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變成純粹的黑白二色是禁星看到的最後一幕,他盯着那天空中禁八的虛影,眼中發澀,潸然淚下,最後,他的雙眼之中便是無盡的黑暗,這自然不是禁星墜落地獄,而是他開始下墜。
開始的時候禁星還能接受這種失重的感覺,到最後,速度越來越快,耳邊除了那呼嘯的風聲和水流拍擊聲再無其他,禁星面色扭曲,感覺整個人五臟六腑在移位,體內的鮮血似乎在下一瞬間將破體而出。
須臾剎那,禁星只覺已過千年,渾渾噩噩間禁星的身軀下降速度開始放緩,身體陸續被那彷彿藤蔓的事物阻緩,轟隆一聲爆鳴,終於,他的雙腳接觸到了地面。
他口鼻之中的腥氣開始遠離,緊接着,那屬於異獸的咆哮便迴盪在這個空間內,盡是那劫後餘生的唏噓之感,因此其內並無太多的猙獰威力。
禁星微微平復之後睜開了雙眼,由於先前的劇烈晃動,禁星視野之中還是一片昏暗,片刻後,他才能視物。
異獸的聲音再度在禁星的腦海中響起:“小子,這便是我的地盤,嘖嘖,剛纔真是他孃的兇險,差一點就着了你爺爺的道,哈哈……”
禁星沒有馬上出聲,他順着聲音朝那腥氣濃郁之處走了幾步,離異獸更近了後,他再度用語言意識傳音:“這是哪裡?”
異獸這次沒有再度說話,似乎是瞧出了禁星言語之中的警惕和慌張,它在這個昏暗的空間猶自笑出聲來,聲音還是咆哮,只是以一種獸類的聲響發出。
禁星用意識與異獸溝通不是無的放失,畢竟此處他不熟悉,未知便是兇險,按照他謹小慎微的性子自然是不敢隨便發聲的,因爲這麼安靜的空間內徒然有聲音傳出,誰能保證裡面沒有那大凶之物?
轉念想到這異獸便是由此處爬出的,這才心中微定。
“我怎麼看不清楚?這是哪裡?”禁星不再藏匿,開口出聲,不甘心地詢問。
禁星沒有收到回答,只是口鼻之中的腥氣更加濃郁了,他知道這異獸在打量他,不消說,表情一定是打趣的。
果不其然,異獸張狂的聲音再度響起他的腦海。
“這是一個神秘的地方,不知叫什麼,至於你看不清,那是最自然不過了,你也不想想,你一肉體凡胎,剛到禁地,你就想遍覽一切事物?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聽到異獸口中的不屑與得意,禁星心中微定,暗自記下了禁地這個詞。
“有什麼辦法可以看清?”
禁星話音一落,那異獸得意的聲音便再度響起,一道溫暖的液體衝入了他的雙眸,他大吃一驚,緊閉雙眼,想利用自個的真氣將其排擠出去,卻是落得個徒勞無功。
“小子,老子先前要是想害你,你以爲你能活到現在?還用自個真氣抵擋,真是不識好人心啊,你可知道那是我龍族一脈的瑰寶?”
禁星睜開雙眼,再度打量這個空間。
絲絲的微光映入禁星的眼簾,不多時,禁星便可以清晰事物了。
似乎被禁星傲慢的態度給懈怠了,那異獸準備好的滿腹說辭被無視,它佯裝怒意在禁星腦海中咆哮:“小子,休得猖狂,你可知道這是我龍族的什麼嗎?這可是龍液!”
禁星臉色一變,露出一個驚疑不定的表情,盡是不情願。
“喂,你這是什麼表情,你以爲龍液是什麼?你龍大爺若不是惦記你先前的搭救之恩,豈會施捨給你?”異獸出言解釋。
禁星暗自好笑,那個表情是他故意擺出的,爲的就是試探那是何種事物,收到這回答之後,禁星微微朝異獸點了點頭,道了一聲謝謝。
“哼——”
收到卻是異獸的不屑一顧,禁星徒然神色一震,他左臂上的灼熱再度傳來。
與先前在禁氏不知名湖泊深處的血色世界一樣,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種事物在召喚着禁星,態度不明,禁星只能憑藉意識判斷這召喚沒有惡意。
他強壓下心中的躁動,走過異獸,仔細打量這個世界。
這是一處深淵峭壁,他們正處在深淵邊緣,他身前不到十丈,便是那無窮無盡的深淵。
深淵巖壁刀劍縱橫,怪石嶙峋,上面還有細小的字符,深淵邊緣是一條蜿蜒的小道,迤邐陡峭,不知通向何處。
視野只覆蓋百丈的距離,更遠處他看不清。
深淵下面再也沒有那呼嘯的水聲,他環視了一圈,走走停停,也沒有瞧見禁慧靈的身影,甚至一絲氣息都沒察覺到,他暗自鬆了一口氣,雖然兩人是生死大敵,沒有似乎一毫緩和的餘地,但禁慧靈好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相見不如不見,兩人碰面捉對廝殺總歸不是太和他的情願。
他沒有理會身後的異獸,異獸也沒有再度跟禁星閒聊吹噓,竟是悄然隱去了,禁星沒有察覺,因爲此刻的他正在打量巖壁上的刀劍痕跡。
每走一步,禁星便會停駐,上面的刀痕劍印雖然他不能瞧出個內外,但還是讓他有一種心神震撼的感覺,留下痕跡的人自然是那修爲高深莫測之輩。
禁星走了不知多久,心神完全陷入了這壁體上面的痕跡上,極盡全力揣摩之中。
“啪——”
他踢飛了身前的一塊小石子,緊接着耳邊便響起了輕微的墜落聲。
禁星停步,他聽力出類拔萃,自然判斷出道路已盡。
只是他的眼中看到還有道路,那道路前面還有一尊石碑,隱約間有着微弱的光芒流轉,上面有着字符,禁星微疑,沒有善作主張。
腦中再度響起那異獸的幸災樂禍聲音:“小子,你倒是有眼力勁,看到有路居然不下腳,着實有趣。”
禁星迴首,看到那異獸來到自個面前,他很好奇,這擁有蛇軀的它爲何動作這般停止,不是扭曲前行的嗎?
