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唯微笑着走出東院,來到前院迎面走來了成夫人,自從那天晚上之後,成夫人故意躲着曉唯,甚至吃飯的時候都不和曉唯有眼神的交流,她已經對這個女兒有些畏懼了。
倒是曉唯好像已經忘記了之前不快,笑着喊道:“娘。”
成夫人只好硬着頭皮迎上前去,躬身施禮。
曉唯趕緊將成夫人扶起,道:“娘,在家裡就不要這樣了,免了這些繁文縟節吧。”
成夫人誠惶誠恐,小心翼翼地點頭說是。
曉唯:“娘,你這是要去哪裡啊?”
成夫人趕緊答道:“是陳星鵬從錢塘帶回來一些點心,說是你喜歡吃的,讓我去看看。”
曉唯微笑着說道:“哦,是這樣啊。”
成夫人:“那你忙着,我先去看看。”
曉唯看着成夫人的背影,漠然地說道:“娘,家裡這麼多人會做,就不要吃外面帶回來的了,我擔心不乾淨,吃壞了肚子。”
成夫人:“不會,我先去看看,若是不好,我就不讓人給你送去了。”
曉唯:“好吧,不過你不用去找陳星鵬了,問一問管家,大概他交給管家了。”
成夫人不解,但曉唯已經走遠了。
溫柔入殮的第四天。用孟天楚的話說,老天爺都知道自己的傷心,溫柔去的第二天就開始下雨,淅瀝瀝的小雨斷斷續續地下着,天也彷彿一下就涼了下來。
孟天楚他們搬回了自己的宅子之後,大部分的時間都守在溫柔的靈堂裡,佳音再也堅持不了,病倒了。家裡一下彷彿如死寂一般。
新地孟宅改變比較大,每個夫人的院子和從前都不一樣了,而且相隔較遠。比從前的環境也好了許多。
左佳音就是在這個時侯,在自己地新院子裡接待了賢妃娘娘。
曉唯饒有興致地參觀了每個地方,時不時還發出幾聲讚許,孟家爲溫柔辦喪事,曉唯一次也沒有來過,甚至沒有叫人送禮來,彷彿自己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一樣。
“佳音,你的氣色還是不好。還是要好好的休息纔好,畢竟……罷了,罷了,不說了,我們說些高興的事情好了,我看啊,你的院子還真是別緻。而且還這麼大。是不是幾個姐姐中院子最大的啊?”
左佳音勉強一笑,抱着文瑾,道:“也不是,大家都差不多,我這裡不過多了一處煉丹房罷了。”
曉唯就是要把話題往這個方面扯,見時機到了,便趁機說道:“對了,我聽說你在給溫泉供藥,都是一些什麼藥啊?”
左佳音見曉唯這麼問。自然是曉得了曉唯是知道了些什麼,便道:“不過是一些定氣養神的藥丸罷了。”
曉唯見和自己的探子說地一樣,便笑着說道:“我之前本想先去找孟大哥商量的,但一想,他也不會煉藥。所以還是先來找你說說。”
左佳音聽出曉唯的話裡有話。便道:“娘娘儘管說就是。”
曉唯讓身邊伺候的下人退下,甚至讓奶孃將文瑾都抱走了。這才說道:“溫泉已經派人快馬加鞭地往杭州趕了,你知道嗎?”
左佳音點了點頭。
曉唯:“那你也自然知道他是爲何而來,對嗎?”
左佳音:“是的。”
曉唯:“那你準備怎麼辦?”
左佳音:“娘娘一定想到了好的法子來化解這個問題。”
曉唯笑了,道:“難怪大家背後都說你是孟大哥的知己呢,我看也象,一般地女子如何做孟大哥地知己呢?”
