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響動,呼啦啦進來十幾位,除了跟着林杏的太監宮女,還有御藥房的人,看清院子裡的形勢,萬全腿都軟了,皇后娘娘要是在自己這御藥房出了事兒,自己這腦袋還保得住嗎,更何況,皇后娘娘肚子裡還有皇子呢:“你,你是誰,有話兒好說,別傷了娘娘。”
萬全倒是挺聰明,至少知道不能刺激慕容婉婉。
林杏餘光瞄了一眼慕容婉婉,發現即便慌亂,卻沒剛纔堅決,剛纔這女人可是一副要跟自己同歸於盡的架勢,這會兒卻猶豫了。
人在絕望的時候,容易鋌而走險,而哪怕有一絲希望也會遲疑,這是人的本能。慕容婉婉眼前正是這種狀態,大概被自己說動了。
對於慕容婉婉如此輕易相信自己,林杏只能說這女人蠢的可以,先不說自己跟她毫無干系,即便是親姐們,在她那般對待自己之後,如果自己還原諒她,那就不是蠢,是找死。也幸虧慕容婉婉太蠢,要是一照面就給自己一刀,自己這會兒早就一屍兩命了。
想到此,笑了一聲:“大驚小怪做什麼,我們姐妹鬧着玩兒呢。”說着,伸手去拿慕容婉婉手裡的刀:“都出去吧,大熱的天兒,姐姐給你切西瓜。”
柳嬤嬤反應極快,忙叫人把井裡湃着的西瓜拿過來,放到小桌上,林杏手起刀落切成了兩半,笑眯眯的端起半個:“婉婉吃了瓜涼快涼快吧。”手裡的西瓜照着慕容婉婉的臉上一扣,趁她不防備,一腳把她踹了出去,然後迅速閃到侍衛後頭。
慕容婉婉方知上當:“慕容婉清你這個賤人。”瘋子一樣衝了過來,錯過了剛纔的最佳時機,這會兒再想殺林杏,怎麼可能。
侍衛,太監,宮女,嬤嬤把林杏圍的裡三層外三層。
林杏推了一下擋在自己前頭的萬全:“萬老哥您這塊頭,擋我前頭,我可什麼熱鬧都瞧不見了。”
萬全心說,娘娘這心真夠大的,這時候還有心思看熱鬧,只能挪開了一些,卻仍儘量擋在前頭,生怕那瘋女人衝過來,對林杏不利。
林杏卻不怕,剛纔是自己落了單,慕容婉婉纔有可乘之機,如今這麼些人,要是還護不住自己,豈不成笑話了嗎。
護衛自己的都是朱毓身邊的暗衛,身手自不用說,而且,還是幾個對一個,即便如此,慕容婉婉都走了幾招才被拿下,可見這女人的確有兩下子。
林杏暗暗抹了把冷汗,不是自己機智,明年今日可就是自己的忌日了,真懸啊!
敢謀害皇后娘娘跟娘娘肚子裡的皇子,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宮裡的人誰不知道,皇上對皇后娘娘那可是愛到了骨子裡,爲了皇后散盡了後宮嬪妃,如今這偌大的紫禁城就皇上跟皇后兩位主子,這哪朝哪代見過啊。
民間的男子誰家不是三妻四妾的,便那些苦哈哈扛活的漢子,手裡攢下倆糟錢兒,還三無不常的撇下家裡的黃臉婆,去花樓找刺激呢,偏偏萬歲爺這個應該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的皇帝,卻成了個癡情種,眼裡心裡就皇后娘娘一個。
萬歲爺都潔身自好,下頭的臣子自然也不敢七個八個的往府裡擡了,省的招萬歲爺不待見,他們這些侍衛就更消說了,連吃花酒的毛病都改了。
不當值的時候,老老實實的回家跟老婆孩子過日子,先頭心裡還覺得不大爽快,可這日子就怕過,過着過着,瞅着家裡的婆娘也順眼起來。
雖說不如青樓花娘的妖嬈身段,漂亮模樣兒,可會過日子啊,一到家飯就端上桌,酒也篩好了,吃了飯,往院子裡的葡萄架下一坐,婆娘立馬就送了一杯沏的釅釅的茶,喝一口瞧瞧身邊納鞋底子的婆娘,看看那邊兒鑽牆根兒逮蛐蛐的兒子,忽覺這小日子也不差。
人也不能天天指望着炕上那點兒事活着不是,更何況,夜裡孩子睡了,抱着婆娘折騰也一樣,日子久了,反而覺得自家婆娘那一身肉比花娘排骨似的小身板更和心意,一頭扎進婆娘豐滿的胸膛裡呼呼睡上一覺,比什麼都踏實。
外頭的心淡可,對林杏這個皇后便從心裡感激起來,覺着如今的小日子都是託了皇后娘娘的福,不然,如今他們還天天往青樓送銀子呢,哪有現在的好日子。
