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吸氣的聲音發出後便再也沒有了聲音,那先前得意猖狂的禁志遠也是被震驚得不敢言語。
這白色物體不是死物,是一真真切切的猛獸巨擘。
黑色的硅膠簌簌落,掉落在汪洋肆意的洪水上,龐大的落體蓋住了洪水中游弋的雷電,整個空間在微微顫鳴,聲響不斷,各類巨響夾雜在一起,端的是恐怖之極。
良久之後,禁志遠才收住了震撼的神情,雙眸之中的綠光沒有一刻消減,而且越來越明亮了,他語無倫次道:“這……這,沒想到啊,終於出來了!”
“兇物就是它?!”身旁的灰袍雄雌莫辯的聲音響了起來,縹緲夢幻。
這白色的兇獸不是其他,是一條詭異之極的異獸,身似長蛇,婉轉直上半空,麒麟首、雙目火紅,生有鯉魚尾、面有長鬚、犄角似鹿、有五爪、相貌威武。
禁志遠輕笑:“這就是那蠢物?禁八那個老匹夫藏着掖着,原來有這種兇獸,剛一出來,就算兇猛異常,在鎮壓了幾百年後想必不及全盛時期的十分之一,而且還有百年浩劫的消耗,嘖嘖,真是天助我也啊!”
聽其話語,這便是八角塔終極鎮壓之物,也是禁氏百年鎮壓的兇獸,也是禁氏守護的秘密。
三族大戰爲此而來,他們這些位高權重之人,所謀所求自然是修道中的力量,所以虛弱的兇獸是潑天的造化,修者修心,有康莊大道自然有崎嶇小道,至於那剪徑邪門歪道也是包含其內。
千萬條道路都可以通向大道頂峰!
其實說到底,修者修行的道法便是掠奪,掠天地造化,奪萬物之本,重在一個“竊”,這便有了“竊國者候,竊命者仙”的諺語。
兩地三族爲禁氏而來,目的是力量,至於禁星猜測的其他事物,暫且沒有任何跡象,或者說以目前的層次來講還不夠,時機也不成熟。
灰袍頭顱微晃,從上到下將這隻滔天的兇獸掃視了一遍,心中有了猜測,沒有像禁志遠那把猴急,灰袍內心生出了驚悸,莫名其妙卻又理所當然,不懂便意味着兇險。
在禁志遠大笑中灰袍身形一晃,撤出了此刻的戰場。
其時,那麒麟首微微搖晃,頭上的禁星被震盪得氣血翻滾,搖搖欲墜。
觸鬚在空中跌宕,一股睡醒之前的壓抑在緩緩攀升,彷彿過不了多久,它便會睜眼。
禁志遠心中暗自竊喜,那雙目中的火紅不是睜眼的狀態,這頭兇物也沒有真正的甦醒,天空中的九色雷劫爲它而來,也只有這種雄壯的異獸能有這種睥睨天下的格局。
在他看來,禁氏幾百年的鎮壓,沒有煉化掉這兇物的血肉精血不是威力不行,而是這頭兇物太過強橫,人力有時窮,猛獸亦然,百年的消磨鎮壓,它能強橫到哪裡去?
再者說禁志遠很清楚,這兩地三族的格局,丹成的修者已是極限,從來沒喲聽說過這之上的境界,因此,這頭兇獸的鼎盛修爲便被他推測了個七七八八,頂頭也是煉神境巔峰。
修爲趨於一致,而且兇獸還有規則制衡,在禁志遠看來,這異獸還不是甕中之鱉?
等待已久的事物在期待中降臨,不偏頗,也不遙遠,近在眼前,所以先前一直藏拙的禁志遠此刻也是露出了急躁。
焦灼的心,劇烈的渴望。
時不我待,時機出現,他禁志遠再也忍受不住,畢竟這兇獸還沒有睜眼,他得搶在之前將其掠奪了。
思及此,禁志遠的身形便再度消失,空中一道漣漪劃過,他的身軀出現在兇獸十丈處。
也許是灰袍的無聲退縮提醒了禁志遠,他壓下了心中的焦灼,在兇獸面前停頓了下來,反覆打量,似乎在確定其狀態。
不多時,禁志遠堅定了心中的想法,瞥看了一眼兇獸頭頂的禁星,他很好奇,沒想到這小子居然在雷劫之下可以完好如初,猙獰一笑後他有了打算。
路一步一步走,飯一口一口吃。
急不來,也無需着急。
禁志遠雙手一番,平攤向上,掌心頓時出現兩枚棋子,一黑一白,極爲醒目,一口精血噴出,禁志遠雙指點抹其上,口中赦令一聲去。
只見天空有兩道極爲惹眼的光芒對接在一起,一個八卦陣圖緩緩形成,這八卦與先前八角塔上的陣圖別無二致,只是規模稍小而已。
“劈啪啪——”
碰撞在兇獸軀體時發出猶如焚燒枯竹的爆響,聲聲疊加,音調一拔再拔。
禁志遠哈哈大笑,果不其然,這兇獸沒有甦醒,確定了這一點,他心中那些顧忌一掃而空。
斑斕九色閃電,八卦陣。前者是規則制約,後者是人爲干擾。
兇獸沒有天時沒有人和,地利更是談不上,所以哪怕它再如何瘋狂,再如何不可一世,修爲使不出來也是徒勞的。