左佳音不禁想到了溫柔,心裡一酸,曉唯自然看出了端倪,於是將話題轉移,道:“好吧,我們言歸正傳好了。”
左佳音嗯了一聲。
曉唯道:“半個月前,我也派人飛鴿傳書給萬歲爺了,溫泉的勢利很大,你也知道如今是這些宦官當道,萬歲爺已經很多時間不理朝政一心煉丹,整天和那些個道士廝混在一起,我想了想,溫柔的死,如果溫泉真如傳說中那樣要和孟天楚決一死戰,那麼只有萬歲爺可以救孟大哥了,你說呢?”
左佳音明白了,道:“那娘娘的意思,只有我現在的這個藥可以救天楚了?”
曉唯點了點頭,道:“是的,所以我想派人給萬歲爺送些這個藥去,興許他一吃感覺一好,不但可以救孟大哥,說不一定,孟大哥爲此還可以加官進爵呢。”
左佳音腦子裡飛轉地轉了一轉,然後笑着對曉唯說道:“還是娘娘想的周到,那我們要不先去找天楚說說看?”
曉唯見左佳音這樣乾脆,心裡也很高興,道:“好吧,我們先去找孟大哥商量一下。”
兩個人說笑着來到孟天楚的書房,左佳音先一步走到孟天楚的書房,先是小心地敲了敲房門,見裡面沒有聲音,便道:“是不是出去了?”
曉唯:“不會吧,這麼早,孟大哥會到什麼地方去呢?”
左佳音四周看了看,見一個丫鬟從旁邊經過,便問道:“老爺呢?”
丫鬟搖了搖頭,左佳音道:“大概還在溫柔地靈堂,最近他大部分時間都在那裡,娘娘我們那裡去看看吧。”
曉唯只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跟着左佳音來到靈堂,果然見孟天楚坐在椅子上疲憊子一手托腮,微閉着雙眼,感覺像是在打盹。
左佳音自從溫柔走了之後,一直和孟天楚見面有些尷尬,兩個人似乎刻意在迴避着對方,尤其是佳音,這幾天幾乎不出門,大家都很難得看見她。
“天楚。賢妃娘娘來了。”
孟天楚睜開眼睛,見曉唯和左佳音站在自己跟前了,這才趕緊起身給曉唯施禮。然後憐惜地看着左佳音道:“不是讓你好生地躺着嗎?你看你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手也冰涼。”
左佳音見曉唯面前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從孟天楚手裡抽出自己的手,小聲說道:“我沒有什麼的,娘娘找你有事,你們談吧,我走了。”
左佳音對着孟天楚羞澀一笑,正要轉身準備離開。孟天楚一把將左佳音拉住,輕聲說道:“佳音……我,你……”
左佳音莞爾一笑,道:“我知道,天楚,你什麼都不用說,你和娘娘先說事情吧。我走了。”
曉唯一旁微笑着說道:“你們啊。不要在這樣難爲自己和對方了,溫柔已經走了,莫非你們這些活着的人從此就這樣消沉下去嗎?”
左佳音聽罷,不禁難過起來,眼淚奪眶而出,孟天楚不忍,將左佳音的手拉着,道:“佳音,對不起。都是我地錯,你不要這樣了,你看你現在地樣子,讓我好心疼,要不……我們將溫柔還是提前下葬吧。也讓她入土爲安。”
左佳音:“那怎麼可以?”
曉唯:“我看孟大哥的提議也挺好地。現在天氣還沒有涼快下來,在屋子放上七天。別說去了的人,我們活着的人都受不了,你看天楚,再看看佳音你自己,我看還是擇日提前獎溫柔葬了吧。”
左佳音:“娘娘,這樣怕是不妥……”
曉唯:“沒有什麼不妥地,就這麼定了,我讓人現在就去選個日子好了,如果有人追究,就說是我定了的。”
左佳音還要說話,曉唯已經走出門去,叫了王公公低聲吩咐了幾句,這才進屋來,笑着說道:“好了,溫柔的事情我來辦就是,現在我們說說那個藥丸的事情。”
孟天楚不解,道:“藥丸?”