正盼着這樣的好日子能過長遠兒呢,不想就蹦出這麼個不怕死的瘋女人來,心裡頭知道這回雖有驚無險,到底是他們護衛不利,即便保住腦袋,一頓板子總是跑不了的,心裡恨慕容婉婉沒事兒找事,下手自是不留情,直接撅折了慕容婉婉的手腳,捆成了糉子,還怕她喊叫驚着林杏,嘴也堵了,慕容婉婉想喊都喊不出來。
剛收拾完慕容婉婉,皇上就來了,跑着來的,頭上的金冠都有些歪了,滿頭的汗順着臉頰往下直滴答,眼裡的慌亂無助深深撼動了林杏。
林杏從未見過這樣的朱毓,原來自己在他心裡如此重要,堂堂的一國之君,泰山崩於前也能面不改色,卻因自己如此慌亂無助。
安然說自己的本事大,把堂堂的一國之君變成了爲情所困的凡夫俗子,可是林杏卻發現,自己喜歡的愛的正是眼前這個頗有些狼狽的凡夫俗子。
皇上的目光落在林杏身上的一刻,略定了定,抓着她上下審視了幾遍:“傷沒傷到哪兒?”
林杏心裡一暖,這男人總是會在不經意的時刻打動自己,她以爲他會先問孩子呢。
林杏摸了摸自己肚子:“你放心,孩子很好。”
皇上心落到了實處,也顧不得有多少侍衛奴才,伸手把林杏抱進懷裡:“小林子沒事兒就好。”
衆人齊齊背過身去,屬於帝后的溫馨時刻,他們瞪眼瞧着可不合適。
兩人抱了好一會兒才分開,皇上仍牽着林杏的手不放,目光看向地上的慕容婉婉,陡然變得陰狠冷厲,咬着牙道:“拖出去活剮了。”
林杏微微皺了皺眉,低聲道:“咱們的孩子還沒落生呢,這般只怕不好。”
皇上臉色略緩,開口道:“壓入囚牢擇日問斬,永巷的奴才一律杖斃,皇后身邊的人,每人領二十板子,再若懈怠,仔細你們的腦袋。”撂下話牽着林杏出了小院。
成貴心裡嘆了口氣,王守貴這小子終究死在了這女人手裡,就說婉貴人怎麼會瞧上一個太監,肯定惦記什麼呢,卻也沒想到,她竟打的這個主意,可見心裡恨毒了林杏。
成貴真有些想不明白,林杏跟她是親姐妹兒,也沒對她怎麼着啊,更何況,聽說在永巷的時候,林杏還幫過她,即便不感激,也不能這麼恨吧,這不成了恩將仇報了嗎。
成貴想不明白,林杏比成貴還想不明白呢,也是巧,柳嬤嬤歸置東西的時候,找出了當初那對鴛鴦佩。
林杏想了半天,還是覺得應該物歸原主,自己拿着慕容婉婉的東西,心裡也膈應,便覷着朱毓召見番邦使臣的空,去了慎刑司大牢。
卻碰上了個熟人,番役頭何老六,不過他顯然沒認出自己來,何老六哪想到皇后娘娘會親臨,忙帶着人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磕頭,腦袋都不敢擡,更別提看林杏的樣子了。
林杏:“起來吧,本宮隨便瞧瞧,你們不用跟着了。”
何老六急忙應一聲,老老實實的跪在外頭候着。
有了御藥房的事兒,身邊的人侍衛太監宮女嬤嬤有一個算一個,誰也不敢離開林杏左右,尤其,娘娘要看的人還是婉貴人,更打起了一百分的精神警戒着,生怕有閃失。
林杏也理解他們,跟就跟着吧,其實這趟來,林杏不是爲了自己,這兩日她總做夢,夢見個小丫頭,小丫頭的眉眼兒跟自己相似,醒過來。林杏覺得那小丫頭一定是慕容婉清。
林杏不信邪都不行,或許那丫頭給自己託夢是有未了之事,而對於慕容婉清來說,未了的也只有慕容婉婉這個妹子了,故此,於情於理自己都得來一趟。
慕容婉婉關在最後一間牢房,牢房裡沒有窗戶,大白天也是黑漆漆的,即便牆壁上點了燭火,仍然昏昏暗暗的。
林杏費了些時候纔看清牢房角落裡的一團正是慕容婉婉。
彷彿意識到林杏的目光,她猛然擡起頭,看見林杏眼裡射出刻骨的恨意:“慕容婉清你這麼殘害自己的妹妹,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柳嬤嬤搬了把椅子過來,墊上軟墊,扶着林杏坐下。
林杏看了慕容婉婉一會兒:“你不覺的你自己可笑嗎,當初你扮柔弱讓你姐姐替你進宮的時候,又何嘗顧念過姐妹之情,你恨不能慕容婉清早早的死了纔好,才襯你的心,你以爲慕容婉清進宮之後,必是有死無活,卻沒想到我活的好好,不僅沒死還當上了皇后,你就開始後悔了,覺得是慕容婉清搶了你的機會,這個皇后該是你慕容婉婉的,本宮可說中了你的心思?”
