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雷諾預料的是,塔達林在稍作抵抗以後就撤出了提豐,他們停留在軌道上的艦隊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薩爾那加神器就那麼簡簡單單地到手了,遊騎兵的登陸部隊都沒有出現什麼傷亡。
這就很不塔達林。
而歐雷加的人從始至終都在暗中觀察,既沒有派遣地面部隊登陸,也沒有阻攔塔達林航母離開,全程強勢圍觀。
看起來他們跟塔達林也不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的樣子。
雷諾一頭霧水,弄不清楚歐雷加的星靈艦隊到底是來幹嘛的。五艘航母就往那裡一擺,倒更像是來秀肌肉的。
拋開這些不談,能夠順利地拿到薩爾那加神器還是讓他很滿意的,接下來只要把神器按照原定計劃交給莫比斯基金會,就能拿到軍費繼續升級武器科技和給遊騎兵發工資了。
……
泰倫帝國旗艦布塞法洛斯號,瓦倫裡安·蒙斯克正坐在他那裝飾得有如宮殿一般的艦橋裡,由伊斯坦森爾紅木打造的木質王座上。
金色的長髮束成細細的馬尾,漂亮的眉宇間透着堅毅。
他一手捧着莎士比亞的《亨利五世》,一手握着一杯陳年的茶色波特酒。過了一會兒,瓦倫裡安將酒杯遞給身邊的侍者,合上書,凝視着觀察窗外的星空,思緒漸漸飄遠。
十幾米高的牆上掛着蒙斯克家族的狼頭旗與象徵着泰倫帝國的鮮紅色旗幟。留聲機裡,針頭劃過黑色的唱片,傳來動聽高亢的女聲。
帝國未來的君王呼吸此時仍有些急促,十幾分鍾前剛剛練過兩個小時的劍術,這是瓦倫裡安每天的必修課,他的劍術老師是父親阿克圖爾斯在其七歲的時候被委託來教授他的,那位劍術大師也曾教過帝國如今的君王如何用劍。
阿克圖爾斯·蒙斯克希望他的繼承者擁有強壯的體魄,而不是像個病懨懨的書呆子。
小時候的瓦倫裡安曾讓阿克圖爾斯非常失望,他總哭個沒完,握劍劈砍綿軟無力,軟弱得不像是蒙斯克家的男孩。
瓦倫裡安從那時起就決定成爲父親所期望的男子漢,現在他也的確做到了。
他現如今已成長爲了一位強壯的男人,像他的父親一樣與人握劍對決時總是一擊敗敵。瓦倫裡安能夠熟練地使用各種帝國現役士兵使用的各種槍械,作爲帝國尊貴的繼承人,他曾不止一次地參加過真正歷經血與火的戰爭。
當阿克圖爾斯成爲新帝國的皇帝以後,瓦倫裡安前往帝國的權利中心克哈,逐步培植屬於自己的勢力,爲有朝一日從父親手裡接過泰倫帝國早做準備。
泰倫帝國遲早都是屬於瓦倫裡安,畢竟阿克圖爾斯只有他這麼一個繼承人。
而現在瓦倫裡安的手裡就掌握着帝國一半的艦隊,整整二十五艘戰列巡洋艦。
當然這只是明面上的數據,阿克圖爾斯究竟有多少巡洋艦還不得而知。
2504年刀鋒女王的蟲羣重新肆虐於科普盧星區以後,阿克圖爾斯爲抵禦異蟲,擴充艦隊,造船廠裡在造的大量戰艦可能足以武裝兩支滿編的帝國艦隊。
也沒人知道,瓦倫裡安還是莫比斯基金會的幕後老闆,這個組織一直在科普盧星區秘密地搜尋薩爾那加神器,爲此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這就離不開帝國繼承人的大力支持。
自2501年以來瓦倫裡安就一直在研究薩爾那加以及他們的遺蹟,與阿克圖爾斯表現出來的輕蔑不屑不同,他堅信這些屬於神秘外星文明將會推動人類文明的進程。
事實證明,薩爾那加留下來的東西確實大有用處。
納魯德博士說薩爾那加神器能夠使莎拉·凱瑞甘被轉化爲刀鋒女王的過程逆轉,也就是說,讓那個奪走億萬人類生命的怪物重新變回人。這也是瓦倫裡安計劃的關鍵部分。
莫比斯基金會也一直在有目的地引導遊騎兵搜尋薩爾那加神器,想要利用神器淨化刀鋒女王,到現在雷諾的手裡已然掌握着幾乎所有的神器碎片,只剩下西格瑪象限裡的最後一塊。
說起來這麼做對瓦倫裡安有什麼好處呢?
