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難道,難道是你把妹妹……”不用她的母親繼續陳述當時的經過,聰明的寧甜甜,便已然猜到了整件事情的大概。
外面的喪屍何等恐怖,寧甜甜自己深有體會。
在喪屍圍困的情況下,自己的母親,爲了保護她自己和妹妹的生命,不慎將妹妹悶死在懷……面對如此結局,小姑娘除了繼續抱着張永泰的大手低聲抽泣外,還能做什麼呢?
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已徒勞無功。
如果只是一俱小女孩的屍體,親眼目睹太多太多人類殘骸的張永泰絕對不會有如此巨大的轉變。
可是,如果小女孩血淋淋的屍體旁邊,多出了一個電熱鍋,而電熱鍋裡,此時此刻還殘留着些許血紅色的湯汁呢?
張永泰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懦夫,不管是對待別人,還是對待自己,他總是習慣性得喜歡選擇逃避。
可是,在這一刻,面對眼前駭人聽聞的慘劇,面對人類與生俱來的良知,他,終於血管鼓動、暴跳如雷!
“兄弟,你不要那麼緊張,那小傢伙已經死了,而我們,又餓了兩天,外面都是怪物,我們總要找點吃的……”
可惜,還沒等肌肉男把話說完,張永泰鐵錘般的巨拳,便如同出鏜的炮彈一般,直轟肌肉男面門。
“不自量力的小子,你這是自己找死!”
仗着多年的格鬥經驗,對於張永泰的含恨一擊,肌肉男根本有恃無恐。甚至,他連格擋住張永泰的攻擊後,自己下一步的絕妙反擊,都已在一秒鐘之內成竹在胸。
可惜,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你!你不是人……”
僅僅只來得及喊出半句遺言,做好格擋姿勢,信心十足的肌肉男,眨眼間就被張永泰一拳轟擊進了水泥澆築的走廊地板。
“啊!!!”的一聲女性驚恐尖叫回蕩四周,但是,張永泰卻彷彿置若罔聞一般,繼續對着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肌肉男一陣暴擊!
一拳、兩拳、三拳……直到張永泰將連日以來所有的憤怒和恐懼發泄完畢,他這才擦拭着額角的血珠,狠狠在血肉模糊的男人軀體上,吐上了一口惡臭的濃痰。
任何人都有底線,張永泰,當然也不列外。
他既可以容忍自私自利,也可以無視見死不救,還能同意威逼利誘,更不介意圖財害命,因爲,這些文明社會表面上所痛斥的無恥品性,從虛僞的社會誕生之初起,人類,便堂而皇之得沿用至今。
可是,吃人,卻是一個列外。
人之所以區別於動物,那是因爲,他有着動物所沒有的良知。
如果有朝一日,你連同類的血肉都能面無表情的咀嚼吞嚥,那麼,你便已然不算是人,而僅僅是一隻動物,一隻迷失在末世叢林中的嗜血兇獸。
在末世,有喪屍這種力大無窮、悍不畏死的恐怖新物種就足夠讓人類心驚膽寒了,對於像肌肉男這種比喪屍還要恐怖千倍萬倍的嗜血兇獸,張永泰從心底裡感到驚駭與畏懼。
所以,爲了第一時間剿滅能夠危及自己寶貴生命的恐怖存在,張永泰潛藏許久的暴怒本性,在這一瞬間,徹底戰勝了原本懦弱的理智,在危險還未近身之前,他先一步對着看似人類,實則牲畜的肌肉男,發起了狂風暴雨般的痛擊。
於是,自負的肌肉男,成爲了懦弱無助的張永泰,闖蕩殘酷末世的第一個犧牲品。
“你、你殺了他?你居然殺了他?你知道他有多厲害嗎?他能單槍匹馬殺死外面的怪物!他能保護我們安全離開這裡!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代價,才說服他保護我和我的女兒?你居然就這麼輕易把他殺了?!你這個殺人屠夫……”面對發生在自己眼前的恐怖暴行,衣衫不整的風韻少婦已然神志不清。
聽着自己媽媽語無倫次的質問,一旁同樣被張永泰剛剛舉動嚇得驚駭莫名的寧甜甜,總算弄明白了媽媽能夠有幸活到現在的原因:可憐的婦人,如同自己一樣,用自己所剩不多的籌碼,乞求強大男人的幫助,以便在恐怖的末世之中獲得哪怕只多一絲的生機,自己與母親的區別僅僅在於,自己用的是半袋方便麪和一年的奴役,而自己的媽媽,卻比自己更加直接,用得,是女人最常用的武器,她的肉體,以及,她的尊嚴。
身處末世,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不幸。
雖然發生在婦人身上的故事悲慘淒涼,但是,張永泰卻並沒有打算就此輕易放過眼前這位自己曾經日夜幻想着的交配對象。
緩緩的,高大魁梧的男人從褲兜裡掏出了那塊碎磚頭,矮身在婦人面前寫下了一行工整的楷體小字:“吃了,還是沒吃?”
原本還在喋喋不休辱罵張永泰的婀娜少婦,看到張永泰在走廊過道上寫下的那幾個小字後,整個人立馬像是隻被踩了尾巴的野貓一般尖聲戾嘯:“我怎麼可能會吃自己的女兒!你是魔鬼!你一定是上天派來加害我們一家的惡魔!甜甜,快離開他,到媽媽這裡來!甜甜,你還站在他身邊幹什麼!”
或許,張永泰突然暴起發難,拳打肌肉男的時候,寧甜甜根本沒反應過來,兩個男人之間,到底發生了怎樣的不可調節的衝突。
但是,此時此刻,眼睜睜看着張三將肌肉男打得遍體鱗傷,而她的媽媽,則是眼神閃爍、語無倫次,寧甜甜這才終於意識到,這裡所發生的事情,比一位母親,親手誤殺自己的骨肉,還要恐怖千倍萬倍。
“媽、媽媽,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沒有吃?媽媽!看着我的眼睛,你看着我的眼睛說,你沒有吃!”
對於那個膽敢輕薄自己媽媽的肌肉男的死活,這兩天親身經歷太多血案現場的寧甜甜,大可以做到熟視無睹。
但是,對於自己面前這個千辛萬苦纔好不容易找到的最後至親,小姑娘卻無論如何都不想讓“吃人”這個頭銜,一生一世懸掛於自己媽媽的額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