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後會無期

姜河是最後一個獲救的,他距離窗口最遠,大兵哥們將鋼筋虹橋往回拉的同時,姜河需要一點一點向下移動,兩者必須同步進行,因爲窗口裡的人依然面臨着危險,幾乎每一分鐘都有人受傷,或死去。值得慶幸的是,姜河沒有倒在半途,兩兩協作下,姜河成功回到了地面,再次陷入令人絕望的行屍包圍圈。不過,相比進退維谷的高空,姜河寧願困守在大樓之中。

傾力救援的人一共有八個,還得算上最先獲救的那個外勤,讓姜河感到有些意外的是,美國佬jnes也在其中。這個白人看上去非常狼狽,一絲不苟的頭髮凌亂糾結,臉上滿是灰土與鮮血的混合物,救下姜河之後,他主動走來擁抱了姜河,目光中有着姜河最不願看到的意味。

孤懸高空的時候,姜河心心念念牽掛着宋瑤的安危,此刻卻有些邁不動步子,也不敢出聲詢問。姜河能感受到內心深處的膽怯與不安,他甚至鼓不起勇氣迎上jnes的目光。

“姜河,跟我來。”那個叫不上名字的大兵哥拍了拍姜河,徑直拐進走廊右側。

姜河怔了怔,下意識看了眼jnes,後者衝他點點頭,指了指身後的的安全門,道:“你去吧,我們守着這裡。”

“哦。”姜河應了一聲,轉身跟上了那個大兵哥,大兵哥走得很快,顯然安全門外的狀況更加危急,他也不想在這裡浪費太多時間。姜河一直跟在他身後,有意無意的打量着走廊左右,試圖轉移注意力,可惜走廊並不長,沒有那麼多時間給他調整情緒。

“裡邊。”大兵哥停在一扇門前,門口掛着多功能會議廳的銘牌,半開半掩,裡邊很安靜。

姜河機械地點了點頭,伸出顫抖的雙手緩緩推開了大門。

姜河的擔憂變成了現實,儘管踏入窗口之前他已經給自己做了無數次心理暗示,但當他看到宋瑤那一剎,先前的努力全部化爲了泡影。巨大的悲慟使得他無法自已,一股黏稠的哀傷如同洪流般奔涌席捲,頃刻間將他無情吞沒。

一旁的大兵哥似乎也被他的情緒所感染,見他駐足門前,只好摟着他的肩膀帶了進去。

“她怎麼了?”姜河眼圈泛紅,強行抑制着痛哭的衝動,俯身凝望着宋瑤的臉,心底涌上異樣的滋味。

宋瑤躺在長桌上,雙眼輕輕閉合着,就像熟睡了一般,有人給她擦了臉,白淨的面頰吹彈可破,只是少了那生動的表情。姜河有些恍惚,摸了摸宋瑤的臉,很涼,姜河搓了搓手,再次撫了上去,冰冷依舊。

“她怎麼了?”姜河又問了一遍,因爲宋瑤身上並沒有出現致命傷,雖然渾身上下密佈傷口,但姜河知道,單是皮肉傷不至令她如此。姜河自己身上也滿是創傷,先前吃了一記爆炸,現在半邊身子還是麻木的,可他還活着,還能用眼睛望着宋瑤。

“我、我不知道。”大兵哥口中一陣苦澀,悲痛道:“我們之前的位置距離你們太遠,鋒哥說必須下行才能救你們,所以我們就往下衝…我們沒有子彈了,殉爆損失了很多人,向前推進的很慢……”大兵哥吸了吸鼻子,繼續道:“樓下行屍太多了,我們衝不下去,那個美國佬發現這裡可以靠近採取救援,所以我們就想退進來,然後、然後就出事了。”

“出了什麼事?”大兵哥前邊說的內容姜河完全沒有聽進去,擡頭看了看左右,問道:“鋒哥呢?他去哪裡了?”

大兵哥鼻子一酸,兩行眼淚滑落眼眶,哽咽道:“鋒哥和她一直頂在最前邊,後撤的時候她突然就…就倒下了,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行屍很多,我們來不及去救她,是鋒哥衝進屍羣把她帶出來的。”

姜河張了張嘴,沒有繼續追問,鋒哥的結果可以想象,他沒有病毒試劑傍身,從羣屍口中奪回宋瑤,代價就是付出自己的性命。姜河想說句“謝謝”,但是說不出口,只能拍拍兵哥的肩膀以示安慰,儘管他自己也在強壓痛楚。

大兵哥吐了口濁氣,報以一聲長嘆:“我先去外邊,你…節哀。”說罷轉身離開了會議廳。

姜河腦中一片混沌,混亂的思緒充斥腦海,這種茫然的感覺讓他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大兵哥說的很清楚,宋瑤異變陡生,先前沒有任何徵兆,既然並非傷及致命處,那唯一的解釋就只有潛藏於體內的病毒試劑。可是,姜河記得自己也注射過藥物,路茜親手將藥劑注入他的體內,否則他也活不到今天,爲什麼宋瑤出現了反應,而自己還察覺不到任何異樣?

