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出了這樣的事情,皇上的處置很簡單。
就是糊里糊塗的處置。皇上也有數,這種事情一般是查不清楚的。如果想要查清楚,反而容易被有心人利用。姝嬪如果真的被人害死的,那麼害姝嬪的人就不可能短視,說不定連姝嬪死後,後宮的徹查都已經想好了怎麼利用。
利用來剷除他真正想剷除的人。
一個姝嬪而已,皇上就算是再寵愛,也沒到爲了一個姝嬪,就把後宮攪個天翻地覆的份上。
最多就是暗地裡申斥皇后管教後宮不利,對她做些什麼懲處,當然,懲處的是她對後宮監管不嚴,其他的罪責絕對沒有。
而且還是背地裡。明面上,皇上就會順水推舟,將太醫當成替罪羊,或者殺了,或者貶官處置。這件事就算完了,讓別人看看,自己這個皇上也是處置了敢於傷害自己嬪妃的‘罪人’的,臉面上過去了就行。
因爲皇后是一國之母,是後宮之主,皇上還要在衆臣和天下百姓面前維護皇后,維護她的尊嚴。這也是維護自己的皇權。
不過,這一次皇上不想這麼做了,不想讓太醫當替罪羊。
因爲他這一次有更看重的一個人要維護。
不錯,就是齊景灝。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皇上是深諳這個道理的,尤其是十年前,糊里糊塗的自己的懷遠將軍中伏被殺之後,嘉峪關就成了皇上的一個心腹之患,無時無刻不在擔心,敵人從那邊攻進中原腹地,甚至於逼近京城,威脅自己的皇位。
皇上也很後悔,後悔聽了楮國公的一面之詞了。現在看看,自己當年很有可能是被曹建成那個傢伙牽着鼻子走了。
這是皇上最痛恨的事情。
不過皇上心思深沉的比大海還深,這種情緒藏在心裡,外表一點看不出來,對莊妃甚至還多有偏袒。
三皇子是自己的兒子,十年前還小,這樁恩怨,皇上並沒有打算把自己的三兒子牽扯進去,皇上針對的,只是楮國公曹建成。
皇上等的,也是個機會而已。
這件事,說不定就是個機會。
皇上盯着面前的方子,冷冷的想着。
如果真的是皇后做的,那皇后簡直可以用愚蠢來形容了。因爲這麼做,姝嬪一死,頭一個被懷疑的就是她。即便是皇后仗着身份,覺着皇上不會爲了一個嬪懲處自己,但是這種把握有多大?大到皇后可以用自己的後位做賭注?
皇后在後宮多年,皇上的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受到一時寵愛的不是一兩個,三五個,也許十幾個,也許二十多個,都被皇上寵愛過一段時間,皇后若是一一吃醋,一一把這些嬪妃弄死,那後宮都要屍堆成山了。
皇后是後宮之主,後宮亂成這樣,皇上頭一個饒不了的就是她皇后本人!
所以說,皇后不可能那麼傻,對姝嬪下手。
莊妃?可能性似乎也不大,莊妃和姝嬪並沒有直接的利害衝突,即便是姝嬪受寵,可莊妃已經是多年被冷落了,誰受寵也輪不到她了,死了個姝嬪,還會有另一個后妃受寵,緊緊爲了這個殺人,莊妃沒有這個理由。
除非有另一個更說得過去的理由。
目前皇上是看不出來有什麼理由。
那麼,就是背後有人想要一箭三雕,弄死姝嬪,嫁禍皇后,嫁禍莊妃?
皇上冷冷的盯了一會兒,擡眼吩咐太監:“傳旨,命陳太醫、宋太醫會同宮廷仵作,查清楚姝嬪是因何而亡。中毒?用錯藥?還是其他?若是用錯藥,是什麼藥致使死亡的?”
太監忙跪下領旨:“是。”
……
齊景灝從西暖閣出來,依然是一頭霧水了。他其實是很狡猾的,凡事一般瞞不過他,但是面對皇上……
齊景灝總有種小狐狸見大狐狸的感覺,皇上心思太深沉了,他實在也有點摸不透。
讓自己看那些作戰圖,是想試探一下自己對兵法是不是熟悉,這一點可以肯定了。可爲什麼呀?最主要的是爲什麼是現在?皇上的姝嬪才死,他卻還有閒心查自己的兵事?
查完了也不說唐太醫的事,到底怎麼處置一點表情都沒表露,這叫齊景灝想分析分析,都無從分析起。
唐子庭一看到他出來,忙迎上來小聲問道:“如何?”
齊景灝搖了搖頭道:“皇上問了些無關的話……我辯解了半天,卻好像沒聽見一樣,也不知道那老狐狸到底想幹嘛?”
唐子庭一嚇!拉着他趕緊走遠一點:“你,你……”也懶得說他了,主要現在他沒心思說別的,忙又問:“皇上一句都沒提?”
“沒有,不過我是搶着全說了,讓皇上查一下字跡,若是兩張方子不對,字跡肯定能看出來。”齊景灝皺眉道:“我現在幾乎可以肯定,兩張方子肯定對不上!”
唐子庭又急又不知所措,半天道:“那現在怎麼辦?”查方子的字跡,這是他和齊景灝從宮外進來的時候就已經商量好了的。因爲幾乎可以肯定,父親開始給姝嬪開的方子會被人動手腳。
齊景灝想了想,道:“別擔心,錦衣衛裡頭我有熟人,會叫他幫忙照看着,唐太醫在裡面肯定不會受刑……”
但若是皇上命用刑,那可就誰照顧都不管用了。不過皇上會直接叫人對唐太醫動刑嗎?逼着唐太醫承認?順序上不對,應該先查方子上的字跡纔對啊,皇上不可能糊塗到什麼都不查,什麼證據都不管,只對唐太醫動刑,逼着他承認?
他沉吟了一下,想想還是需要再找些說得上話的人,不得已,就得找大伯了,讓大伯憑關係從側面打聽一下,甚至可以關照一下大理寺和刑部。他便道:“我這就去找……”
話還沒說完,從西暖閣跑出來個太監,急急吩咐外面的太監:“皇上有旨,快派人去傳陳太醫、宋太醫,命他們會同宮廷仵作,查清楚姝嬪是因何而亡。若是用錯藥,是什麼藥致使死亡的?若是中毒,又是什麼毒藥?”
外面的太監答應了一聲,馬上散開跑去各自傳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