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塔達林都擡起了頭，但沒人敢直視黎初諾那雙攝人魂魄的猩紅色眼眸，他們目光遊離在血色的王座周圍，飄忽不定。
“你們可曾有人聽到過虛空的低語，古神們的輕聲呢喃……羣星的毀滅早已註定，宇宙萬物都不能倖免。”黎初諾觀察着他們的反應。
沉默，死寂。
黎初諾靠在王座上，覺得自己跟這些塔達林說什麼拯救世界根本就是對牛彈琴，想要籠絡他們，談這些大道理可沒有什麼用。
要讓這些崇信力量至上的塔達林敬畏於他，甚至是產生恐懼，讓他們相信，誰纔是真正的神，以及忤逆神靈的下場。
“黑暗者弒殺了近乎所有的古神，囚禁了最強大的神靈歐魯斯，我是虛空中僅存的幾位神靈之一了。”
黎初諾威嚴的聲音帶着毋庸置疑的壓迫感。
“我早已識破了他的陰謀，藉由這具化身現世，效忠於我，塔達林必將得到救贖。”
“塔達林的晉升規則將一如既往，拉克希爾儀式也不會有所改變。你們之中，能力出衆者可以獲得更多的地嗪，在軍隊中身居高位，而位列升格之鏈前十的升格者則可以得到我賜予的力量。”
“那麼，現在位列前十的升格者，站到我面前來，我將賜予你們想要的力量。”他說。
聽到黎初諾的話，升格者們愣了愣，左右相望了一眼，紛紛站了起來。
“吾神啊！羣星的主宰者，第一升格者薩庫若向您致敬。”最前方的一位高階塔達林躬身說，餘下的升格者也陸陸續續地報上自己的名字。
站在黎初諾身邊的倫薩不在此列，他自封高階領主。
“我會實現我的承諾。”黎初諾擡起右手，無形的強大幽能在其掌心凝聚，能量波動掀起的勁風將升格者們血色的長袍吹得獵獵。
薩庫若猶豫了那麼一瞬，他對黎初諾將要賜予自己的力量期待已久，但又覺得不真切。
一個傳說中的，僅存於塔達林先驅者古籍中的古老神靈就坐在他的面前，想想都不可思議。
儘管他無比強大，比自己見過的任何一個升格者都可怕許多，但誰能保證倫薩說的都是真的，這個所謂的神靈究竟是真實存在的，亦或者這根本就是倫薩虛構的？
這個神靈的立場又是什麼？他所賜予的力量真的是可以接受的嗎？
塔達林從來都只相信自己，除此之外所有人都是敵人，而敵人只分兩種，要麼是可以被利用的，要麼不能。
可他不敢表露出心中的驚惶，向前兩步，單膝跪下。
“無上光榮。”
黎初諾把右手按在了薩庫若尖尖的暗褐色腦袋上，立時猩紅色的電弧自其掌心涌出，纏繞在升格者的身體上。
薩庫若渾身一顫，他能夠感受到那股洶涌澎湃的幽能正在源源不斷地進入他的身體之中，幾秒鐘的時間他的力量就已經遠勝於以往。
無與倫比的愉悅！
這種愉悅感比攝入地嗪所產生的還要強烈得多。
他終於明白倫薩所言非虛，他之所以突然間就變得這麼強大，正是得到了真理之神歐雷加的力量，就像高階領主馬拉什得到黑暗之神埃蒙的力量一樣。
毋庸置疑，這就是神靈的力量。
升格者的周身縈繞着的猩紅色電弧愈加璀璨起來，原本黯淡無光的神經束好似恢復了活性，表面流轉着血色的光點，他腳下的花崗岩地板都因其身體上狂暴的幽能而浮現出道道細微的裂隙。
周圍的塔達林都能夠直觀地感受到那股節節攀升的力量，身處前十之列的升格者皆是心中狂喜，而之前懷疑倫薩，因想要隱藏實力沒有晉升的升格者頓時無比後悔。
倫薩說的都是真的，效忠於真理之神即有機會得到力量。
現在沒人還在乎埃蒙了，他從不會直接賜予升格者力量，而歐雷加卻會那麼做。
只要能夠獲得力量，管他是歐雷加還是埃蒙，不都是古神靈麼。
信仰而已，換個又不會死。
“我……呃……”
“有什麼東西……要進來了……”
薩庫若想要說些感激和稱頌黎初諾的話，然而腦中突如其來的劇痛讓他疼得險些就要大吼出聲，像是有什麼東西要把他的腦子攪成漿糊。
這是獲得力量的代價麼，他絕不能就此放棄，這點疼痛還不能打倒一位強大的升格者。
他感到自己的精神彷彿都要被撕得粉碎，刀割般的劇痛如潮水般襲來，頃刻間就把薩庫若整個人都淹沒了。
“第一升格者怎麼了？”
一衆塔達林都有些惶恐，他們眼見薩庫若由單膝跪地的姿勢變爲身體前屈，進而顫抖着匍匐在地，像是個被陽光烤乾的蚯蚓一樣蜷縮着。
“是我不夠強大……承受不了……真理之神的……恩賜！”薩庫若低聲嘶吼。