禁志遠快速吟詠,身前白色符文閃爍,雙手或結印,或扣指,盡皆敲擊在符文上。
這是禁氏的鎮壓法門,被他稍加改動創新了一番,不再是單純的研磨,他準備這麼多年,不說別的,單是在抽取的方式上便想了無數,兩鬢的斑白由此而來。
多年蟄伏準備,只待今日。
不多時,禁志遠完成了所用的動作,那白色的符文被他煉成了一道棍狀物,中空,彷彿是一截沒有頭尾封閉的竹管。
禁志遠大喝一聲,雙手握上,對着兇獸的脖頸,悍然插去。
“嗡嗡嗡——”
九色閃電和黑白八卦圖自行退讓,讓符文進入。
鱗甲厚重,白色是常年抵磨之後的顏色,在禁志遠修爲驅使之下,僅僅是消耗了幾息時間,暢通無阻。
禁志遠雙眸緊盯着管狀物的深入,綠光不再,雙眸猩紅無比。
當一切準備就緒,禁志遠開始放聲大笑,當然,他也沒忘記身後的灰袍,不過對於灰袍的虎視眈眈,他無懼。
他在剛纔吟唱扣指時便設下了埋伏,後顧無憂的他臉上猶如怒放的野花,璀璨至極。
“六十年前我的親生父親入贅禁氏,在老族長禁戰的帶領下生死道消,徒留我一子。”
“那一輩的風起雲涌我自然不懂,也不想去懂,在我看來,父親死得其所,在禁八的撫養下我禁志遠盛名享譽,放眼兩地都是不可多得的翹楚,那時的我是多麼的開心吶!呵呵……”
禁志遠輕嘆一聲沒有再度去回憶,家家難唸經,人人心酸事,過去也好現在也罷,他所求不在此。
“噗嗤——”
禁志遠伸出右手中指將自個的胸膛戳出一個小洞,竟是沒有鮮血溢出,詭異之極。
大手一揮,那白色符文凝聚而成的管狀物轟然變化,自尾端再度延伸出一截細管,沒入了禁志遠胸膛小洞。
禁志遠的軀體和兇獸的軀體對接一起,洪水霎時上升百丈,沒有絲毫干擾禁志遠的能力,在他身軀外五丈停滯,半寸不得入。
只見,白色符文管中有紅色的血液流淌而出。
一滴一滴匯聚成一條小溪,兇獸位高,這血液便涌向禁志遠。
雖然沒有多麼強勁的能量溢出,可是管壯外的白色符文越發的濃稠。
凝而碎,碎而凝,可見符文承受的勁氣威壓之沉重!
兇獸的雙眸血紅,沒有一點神采,氣息不再攀升,不說停滯不前,竟是在緩緩下降。
血液流進禁志遠身體時,強橫如他也是發出了一聲痛苦至極的嘶吼,慘絕人寰。
彷彿頭頂被人豁開灌入鐵水,那種深入靈魂的疼痛,森然無比。
禁志遠白袍鼓盪,頭髮狂舞,虛空中甚至有道道裂痕浮現,詭異之極。
周身頓時有一股白色的能量散出,逸散當場。
白色的能量是禁志遠的體內真氣,他此刻的舉動顯而易見,赫然便是想凝練兇獸精血,來一個驚天大逆轉,自我改造軀體,再生真氣。
想法極端,行爲也很極端。
不多時,禁志遠頭頂開始冒出淡紅色的薄霧。
薄霧始一出現,便是將先前的白色能量驅散一空,強勢霸道。
慘嚎響起幾聲後便換作了抽氣的怪笑聲,斷斷續續,盡顯猙獰。
這是喜悅到極致的笑聲,禁志遠整個人的氣勢再緩緩上升,強猛的能量碰觸到四周空間,竟是生起了詭異的颶風,勁氣激盪程度可見一斑。
“這就是力量?”
頓了頓,禁志遠癲狂道:“丹成指日可待,哈哈……”
高亢的笑聲戛然而止,禁志遠瞪圓了雙眸。
聲音跟隨颶風遊走,餘音不再。
禁志遠的雙眸猩紅剎那褪去,裡面的瞳孔急劇收縮,跳動不止。
與之對視的也是一雙眸子,通體綠色,嗜血殘暴。
複眼雙瞳,兇獸甦醒。
其內彷彿有着無盡的風雪凝結,空間竟是在簌簌發抖,虛空蕩漾而出恐怖的能量波紋。
麒麟首下巴的觸鬚盪漾如利刃,虛空裂痕閃現。
大眼瞪小眼!
須臾間,兇獸張開了嘴巴,一道仿若九幽寒地的陰風驟然升起、
猙獰的鋼牙腥臭無比,身下的洪水在這一刻躁動,衝兇獸凝聚而來,聲勢浩蕩。
禁志遠亡魂四射,哪裡還顧得了身前的造化,右手一探,一枚黑棋閃現,這是他的空間法陣,逃跑之用。
先前在黑毛猿面前用過一次。
可禁志遠還沒來得及赦令發起,兇獸對着禁志遠張嘴一噴。
一道黑色的火焰激射而出,聲勢浩蕩。
剎那間將禁志遠覆蓋。
“啊……”
慘叫滲人,悲痛不已。
餘勢不止,彷彿一道流星,砸下大地。
而在此之間,不見禁志遠蹤影。
徒留一絲絲淺白的飛灰。
一枚黑色的棋子頹然下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