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峰大殿外場爆射出奪目耀眼的白,光芒大熾,近乎遮天蔽日,令天地失色,彷彿世間只有一種顏色,純白到到極致。
禁星捨生一刀,斬鬼雄的氣魄激盪不已。這一式模仿血袍刀劈雷電,再融合他臨時的頓悟,一刀所至,鬼哭狼嚎。
轟鳴不止,怒喝不歇。
片刻後,光芒漸斂,禁壯擡頭望去,兩人緩緩露出身姿,禁星衣袍碎裂成片,刀勢仍然保持着前衝的勢頭。
另一邊的白袍儒生卻是雙手背在身後,不爲所動,身前一尺刀鋒不得入。
場間有機會觀看這一幕的紛紛倒吸涼氣,紛紛瞪大了眼睛,第一個是疑惑如此霸絕人寰的一擊竟是出自一個十六歲的體修少年。
震驚的是這種可撼煉神境界的一擊居然莫名其妙停駐了下來,絲毫沒有前進一毫的可能。那這白袍到底是何等境界,端的是風流無比。
鼓聲依舊,震盪如初,發出自己的聲音。
而當事人禁星看着白袍,臉上不悲不喜,眼眸之中也極爲平淡,他雖然料到這一擊會被擋下,卻不曾想如此輕描淡寫。
他內心沒有涌現失落悲觀,相反竟是有了點兒佩服。
禁星自己估摸着體術應該摸到了大成的門檻,要不然真氣也不會破體而出,雖然兩次都是紅芒破體加持刀身,甚至用自殘的方法來加速這個真氣外射的環節,但好歹也是大成的標誌,所以現在即便不能隨心所欲,那也隔得八九不離十了。
現在他可以輕鬆手刃靈徒境,那氣動境也是無所畏懼。如果說到氣動境是一條小小的水溝,那麼體術大成到煉神境卻是一道鴻溝,所以他目前對煉神境的攻擊絲毫不起作用,頂多就是保證自己不死。
可別小看這種自保的能力,從另一方面來說就是有逃生的可能,這對於法修漆黑一片的禁星來說比什麼都來得甘貴。
而這種自衛的手段在旁人看來卻是等同於妖孽了,修道一道本就是逆天而行,隔境如隔山,所以斷然沒有純體修可以做到禁星目前這一步。
禁星做到了,這纔是白袍起了興致的原因,也是具備遊戲資格的基礎。
衣袂飄飛的白袍儒生沒有去看對他可能造成傷害的朴刀,他盯着禁星輕笑道:“體術大成的修者可匹敵氣動境,你卻可以輕鬆斬殺。體術先天者才能力撼煉神境,你卻以大成境自保,剛纔一招甚至可以對普通煉神境造成重大傷害。”
“嘖嘖……這種不靠譜的事情兩地三族幾百年來從未發生,雖然典籍記載有這種真正的逆天怪胎,但三族幾代人從未出過,不曾想禁凡的兒子如今竟覺醒了,真的是了不起!”
“如果給你成長空間,你會到什麼地步?我很期待,相信你更期待,但是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遊戲一結束我就親手殺了你,你不可能碰到我的衣角絲毫,呵呵……”
話音一落,白袍向前跨一踏,收回了先前後退的一步。
“轟……”
禁星連人帶刀迅速被彈飛,中途中使出一個千斤墜,兩腳生根如刀子一般,在場間碎裂的地面上劃開了兩道巨大的豁口,堪堪抵消着一踏之威。
吐出一口鮮血後,禁星站起身軀,看着這位註定要不死不休的白袍,
他譏笑道:“想殺人就殺人,哪裡這麼多廢話!”
禁星雙手握刀,大踏步前進,沒有喊叫出聲壯士氣,這種情況下還得多保留體力。
朴刀猩紅不退,紅光微弱流轉,沒有綻放出什麼耀眼的刀芒,樸實無華。
刀吟再響,卻無異獸嘶吼。
儘管那最強一擊被化解,但他還有很多招,這難得的靶子站着不動,不還手,他沒道理不去磨礪刀法。
就算要輸要死,也得噁心噁心白袍。
老子就算死,也已經砍出幾百刀了!
長虹貫日。
落日一式。
一口氣之下使出連環十八刀,儘管刀法是野路子,刀式更是他自個體悟,不說賞心悅目,單是這種堅持不懈的韌勁就非常人所能及。
好比你砍木頭,儘管力小刀鈍,長年累月之下未嘗不可收穫奇效,要用勤能補拙這個理硬來解釋也沒有什麼不妥。
砰聲此起彼伏,禁星沒有再被彈飛,只是單純且拼命地砍着護罩。
那一尺不能入還是一尺不能如入,勢大力沉的刀勢卻像一個年邁的老者,心有餘而力不足。
白袍對於將自己當成死物靶子的禁星絲毫沒有生氣,臉上竟是露出笑眯眯的神采,眸中精光閃爍,就像是一個小地痞綠油油地盯着小娘子一般。
終於真氣耗盡,氣機凝滯,沒有絲毫勁氣再出刀。
一邊踹息的禁星一邊盯着這位白袍中年人,臉色不再怨懟,也沒有露出認命的神色,此刻有一種豁達的氣息自禁星身軀溢出。
禁星語氣粗重,疑問道:“我四叔怎麼樣了?”