其他的塔達林都開始害怕起來，如果連他們之中最強的第一升格者都承受不了神的力量，那還能有誰承受得住？
不會被撐爆吧？
“你不夠虔誠，薩庫若。”一旁的倫薩幽幽地說，“這與實力本身強大與否無關，信仰不堅定者，是無法接受真理之神力量的。”
薩庫若恍然，他當然稱不上虔誠，甚至在接受力量以前他也一直在懷疑所謂真理之神的說法。
“很遺憾，這份力量僅屬於信仰堅定之人。”倫薩搖搖頭說。
“如果堅持不下去的話，真的會死哦。”
他根本就是在扯淡，精神控制即使失敗也不會致人死亡。
真理之神的恩賜，當然就是十人份的精神控制大禮包了。
以黎初諾如今全盛時期的狀態想要控制一名塔達林升格者理應並不是什麼難事，但其難度實際上比當初控制PSI9級的幽靈特工還要高。
這些心智強大的戰士各個都不是精神脆弱之輩，能夠自殘酷的塔達林世界中脫穎而出的升格者哪個不比人類幽靈特工要強大。
薩庫若更是拜舍爾這十萬塔達林之中除倫薩外最強的。
“不！真理之神歐雷加是我唯一的主人！我當然有資格得到主人的力量！”薩庫若嚇得半死。
他的意識已經很模糊了，腦海中一片空白，一幕幕支離破碎的記憶碎片像是正在放映着的幻燈片。
死在他手中的第一個塔達林……第一個高階升格者……
還有……斯雷恩荒蕪的曠野，沖天而起的地嗪氣泉，陰霾的天空……
薩庫若的生命中好像沒有什麼美好的東西，他彷彿生下來就開始廝殺，懂得猜忌和欺騙，與殺戮爲伴，與孤獨同行。在滿是臭味與塵埃的奴隸住宅區竭盡全力地想要活下來，踏在他人堆積如山的屍骨上來攀爬得更高。
他漸漸忘記了自己到底想要得到什麼，強大的力量麼，也許是其他的什麼東西，但薩庫若已經不記得了。
塔達林生來就得不到親人的祝福與守護，世間的美好都與他們無甚關聯。
或許……他還記得些什麼。
斯雷恩的黎明是很美的，晨風會吹散夜間濃郁的地嗪紫霧，第一縷陽光灑在在了無生機的狂野上，曇花一現般的美麗，沁人心脾。
那也意味着，新的，殘酷的一天又開始了。
在斯雷恩的夜晚，埃蒙的恩賜——飽含地嗪的紫霧會籠罩整個星球，每個塔達林都能自其中汲取虛空幽能。這時的斯雷恩沒有爭鬥，人人平等。
而等待旭日升起，紫霧就會散去，白天時的塔達林尊卑有別，每個人都必須爲自己的地位不斷廝殺。
在薩庫若還很弱小的時候，他也是個很軟弱的傢伙，人人都可以欺負他，優勝劣汰的世界裡存不下弱者。
他曾經是如此地期盼天空中的太陽落下，渴望夜晚的降臨，因爲在那時其他塔達林都忙着自紫霧中吸取能量，沒人願意浪費時間理他。
薩庫若是那麼厭惡黎明時分的一線曙光，新的一天無法逃避，他將飽受屈辱，卻無以爲戰。
直到有一天，他看着那抹殘酷的旭日，突然發現努力得活過艱難的一天，活着看到它，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於是他不再逃避。
“安靜。”黎初諾冷聲說。
“敞開身心，你不會死。”
大殿內立刻就安靜下來，所有塔達林的目光都落在了薩庫若的身上。
就等着看他原地爆炸。
然而塔達林們期待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他們很失望地看着薩庫若身體上的猩紅色光芒很快就斂去了。他重新站了起來，一股強橫的氣浪隨即爆發而出。
“以真理者歐雷加之名起誓，我將成爲您手中的利刃，凡我所擁有的，一切的一切，都屬於真理之神。”薩庫若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平靜。
“聽到了嗎？這纔是神靈追隨者應有的覺悟。”
倫薩掃視了一眼剩下的升格者，不緊不慢地說。
“真理之神，不容褻瀆。”
黎初諾又招了招手，倫薩心領神會。
“第二升格者弗爾蘭，你有這份覺悟嗎？不……不用懷疑，我相信你足夠忠誠。”倫薩對弗爾蘭說。
“請真理之神賜予我力量！”弗爾蘭被忽悠瘸了，畢恭畢敬地在黎初諾面前跪下。
黎初諾滿意地點了點頭。
多省事啊！
他就喜歡這麼上道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