“所謂禁地,自然不是你家族的地方,你那家族只是取了一個同字而已,你的前面是一座天書碑,上面隱約的字符是假象,這旁邊有着詭異的力量守護,莫說是你,那怕全盛時期的我也是受了不小的虧。”
禁星吃驚不已,問出了他的疑問:“在你我之前,那畫軸飛渡洪水的女子去哪裡了?”
“不知道!”
話語乾脆利落,回道極爲迅捷。
禁星知道這異獸不想回答,他也沒有緊追不捨,畢竟維繫兩人之間除了互救之情再無他物,那左臂的蓮花印記有來歷,奈何他自個看不懂,因此能唬住異獸一時,卻是不是根治之法。
他要想辦法出去,他從上方跌落下來,按照下墜時間判斷,往上攀爬不行,他沒有試過便判斷,不是心虛膽小,而是那刀劍痕跡上做出了隱射。
看到禁星擡首的神情,異獸嗤笑:“這巖壁非煉神境不得上!”
“煉神境?”禁星微疑惑,語氣顯得有點不太重視。
異獸再度冷哼:“你以爲你的體術可以上去?強如我等龍族也是不行,這裡妖邪得很,你運轉下真氣便知。”
禁星神色一動,立馬運轉體內真氣,經脈之中的三色真氣竟是隻能調動十分之一,而且流速極爲的緩慢,禁星大驚,他法術一途不擅長停留在靈徒境界,近乎沒有作用。
若是在這個未知的地方體術也用不成,他自個的性命豈不危險程度成倍上升?
他臉色陰沉下來,上路不通,下路深淵自然不能隨意跳下。
前面的天書碑異獸強調不能行,自然也不通。
那麼此刻只有一條路,也是後路。
禁星沿着深淵巖壁的小道後退,異獸沒有發聲,它好整以暇地跟在禁星身後。
走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他再度停了下來,後路也有一座天書碑阻隔,不得暢通。
站立在原地,禁星腦中冷靜了下來。
如此寬窄的地方自然不是異獸的棲息之地,按照推斷,這異獸自然有自己的巢穴。
禁星望下下方深淵,心中瞭然。
“你先前是如何出去的?”
異獸冷笑,沒有發言,也不知是真的不清楚還是假的,沒有迴應。
禁星心中一凜,這跋扈自大的異獸沒有馬上回答,自然是不清楚狀況,要不然以它得意乖張的性子,定不會默不作聲。
別無他法,禁星盤膝而坐,運轉體內真氣,蓄精養氣之中。
兩者沒有言語,時間緩緩流逝,約莫兩柱香的時間,禁星睜眼。
定睛看下深淵。
“轟隆隆——”
霎時間,深淵之中響起驚天的爆鳴聲音。
緊接着,聲音越來越密集,急促且持久。
異獸也來到了禁星身旁,探着腦袋向下張望,鼻息越來越粗重。
禁星疑惑地看了一眼異獸,仔細下瞧之中。
可就這麼一眼,禁星雙目吃痛。
因爲此刻的深淵下方竟是一片光芒大熾,久居黑暗之中的眼眸徒然看見如此驚天的光芒自然抵擋不住,他淚流不止。
閉目之際,禁星感到自己軀體一輕,朝後方巖壁砸去,聲勢浩蕩。
轟的一聲,禁星便被驤鍥到了巖壁深處。
片刻之後,轟隆隆的爆鳴聲趨於緩和。
禁星用爲數不多的真氣護住雙眼,睜目向前看去,他看到的是異獸遠離的身影,更遠處有着亮堂的光芒。
他卻是沒有被那光芒吸引,禁星瞧着異獸身後蛇軀,上面有幾塊鱗片掉落,周身有着明顯的擦傷。
禁星原本對起先的砸壁有着抱怨,看到這一幕之後,他心中升起暖流。
在他探出軀體的剎那,一道宏偉的聲音響徹整個空間。
言語短促,僅僅一字,經久不散。
“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