左佳音趕緊將曉唯的意思給孟天楚說了,孟天楚聽罷,表面上雖然笑着說好,但看着曉唯,腦子裡飛速地在想着曉唯的算盤。
孟天楚:“還是娘娘考慮的周到,不過那個藥現在竟一顆多的也沒有了,這該如何是好呢?”
左佳音一旁安靜地守着,她知道孟天楚有自己地想法,所以她什麼也沒有說,其實這個藥她按照孟天楚之前的吩咐做了很多。
曉唯半信半疑地說道:“怎麼會一顆也沒有了呢?”
孟天楚笑了,道:“佳音,是不是我忘記了,最近一直很忙,你記得還有嗎?”
左佳音平靜地說道:“天楚,你都忘記了,溫……溫柔不是因爲我們沒有及時給她叔叔供藥,這才惱了,你怎麼……”
曉唯見孟天楚又難過了起來,便趕緊說道:“算了,不要提這件事情了,既然沒有,暫時就算了,那麼做這個藥需要多長時間呢?”
左佳音:“本來是很快的,但是現在這個藥裡缺了一味藥,要不也不會……”
曉唯這才哦了一句,道:“這樣啊,那就不好辦了,不過,現在既然遠水救不了近火,那我再想一想辦法。”
孟天楚慚愧地說道:“娘娘,實在是對不起,你一心幫我,但我卻……”
曉唯笑了,道:“孟大哥不必這樣,你也不是有心的,我說過,你的事情就是我曉唯的事情,我不會讓任何人難爲你的。希望萬歲爺已經出兵將溫泉地人馬攔住並撤退了回去。”
這時,王公公走了進來,謙卑地走到曉唯跟前,小聲地說道:“娘娘,正巧了,咱家按照您地意思問過了,竟然說今天就是個不錯的日子呢。”
曉唯聽罷,笑道:“那就今天吧。時辰什麼的,都問過了嗎?”
王公公點了點頭,道:“一個時辰之後便是最好。”
孟天楚:“娘娘,真的就要這樣嗎?我方纔不過是……”
曉唯:“罷了,就這樣定了,你和佳音再是這樣還怎麼活啊?”
孟天楚見曉唯這樣堅持,便不好再說什麼,只好道:“那我們就去準備吧。”
左佳音:“天楚,你先休息一會兒吧。我和鳳儀還有飛燕去準備就好。”
孟天楚:“我如何休息呢?”
曉唯:“那大家一起去忙吧,不要再說了。”
說完,曉唯和左佳音出去了。孟天楚走到棺材面前,用力將棺材蓋子推開,看見溫柔安靜地躺在棺材裡,穿着當時出嫁時穿的那一身嫁衣,孟天楚輕輕地撫摸着溫柔的臉頰,眼淚再一次涌了出來,落在了溫柔的臉上。
“溫柔,若真是老天給你我開了一個這樣荒唐的玩笑。那爲什麼不讓我離開呢?”
眼淚在孟天楚的訴說中一滴一滴地落在溫柔地臉上,彷彿是溫柔跟着孟天楚流淚一般,雨下地越發的大了,門外的聲音開始嘈雜起來,孟天楚知道擡棺地人馬上就要來了。
夏風儀帶着人進了靈堂,見孟天楚爬在棺材上痛哭不已,心中也是一陣悲涼。走上前去。輕輕將孟天楚地手拉着,道:“天楚,溫柔要走了。孟天楚擡頭看了看夏風儀,悲愴地說道:“這麼大地雨,會不會將溫柔給淋溼了?”