看着劇烈呼吸,上氣不接下氣的禁星,白袍勾了勾嘴角,滿不在乎地迴應道:“放心,還死不了,禁氏四郎可不是那麼容易殺的!”
頓了頓,白袍憐憫道:“倒是你,這種情況下了還要擔心別人,嘖嘖,不去讀聖賢書真是浪費了!”
禁星平復呼吸,再問:“你看出了我是體術大成?”
白袍卻沒有馬上回答,看着禁星,眼神比較玩味,他不在意禁星在積蓄體力真氣,更不在意他的套話,對於一個將死之人,白袍自認爲是很有耐心的。
“先前那被你稱作斬鬼雄的一刀,是你體內紅流自雙手迸發出才導致這般效果,若沒有那把有點意思的刀,你斷然使不出來。”
“真氣覆蓋體表就是小成,真氣肆意外射便是大成。你能放出紅芒,你便是大成了,至於那可比肩煉神境界的先天你是沒機會了。”
說完之後,白袍留給時間禁星迴味,自己當下四顧來,聽着耳旁的廝殺,看着兩邊的生死搏殺,白袍的眼眸笑意越來越濃,寒氣越來越重,情不自禁舔了舔嘴角。
兩人交戰的地方成了一個真空地帶,無人敢靠近絲毫,兩地三族向來尚武,對於強者對決很尊重。
但是如今這種以力壓人,以大欺小。在黑衣人看來便是理所應當,喜歡一個人有千萬種理由,討厭一個人卻是一個理由便足矣,打人也是殊途同歸的。
禁氏部衆被高氏黑衣人纏身,又觀目前場內最大的領頭人禁星身陷絕境,他們無形之中氣勢在悄然逸散。
鼓聲震盪如雷霆,卻擋不住一退一進的勢頭。
一襲白衣的黑妹看着場間戰鬥,擔憂着不遠處的禁星禁壯,她臉上的表情露出掙扎,掙扎中帶着強烈的不捨。
她是這場守衛戰的號角,不能脫身,也脫不了身,所以儘管她目前有萬般思緒想救援也不行,況且也不一定成效。
“再等一會兒,就一會兒,堅持住!”黑妹喃喃,掙扎之色褪去,臉上一片堅毅,與此同時敲鼓也越發用力。
天空中金色光罩時不時傳出憤怒的大吼,盤旋迴蕩,懸垂而下,怨恨又急迫!
白袍收回視線,看着身前的禁星,輕輕一笑。
中年儒生看着禁星,笑容盪漾。
少年禁星盯着白袍,笑容釋懷。
兩人這時的狀態動作,讓人看不出絲毫的敵對關係,彷彿與鄰家大樹閒扯拉家常,惺惺相惜中充滿了溫馨和諧。
然而下面一句話便打破了這個巧妙的氛圍,顯得極爲突兀。
白袍輕聲道:“可以去死了嗎?”
要人亡,奪人性命,竟是用這種和煦如春風的口吻,理所當然中顯得不容置疑。
禁星神色一肅,搖了搖頭:“看來你說的話是真的,還算儒雅!我那四叔想必不是那麼容易好對付,竟然這般急不可耐地來對付我這般小蝦米!”
白袍驚訝于禁星此時的精氣神,沒有理由會這般平靜。他想不通,生死之間無大事,可這個少年卻是生死之間淡定如浮雲。
他想不通,所以他沒有回答禁星近乎於譏諷的言語,無視了他最後的跳脫。
看着白袍沉默,禁星內心一喜,右手悄悄握住了朴刀,一緊再緊。
禁星得勢不饒人,篤定般譏笑道:“高氏還真是臥薪嚐膽啊,式微這麼多年,終於露出了犬牙,就算我禁星守不住一峰,哪怕讓你們長驅直入,你們也一定會輸。”
“咚……”
徒然,鼓聲戛然而止,鼓面破碎。
禁星這一句拖延時間的色厲內荏被所有人忽視,蓋因擂鼓停了,停得非常突然。
“就是現在!”禁星雙眉一凝,內心一聲狂吼。
在白袍愣神的剎那,禁星匯聚了全身精氣神的右手倏地擡起,猛地朝左臂扎去,風勢如雷,奇急如電。
那處,正是蓮花印記所在!
“噗嗤——”
利器入肉,白袍迴轉過來,看到了禁星這般奇怪的自殘,又是一怔。
一愣一怔間兩息已過,擂斷的鼓聲還沒有消失,場間突兀升起了滔天颶風,剎那間山峰搖晃,地面咔咔出現裂口。
衆人回神望去,只見擂鼓的黑妹站起了身子,緩慢拾階而下,此刻已到了石階中斷,身後巋然屹立的大殿發出轟隆爆響。
大柱轟然碎裂,大石翻滾,大殿傾塌。
動靜之大,前所未有。
臺階一襲白衣淡定而下。
白衣身後大殿兀自坍塌。
廢墟煙塵中緩慢踱步而出一白衣,衣袂飄飛,山搖殿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