這與他一直以來的訴求有關:證明自己已經成長爲一個真正的男人,一個比阿克圖爾斯·蒙斯克更強大的男人。
刀鋒女王令科普盧星區內的無數人或流離失所,或死於非命,而他的父親對此束手無策。
如果瓦倫裡安能夠讓凱瑞甘變回人類,一勞永逸地解決掉這個大麻煩,那無疑是證明其能力的最好佐證。
同時瓦倫裡安想要得到的還不只是這些,當刀鋒女王重新變回幽靈特工莎拉·凱瑞甘以後,她可能會失去記憶,甚至她因會腦子被強橫的能量衝擊變成一個白癡。
但要是凱瑞甘還記得一些有關於她曾作爲刀鋒女王時蒐集到的,有關古老薩爾那加的知識,哪怕只是一點點,對於瓦倫裡安來說也是非常寶貴的。
瓦倫裡安看重這些知識,它們纔是真正的無價之寶,很可能是在未來幫助人類對抗異蟲的關鍵所在。
異蟲主宰死後凱瑞甘很快就打敗地球理事會就成爲了蟲羣新的主宰者,失去刀鋒女王以後異蟲想必也會選出新的女王。人類不會因爲幹掉刀鋒女王就能徹底戰勝蟲羣。
不過這並不是他不打算直接在將刀鋒女王變回人類以後立即殺死她的理由。那是惡魔,血腥的劊子手,誰知道凱瑞甘會不會再次變成那個毫無人性的怪物?
瓦倫裡安是想要研究變回人類的刀鋒女王,可他也很清楚她的可怕程度。
讓瓦倫裡安決定留凱瑞甘一命的,還是那個薩爾那加的預言。
是的,不只是澤拉圖和雷諾知道,瓦倫裡安也知曉着薩爾那加即將歸來的預言,而刀鋒女王就是預言的重要一環。
刀鋒女王不能死,她很可能就是拯救這個宇宙的關鍵。
這些年來瓦倫裡安派出過許多考察隊前往科普盧星區的各個角落研究薩爾那加的遺蹟,那並不是無用功,他最終接觸到了預言的真相。
行星的塑造者薩爾那加終將歸來,到那時他們曾經的造物,羣星與宇宙無盡的生靈都將死去。
那是宇宙的命運,也是人類的命運。
阿克圖爾斯從不相信命運,他現在在乎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殺死刀鋒女王,穩固泰倫帝國。
瓦倫裡安清楚這一點,他也不認爲父親會支持自己,所以他對阿克圖爾斯隱瞞了這一切,並決定獨自行動。他擁有半支帝國艦隊,莫比斯基金會也會在背後支持他。
實際上他們父子兩個的性格與行政思想都很大的不同,針鋒相對和爭吵是常有的事情。
提及父親阿克圖爾斯,瓦倫裡安總是心情複雜。
在瓦倫裡安小的時候,阿克圖爾斯只和兒子相處了很少的一段時間,母親死的時候他對父親懷有的感情就只剩下憤怒與不解,他常常懷疑自己與父親之間是否真正具有父與子應有的親情。
他是蒙斯克大帝的兒子,蒙斯克王朝的繼承人,這是瓦倫裡安身上無法揭去的標籤,而阿克圖爾斯心裡可能也就是這麼看待他的。
僅此而已。
瓦倫裡安弄不清楚親情和愛的含義,他一生中的大部分時光裡都在逃亡中度過,從未擁有過一個可以停留的“家”,唯一愛過的人就是母親朱琳安娜,可他決心保護的這個女人在死去之前就已經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樣。
阿克圖爾斯不該爲此負責嗎?聯邦的暗殺者因爲他而追殺他們母子,如果朱琳安娜好好地待在空氣清新,環境優美的尤摩揚,待在外公的身邊,又怎麼會患上無法醫治的慢性癌症?
想想看他們躲藏的星球都是什麼糟糕透頂的鬼地方,烏煙瘴氣的工業行星,濫用農藥的農業星球,到處都是致命的致癌物。
那個無情的男人也許從未愛過他的母親,瓦倫裡安的誕生,只不過是因爲某個蒙斯克家貴公子展現自己社交能力的戀愛遊戲。
爲此瓦倫裡安恨過阿克圖爾斯,爲什麼就不能來看看自己的母親?至少讓她就被病痛折磨時開心些也好啊。
朱琳安娜啊,這個被癌症折磨得神志不清的女人在將要死去的那幾年裡已經不記得自己的兒子了,可她卻仍舊對阿克圖爾斯念念不忘。
朱琳安娜本身的性格缺陷是導致其悲慘命運的關鍵,在阿克圖爾斯看來她本不該瞞着自己生下瓦倫裡安的事情,讓他在瓦倫裡安七歲的時候才知道自己還有原來還有個兒子。
瓦倫裡安和父親之間的關係一直很怪,早些年的時候僵得要命,很少交流,有時候他們兩個聚在一起的時候,也找不到聊天的話題。
聊不到幾句阿克圖爾斯就爲兒子的質問暴跳如雷,而瓦倫裡安總是冷眼相對。
冷場以後兩個男人就自顧自地喝酒,蒙斯克家的人都喜歡葡萄酒。
瓦倫裡安喝冷冽的茶色波特,阿克圖爾斯的酒杯裡是適宜老人引用的年份紅寶石。
許久的沉默以後瓦倫裡安從閃動着火花,劈啪作響的壁爐裡收回目光,放在父親身上的時候。
他才發現阿克圖爾斯頭髮與鬍鬚間不知何時生出的一縷縷銀色。原來那不可一世的梟雄,阿克圖爾斯,朱琳安娜眼裡的英雄。
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