夏風儀忍住傷悲,道:“天楚,你不要這樣,好嗎?擡棺的人已經來了,你鬆手吧。”
可孟天楚還是緊緊地抓住溫柔地手不放。這時曉唯走了進來,見夏風儀一臉爲難的樣子,身邊站着擡棺的人也是不敢說話,再一看時辰馬上就到了,不能再等。便走上前去。對擡棺的人說道:“可以擡棺了,否則就要錯過時辰了。”
“可。可是孟大人他……,我們不……不敢。”
曉唯冷冷地說道:“來人啦,將孟天楚給我拉開。”
從門外進來幾個護衛,走到孟天楚不由分說拉着孟天楚就走,孟天楚拼命掙扎,死死地將溫柔地手拽住,嘴裡喃喃地說道:“你們不要這樣,外面下着這麼大的雨,還是等到天好的時候再說吧,你們不能將溫柔給淋溼了……”
曉唯走上前,大聲說道:“孟大哥,你不要這樣,讓溫柔入土爲安吧。”
孟天楚搖了搖頭,不說話,但雙手還是死死地拽住溫柔不放,曉唯見狀,只好讓護衛強行將孟天楚拉出去,一旁的人看得是個個傷心,人人落淚。
棺蓋合上了,擡棺的人將溫柔的棺材擡出了靈堂,雨下得越發的大了,院子裡站滿了爲溫柔送行地下人和丫鬟,棺材在就要出門地剎那,孟天楚再次衝上前去,大家一下沒有反應過來,擡棺爲首的一個男子,被孟天楚一下給撞到,一聲巨響給,大家頓時愣了,棺材象一個巨人一般落在了地上,棺材蓋子摔開了,大家看見溫柔從傾斜的棺材中滾了出來。
曉唯站在屋檐下,臉色頓時變了,不禁說道:“孟大哥,今天是怎麼了,怎麼可以這樣呢?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荒唐的事情。”
摔在地上的四個擡棺的人,這才哼唧着站了起來,孟天楚衝到溫柔的身邊,將溫柔緊緊地抱住,一旁的人都看的愣了,倒是夏風儀突然明白了過來,對下人說道:“你們還杵在這裡做什麼?還不趕緊將你們大人和二夫人地遺體從雨裡搶回來?”
下人這纔回過神來,紛紛衝進雨中將孟天楚和溫柔擡進了屋檐下。
孟天楚抱着溫柔,夏風儀上前說道:“天楚,你這樣不是讓溫柔不安心嗎?”
孟天楚像是沒有聽見夏風儀的話,突然在人羣中四處張望,大聲說道:“佳音呢?”
大家見孟天楚這般神情,以爲他是悲傷過度要瘋了,都不敢說話,倒是左佳音聽見孟天楚喊自己,便趕緊走了過來。
孟天楚激動地左佳音說道:“佳音,溫柔死了四天,怎麼沒有腐敗?臉上和身子也沒有出現屍斑!會不會……”
左佳音聽罷,趕緊蹲下身來,仔細地查看,摸了摸溫柔的脈搏,然後將手放在溫柔的鼻子前試探鼻息,曉唯衝上前來,呵斥道:“佳音,孟大哥因爲傷心纔會這樣,你怎麼也跟着一起胡鬧了?溫柔死了四天了,現在你們還以爲她活着的嗎?來人啦,將溫柔重新裝入棺材,時辰就要到了。”
幾個護衛衝上前來,正要將溫柔從孟天楚懷裡抱走,突然左佳音大喝一聲道:“不許動,誰也不要過來,我也覺得奇怪,這麼炎熱地天氣,溫柔地身子怎麼可能一點腐敗的跡象都沒有呢?當時,我也查看了溫柔服用地毒藥,不是鶴頂紅,至於是什麼毒藥當時我也沒有認真地查看,一心想要救人了。”
曉唯覺得左佳音和孟天楚都已經瘋了,不可理喻,便道:“你們兩個不要在折騰溫柔和你們自己了,你們以爲溫柔會起死回生嗎?”
左佳音也不搭理曉唯了,趕緊伸手擠壓溫柔的眼珠子,孟天楚知道,左佳音是在看溫柔的瞳孔,自己是個學法醫的,這是最基本的查看人是不是真的已經死亡的方法,但自己卻因爲太過悲傷溫柔的死而疏忽了,想到這裡,孟天楚不禁越發想着自己是糊塗之極了。
夏風儀對曉唯說道:“娘娘,就讓他們再看看吧,要不等溫柔下葬了,他們也會內疚一輩子的。”
曉唯長嘆一口,轉身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