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倫帝國所轄行星,梅茵霍夫。
天空是鐵灰色的,太陽也暗淡無光。
延綿幾十公里的難民營地裡住在飢渴難耐的人們,他們來自被異蟲淹沒的星球,能活下來都屬僥倖,乘着運輸飛船匆匆逃離家園的人,只得連財富都拋棄。
自蟲羣向整個科普盧星區發起進攻以來,梅茵霍夫就成了帝國安置難民的過渡點,現在這顆星球上到處都是悲哀絕望的人類。
可帝國的皇帝卻並不關心這些難民的生死,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不會有艦隊來拯救他們的。
至於異蟲什麼時候回來,誰也不知道。
人們缺衣少食,每一天都在極度的恐懼之中度過。
而此時在龐大難民聚居區的東部,這裡整整齊齊的排列着以銀灰色金屬板打造的房屋,街道尚算整潔,門窗都緊緊得關着,少有人還在外面遊蕩。
這是一處剛剛完工的難民營地,顯然這裡面居住的都是纔來到梅茵霍夫不久的逃難者,他們把自己關在家中不敢出門,還在通過個人終端關注着有關救援的新聞。
這些難民們雖仍坐立不安,心中倒還留存一些希望,不像其他滯留在此地已久的難民,暴亂、搶劫、因不滿而與安全部隊發生血腥衝突的事件已經是屢見不鮮。
一個穿着黑色長風衣的男人緩緩走在街道上,他高高的豎起自己的衣領,兩隻手抄在口袋裡,衣襬在風中起落。
他帶着漆黑的鴨舌帽,把帽檐壓得很低。
沒有人能夠看到那雙咖啡色眼睛裡瀰漫着的絲絲猩紅色光芒。
“馬汀,這就是來自阿格瑞亞的難民所居住的區域了,看起來他們從剛抵達這裡不久。”
男人像是在自說自話,他身邊明明沒有人,卻側頭做出正在與人說話的樣子。
他耳邊戴着尤摩揚的新式通訊設備,這種精密的小玩意兒還附帶其他雜七雜八的功能,甚至是偵測幽能訊號。
“嗯。”他的耳邊傳來一個冷漠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模糊,像是有人帶着面罩在說話。
“大人說這顆星球馬上就要被異蟲感染了,怎麼,你找到那個叫做噬毒體的東西了嗎?”男人低聲說。
儘管難民營地的街道上少有行人,但他不想讓自己看着就像個一直自言自語的神經病一樣。
“還沒有,但在一處被廢棄的礦區發現了菌毯,我猜異蟲已經登陸了。”馬汀說,他此刻正在荒野之中奔跑着,即使如此,呼吸仍舊均勻無比。
“你遇到那些噁心的怪物了?”克里斯聽到了一陣急促的槍聲,接着是怪異刺耳的悲鳴。
“一隻被感染的本地生物,開槍的一批持械的難民,他們正在進行狩獵以獲得食物。”馬汀回答。
“情況有多糟糕?現在居然就有感染體出現,這可是在白天。”克里斯眉頭一皺。
“異蟲會同化感染其他種族,而那些種族未必就會畏懼陽光。”馬汀停住腳步隱匿了起來,對着克里斯解釋說,“那些難民還不知道情況有多麼危急……”
“這裡一定有一座噬毒體,大人說這是異蟲最近才進化出的進攻方式,在一種叫做感染蟲的生物向噬毒體內植入蟲羣病毒之後,可怕的病毒將會很快擴散看來,到時候所有被感染的人類都會變成……瘋狂攻擊非異蟲生命的異化作戰體。”
“成體系化的感染流程?真是越來越糟糕了,看來刀鋒女王蟄伏在查爾的這四年裡,並不是無所作爲的。”克里斯搖頭不已。
“在此之前異蟲還沒有這麼高效的感染手段。”馬汀語氣冰冷,絲毫聽不出他有任何的情緒波動,“異蟲一直在進化,刀鋒女王手下的蟲母都是蟲羣基因工程的專家。”
“毒爆蟲,聽說過嗎?據說就是有一隻蟲母利用跳蟲改造出來的,一支被異虫部隊圍困的人類部隊成了檢測其效果的試驗品。”
“這不關我們的事馬汀,不管它們再怎麼努力進化,也休想得到與我交手的機會!”
克里斯走着走着就來到了難民營的中心地帶,這裡可比外面要喧囂很多,難民們來來往往,臉上滿是焦急麻木的表情。
“好了,按照大人的計劃,你繼續尋找噬毒體,我就負責混進阿格瑞亞安全部隊的指揮中心,等你有消息了再與我聯繫。”他切斷了通訊。
頓時周圍噪雜的吵嚷聲灌入了他的耳中。
“我們要永遠被困在這裡兒,元首拋棄了他的人民!”
“帝國的艦隊怎麼還沒有來?UNN的多尼不是說救援工作已經有了重大進展嗎?”
“水、食物、藥品,我們什麼都沒有!”
巨大的噪音幾乎讓克里斯以爲自己正處在一場暴亂之中,不過還在他還看得見安全部隊的旗幟。
“先生……先生……您有吃的嗎?”這時一個五六歲,穿着淺藍色衛衣的小女孩拉住了他的衣角。
“那種東西,你覺得我會有嗎?”克里斯轉過身,冷冷的盯着她。
“對……對不起……先生……”小女孩急忙鬆開手,將頭埋在懷裡,朝後退了幾步。
克里斯又凝視了她一會兒,忽然俯身看向女孩低垂着的臉。
“你的父母都是人渣嗎?”他又直起腰,伸出手,把一塊巧克力遞給了她。
“謝謝先生。”女孩揉了揉通紅的眼睛。
“你倒不用謝我,本來我也是個人渣來着。”克里斯扭過頭,不再看她。
成爲幽靈之後,他原以爲不會再憐憫任何人。
只是當他莫名其妙開始憐憫別人的時候,又總是冒出想要拯救他們的念頭。
真是的,他又不是要拯救世界的英雄。
但他就是討厭過去那個冷酷的自己,連心中的那份柔軟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克里斯頭也不回的向着人羣密集的方向走去,他不是蜘蛛俠那樣的超級英雄,也沒有決心揹負拯救世界重任的勇氣。
他就是個人類的幽靈特工,一個劊子手,手中沾染着深紅色的血,卻還可悲的留存着憐憫之心?
可克里斯又想起了那隻名叫右耳的貓,想起了在霓虹燈的世界裡,那個渴望被擁抱的自己。
那個想要擁抱溫暖的男孩。
“大人……”克里斯仰起頭,看着朦朧的天空。
“順便拯救一些人類又有何不可,只要你還記得自己的任務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