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整個故事就是這樣了。”花馨一合掌,甜甜一笑。
一年一度的篝火晚會,照例有故事會的傳統。去年是主管生活後勤的李華真一反慣常的溫柔,就着月黑風高的氣氛講了一個驚悚的鬼故事,結果唬得大家一宿不安。今年故事的主講人更換爲文藝部長花馨,所幸她沒有什麼恐怖故事的惡趣味,講了一個關於月老的浪漫傳說,很受大家歡迎。
柳雁聽着故事,垂首坐在一角,悶頭想自己的心事。花學姐的這個故事帶給她無比的震撼,她想起了前夜做的那個稀奇古怪的夢。在夢裡,她遇到了面容俊美背上長着雙翼的天使,天使還送給她一段紅色的繩子。她原本以爲這不過是一個荒誕的夢境,誰知一覺醒來——她的手伸進罩衣的內袋裡,緊緊地握住一團細線——昨天早晨她醒來的時候,枕邊竟然真的就盤着這麼一卷夢裡見過的紅繩子,她,是遇到天使了嗎?如果這真的就是故事中月老遺落的紅線,那就的確是個寶貝!也許,也許憑藉這個她就,她就可以和喜歡的他在一起了!一想起他,柳雁卻驀的沮喪起來。無論是那次在體育館前的照面,還是過後幾次或長或短的閒談,都無一例外的告訴她,他的心在另一個她身上。可是,那個她!柳雁氣不打一處來!明明已經有了明朔!明明已經幸運到讓她們嫉妒不已,她卻還不知足!甚至露出一腳踏兩隻船的徵兆!看看,她最近和趙拓多麼熱絡多麼親密!趙拓,虧得那還是她好朋友的男朋友啊!不要臉!
柳雁並不想利用這段紅線硬生生的把心愛之人拴在身邊,得到了人卻得不到心,有什麼用?一個沒有心的人偶,她寧可不要!她只希望,他可以幸福,他可以和其所愛相依相伴終其一生。她一直都喜歡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故事,儘管她不是故事裡任何一對中的一個。
“花學姐,你相信這個傳說嗎?”
一個清脆好奇的聲音打斷了柳雁的沉思,是林玉晴的聲音,只見她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氣勢,纏着花馨不死心的問道:“人間真的有月老丟失的紅線嗎?”
“嗯,這個我可不好說,不過這樣美的故事,我寧可相信。”花馨支起下頜,飄飄然的回答。
“是啊,如果有月老的紅線……”
“雖然傳說是流傳出來的,不過我也相信哦......”
“空穴來風嗎?說起來……”
大家七嘴八舌的發表起自己的見解,氣氛一下子熱烈了。
柳雁遠遠的看着林玉晴的笑臉,忽然有了一個念頭:不如,就把這紅線交給林玉晴吧,讓她看看緊她的另一半,這樣那個女人也會對第二條船死心,自己喜歡的他也就可以得到他喜歡的那個人了吧。她一邊這樣想着,一邊站起身,穿過人羣,喚出了玉晴。
☆ ☆ ☆ ☆ ☆ ☆ ☆
“柳雁,你找我有什麼事?”玉晴並不喜歡這個嬌嬌弱弱的千金大小姐,口氣自然也不親切。
“林玉晴,你是紫暄的好朋友吧,你知道她到底喜歡誰嗎?”柳雁忽略過林玉晴不怎麼友好的態度,鄭重的問道。
“哎?”玉晴對柳雁出乎意料的問題愣了一下,“當然是白明朔,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那爲什麼她最近和趙拓走得那麼近?趙拓是你的男朋友吧。你瞧瞧!”柳雁朝不遠處的兩人一擡下頜,示意林玉晴注意注意。
只見拓和阿暄脫離了人羣站在林邊,拓湊在阿暄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引得她很開心地笑,甚至還擡手在拓肩上親拍了兩下,這幾個親暱的舉動惹得玉晴一股醋意:是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兩個變得這樣親密了?又是什麼時候起,趙拓會時不時地在接完阿暄的電話以後就拋下她一個人走了?她忽然覺得心驚!