慕容婉婉:“本來就是我的,慕容婉清你早就該死,老天不開眼,當初在壽春的時候,我把你推倒荷花池子裡,都沒能淹死你。”
林杏真爲慕容婉清可悲,攤上這麼個毫無人性的妹子,能活到進宮已經是了不得的運氣了:“慕容婉婉你恰好說錯了,正是因爲老天開眼,纔不會讓你得逞,有句話叫多行不義必自斃,所以,該死的不是你姐姐,而是你。”
林杏把手裡的鴛鴦配丟了進去,站起來要走。
慕容婉婉忽然道:“你是誰?你到底是誰?你不是慕容婉清……”
林杏轉身看着她:“你才知道啊,如你所願,你姐姐早就死了,等你死了之後就能下去跟她團聚,若見了她,替本宮謝謝她幫我找了個好男人,這是本宮的謝禮。”說着,丟了個藥瓶進去,再不看她,快步出了大牢。
林杏忽然發現,曼陀羅米分真是個好東西,能夢想成真,哪怕是用生命作爲代價,也值了。林杏猜,慕容婉婉這會兒一定已經當上了皇后,母儀天下。
林杏無法理解慕容婉婉,皇后又如何,尊榮的身份如此重要嗎,天下至尊至貴,也不過是虛名罷了,若不是因爲這裡有個真心愛自己的男人,這個皇后,打死她也不會當的。
就她理解,愛情的真意就是長久的陪伴,爲了陪伴所以妥協,所以放棄,朱毓爲了自己一步一步妥協,放棄了三宮六院,放棄了這裡男人公認的福利,而自己爲了他放棄了宮外的世界,放棄了穿回去的機會。
在成都的時候,自己心裡還有些遺憾,如今卻只剩下慶幸,她竟然慶幸留了下來,有機會跟朱毓相伴到老。
林杏忽然想起一句詩詞: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怪不得這句話被千古傳誦,這不正是愛情的真意嗎。
正想着,見那邊兒匆匆而來的男人,一臉氣急敗壞,可見是氣壞了,不等他開口,林杏先一步倚在他懷裡:“小林子剛想起了一句詩,一會兒勞煩萬歲爺動動御筆,我想掛在寢殿內。”
皇上再大的氣,懷裡溫香軟玉的抱着,也消了,低頭瞧着她:“什麼詩?”
林杏抓着他的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算是林杏說過的,最真心的甜言蜜語了
朱毓目光晶瑩閃動,柔聲應着:“好,朕回去就寫。”牽着林杏的手往外走。
林杏卻想起什麼,回頭跟何老六道:“明兒你得空去御藥房一趟,我給你配些藥,能治你的病。”
何老六愕然擡頭,瞧見林杏的臉,嚇得一翻白眼,暈了。
林杏頗爲無奈,摸着自己的臉,問旁邊的男人:“我長得有這麼可怕嗎?”
朱毓笑了起來:“朕的小林子貌美如花傾國傾城。”
林杏滿意的點點頭,眨了眨眼:“萬歲爺這般說,可不可以理解爲,只要小林子能貌美如花,做什麼都行。”
皇上此事心情極好的點了點頭:“嗯,小林子做什麼都成。”
這話說出來不過一天,乾清宮傳出一聲怒吼:“小林子,朕龍冠上的頂珠哪兒去了?”
接着就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碾碎,敷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