過的任何一名升格者，四溢的猩紅色幽能好似雷霆，他彷彿是正裹挾着虛空中的風暴前行。
在場每個塔達林都噤若寒蟬，齊齊地望向了那道立於殿前的身影。
“我一直在等待着您的歸來。”倫薩躬身說。
身着藍袍的星靈沒有說話，他邁入大殿，徐徐地向着王座走去，跪伏着塔達林們立即讓出一條寬敞的過道來。
他們自然知道這是誰，倫薩口中的神靈，他自虛空而來，是最強大的薩爾那加之一，全知全能的真理者。
現在每個拜舍爾的塔達林都知道，黑暗之神埃蒙欺騙和奴役了塔達林，而真理之神則爲了拯救這個古老的種族，耗費巨大的虛空能量依託化身黑暗執政官歐雷加現世進入宇宙之中以終結其陰謀。
歐雷加是塔達林的救世主，如今他君臨科普盧星區，將爲塔達林帶來繁榮的盛世。
當然，他也是這個宇宙的救世主，儘管塔達林們不太在意這一點。
不管怎麼說，這麼扯淡的胡說八道，反正倫薩自己是信了。
其他塔達林相信與否，他也無從而知。
不過塔達林崇尚的是力量，只要能得到力量，他們也不在乎給予自己力量的古老神靈究竟是黑暗者埃蒙還是真理者歐雷加。
黎初諾浮在半空中，好像是虛幻的幽靈，他走到倫薩身邊，在他的王座上坐下，用猩紅色的眼眸注視着心懷恐懼的塔達林們。
“擡起頭，看着我的眼睛。”他說。
“真理的追隨者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