趙拓啊趙拓,我纔是你的女朋友啊?難道都比不上你所謂的好朋友嗎?還有明朔,這種時候你在哪裡?你不是應該負起看護好阿暄的職責嗎?爲什麼常常要不在崗?
雖然她怎麼也不願意相信阿暄和拓之間真的有什麼曖昧,畢竟,一個是摯友一個是戀人;雖然小茹堅定地告訴過她,要相信他們,相信愛人相信朋友;但是,爲什麼你們會讓我看到這樣容易讓人誤解的場面?爲什麼近日來會有你們的流言蜚語出現?
你要我如何放心?玉晴的心裡泛出一潮潮洶涌苦澀的酸味。
“給你。”柳雁突然掰開她的拳頭塞進一團柔軟的東西。
什麼東西?她象被燙到了一樣,猛地抽回手,卷繞的紅繩落在地上,紅的鮮豔奪目。
柳雁對林玉晴戒備的行爲不以爲意,她擡眼問林玉晴:“花學姐的故事,你不相信嗎?”
“什麼!難道——”玉晴不可思議的看看地上貌似平淡無奇的紅繩,再看看一臉正經的柳雁,驚訝得捂住了嘴巴。
柳雁點點頭,彎腰撈起掉在地上的繩子,小心翼翼的盤好,把自己前夜的經歷向玉晴詳述了一遍。
“你,爲什麼要幫我?”儘管柳雁說得很誠懇,可玉晴對她的一番話還是似信非信,不僅是因爲這段經歷太過荒謬,而且她也不記得柳雁有欠過自己什麼人情,記憶裡柳雁似乎反而是對阿暄她們懷有敵意的。
柳雁對這一問題早有準備,毫不掩飾的回答:“因爲我喜歡明朔,可是他根本不喜歡我。我也清楚地知道他愛的是紫暄,雖然我從來都看不慣那個轉校生。但我還是希望明朔他,可以和他喜歡的女孩子在一起,所以——”
“所以你要成全我們?”林玉晴試探性的猜測道。
“我會找到更好的!”柳雁撇開目光,自信的說道。
玉晴沒有立刻說話,她定定的看着眼前這個帶着陌生的傲氣的大小姐,突然覺得她以前似乎有點錯看她了,這位大小姐也有可愛的地方呢!她輕輕的把自己溫熱的雙手覆上柳雁的,對她展顏一笑:“謝謝!”
☆ ☆ ☆ ☆ ☆ ☆ ☆
“玉晴,你這是要帶我去哪?”拓的手被前頭一個杏眼淡眉、嬌小可愛的丫頭緊緊地拽着,拖着他在密林裡轉來轉去。
“當然是找個沒人打擾的地方啦,給你看個好東西。”她放開拓的手,東張西望了一陣,大約是對這裡僻靜的環境很滿意。
“就這裡吧。”說着,她從口袋裡掏出一段紅繩子,晃了晃,“就是這個了。”
☆ ☆ ☆ ☆ ☆ ☆ ☆
明朔端了酒菜回來,阿暄正和花馨說着話,方纔還與之相談甚歡的趙拓已經不見了身影。“這小子,一眨眼的功夫,跑哪去了?”他一邊擎起一杯紅酒,愜意的抿着;一邊四下裡張望着四處搜尋。
繞過兩株枝繁葉茂的法國梧桐,他瞄見了拓桀驁不馴的板寸頭,還有一個——褐色蓬鬆的短髮,是玉晴。嘿,原來在這情意綿綿呢!他無意打擾那兩位的二人世界,晃晃杯中殘留的紅酒,正與轉身離開,忽然,一抹極細的紅色在他的視野裡穿梭而過。嗯?什麼東西?他好奇的凝眸注視,終於看清楚剛纔那一劃不過是玉晴手中的一根紅線。細細的、長長的紅線。紅的發暗,暗裡卻滲着詭異的紅光,給人以生命的搏動之感。不知是怎樣的染料纔可以染成如此含蓄而又張揚的烈紅,潤得彷彿可以絞出血滴來。血滴?怎麼聯想到這樣兇腥的字眼?紅酒喝多了麼?明朔撇撇嘴,不過,他確實覺得那條繩子紅得有些古怪,忍不住伸長脖子眯起眼睛細瞧:嗯,好像有什麼東西附在那條紅繩子上面,什麼玩意兒——啊——那是——看清楚的一剎那,明朔驚詫的跳將起來,顧不得躲藏便朝玉晴大喊:“玉晴,快扔掉,快扔掉!”“咦,明朔!你怎麼在這裡?”玉晴被他突如其來的大吼嚇了一跳,手抖了一下,但依然不知不覺地向拓伸着的手腕靠近。“快,快把它扔掉!”明朔一邊指着玉晴手裡的紅繩子,一邊向他們奔過去。
“扔掉什麼?”玉晴迷惑地看看同樣一臉迷惑不得其解的拓,轉過頭問,手裡的動作卻彷彿已不受控制似的,迅速麻利地把紅繩扎傷了拓的左手腕。
“嗖”的一點紅光亮起,繩結自動扣好,紅繩緊緊地綁在了拓的手腕上,轉瞬就開始發紅、收攏。
“讓開!”明朔一反平時的溫和,一抓一甩就把不知所措的玉晴推到旁邊,“快去叫阿暄來,千萬不要驚動其他人!”嘴裡吩咐着,手上動作不能停,他的指尖熟練的在拓漸漸發熱的左小臂上點出一圈符印。
“噢,好!”雖然依舊雲裡霧裡,但看明朔和拓的樣子,玉晴也立刻醒悟有什麼要緊的事情發生了,她連忙答應着轉身就跑,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茂密的林葉裡。
“這是什麼東西?好熱!”
“這是‘獄火’。”明朔陡然住口,還有一句話他沒有勇氣立刻說出口:所謂‘獄火’,是可以燒盡生命的鬼火。對於一個凡界的普通人來說,只要短短七分鐘,就足以耗盡一生。現在,已經過去兩分鐘了,再不解咒,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了——但這樣一來,自己是月之子的身份必將在暗族面前暴露無遺,屆時敵暗我明,形勢大爲不利。救、還是不救?方圓百米之內還沒有腳步聲,來不及等阿暄過來了。擡眼遇上拓咬牙拼命忍住灼痛的臉,他眉頭一鎖,抿緊嘴,立刻伸出右掌,翻出一個破焰訣。
隨着一串串咒文從白明朔翕動的脣齒間吐出,燃燒着的黑色字符從繩圈內側逐漸浮了起來,破碎一截一截,很快消散在空氣中。
紫暄和玉晴趕到的時候,“獄火”已經解開了,白明朔正在爲趙拓進行回覆治療。紫暄的眼神一連變了幾變,終是什麼也沒有問,她屈動手指飛快的編出一個透明的結界罩在他們周圍。玉晴驚訝地屏住了呼吸,看着原本飛散到空中的星星點點光亮又再度聚攏來回到拓的體內,隨着越來越多的光點聚集,拓原本透明的身影也再次清晰起來。
一炷香後,拓恢復了精神,除了體力還稍顯虛弱,只有手腕上被紅繩扎過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暗紅色的勒痕。他挨個打量了一番其餘三個的臉,徒勞的搓搓手腕,惋惜的說:“穿幫了。”
“沒關係!你已經爲我們做得夠多夠好了,謝謝!”明朔伸出右手,與他對擊一掌。
紫暄拾起斷裂的紅繩,轉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林玉晴:“這是哪來的?”
“啊,啊?哦,那——那是柳雁給的,我,我——”玉晴顯然還沒有從震驚中回神,說話磕磕頓頓的。
柳雁嗎?那個笑起來向蒙娜麗莎一般清甜的嬌小姐?是被利用的嗎?
白明朔和紫暄相視一眼,疑慮的神色在空氣中穿梭。
傷害到拓的人,決不放過!是時候了,他們也該會會這一系列事件幕後的黑手!
“等等,那個,光亮,剛纔的——”玉晴叫住了正打算去找柳雁的明朔和阿暄,語無倫次地說道。
“讓拓告訴你吧,他欠你好多解釋呢!”紫暄擡手將小茹垂下的髮絲捋回她耳後,愛憐的拍拍她粉嫩的臉頰,轉身和明朔一起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