“瑤瑤?”姜河輕輕呼喚着她的名字,四下無人,不需要再壓抑情緒,滾燙的熱淚決堤奔涌,浸溼了宋瑤的側臉。姜河覺得自己撐不住了,晁逸帆的身死本來就深深刺在他內心深處,而現在,宋瑤也要離他而去了?姜河腦海中忽然涌過些不甚清晰的記憶,那是宋瑤的聲音,依稀記得,宋瑤似乎在耳邊對他說過一些話,一些告別的話。

姜河腦中一片空白,循着模糊的線索向前追憶,最後畫面定格在窗外的一輪弦月。是了,就是昨晚,姜河夜半驚醒,宋瑤孤獨地坐在窗前,清冷月光籠罩着她,面容有些悽苦,有些抹不掉的寂寥。

“那時你已經意識到了嗎?”姜河緊緊抱着冰涼的身子,試圖用體溫去溫暖她,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眼淚毫無意義,宋瑤無法給他答案。

姜河緊貼着宋瑤的側臉,隱約還能嗅到屬於宋瑤的味道,隱約還能聽到宋瑤在他耳邊呢喃細語。姜河閉上眼,靜靜傾聽着,沉醉在有韻律的幻覺之中。回想起那夜初見,一切都恍如昨日,是那麼的相似。記得那天夜裡,他戰戰兢兢走進那間便利店,耳邊也聽到相似的聲音,如果他當時膽怯一些,從門裡退出去,那他也不會與宋瑤相遇,之後或許將走上另一條長路。

……

誒?

姜河猛地睜開眼,怔住了。

帶着不可思議的眼神,姜河轉動僵硬的脖頸,湊近宋瑤微抿着的脣,側耳,傾聽。

“啊啊啊啊!!!”姜河眼眶再一次溼潤了,他豁然起身,抓着自己的頭髮,發瘋般的吼叫,剛纔還瀰漫整間會議廳的悲痛欲絕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瘋魔般的欣喜若狂!

會議廳大門轟然洞開,之前那個兵哥和jnes撞開大門衝了進來,滿臉的如臨大敵,結果卻看到了原地轉圈圈的姜河。兩人面面相覷,佈滿血污的砍刀舉在半空,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姜河轉身看到他倆,綻出一副似笑似哭的詭異表情,他臉上淚痕猶在,可這幅表情明明像狂喜,跟悲傷完全不搭界。

jnes眼神中透着悲憫,語氣帶着遺憾,沉痛道:“過度悲慟真的會讓人失去神智,唉。”

“姜、姜河?你沒事吧?”兵哥丟下砍刀朝着姜河撲了過去,姜河此刻狀態有些不穩,如果任由他發瘋,兵哥擔心出點岔子。

癲狂的姜河被兵哥摁倒在地,此時才意識到自己的樣子被兩人誤會了,急忙掙扎辯解:“鬆開鬆開,我沒瘋!我沒事!”

美國佬也湊了過來,幫着兵哥按住了姜河四處探抓的胳膊,嘴裡還‘阿門瑪利亞’的唸叨着,一瞅姜河後腰還掛着手槍,急忙探過去給丫繳了械。

“操!我真沒事!瑤瑤沒死!!鬆開我!”姜河急了,趕忙放棄抵抗乖乖趴在了地上,儘量用平和的語氣跟兩人解釋:“不信你去看,瑤瑤沒死!她沒死!”

“我懂你的感受,對我來說,嚴也沒有死,他會一直活在我的記憶裡。”美國佬一臉的認真,捧着姜河的臉,道:“你這個樣子,她是無法安心離開的,你要振作。”

“我呸!”姜河啐了jnes一臉口水,連哭帶笑的直嚷嚷:“你懂個卵子,我他媽沒瘋,你去聽,瑤瑤還有呼吸,她真的沒死!”說着扭頭衝着摁住自己的兵哥一陣告饒:“大哥你再不鬆手我就死了!”

美國佬和大兵哥狐疑的對視一眼,手裡還是沒鬆勁兒,大兵哥給jnes使了個眼色,示意美國佬過去瞧瞧。jnes鬆開姜河,將信將疑的湊了過去,耳朵貼在了宋瑤鼻前。

姜河又喜又怒,梗着脖子笑罵:“你個臭不要臉的,趁機佔便宜呢是不!?”

美國佬的表情僵住了,根本沒聽到姜河的叫罵,愣愣擡起頭,結巴道:“真、真的…真的還有呼吸。”

大兵哥也傻了,手上勁兒一鬆,姜河連滾帶爬翻了起來,拽着大兵哥領子湊到宋瑤面前,語氣裡滿是企盼:“你聽,是不是還有呼吸?是不是?”

大兵哥和美國佬一個表情,顯然也是驚呆了,他們之前浴血後撤,鋒哥捨命搶回宋瑤,其餘人根本顧得查看具體情況,更何況宋瑤之前的生猛大家有目共睹,驟然倒在了廝殺第一線,搶回來的時候渾身是血,誰都不抱希望了,哪裡能注意到她還有着極其微弱的呼吸。

“等等。”大兵哥還是比較理智的,急忙把姜河拉開,警告道:“別傻了,她被行屍傷的,可能要屍變了!”

美國佬眉頭一皺,也想起了這茬,他們的戰線一直都在推進,很少親眼目睹被行屍殺害的活人再度甦醒,剛纔被姜河的表現搞得有些糊塗,差點忘了行屍的由來。

姜河攥住大兵哥抽刀的手,道:“不是一碼事。”路茜她們給姜河說過發射基地的事,據說宋瑤當時身上沒有一塊兒好肉,連臟腑都受到了重創,最後不是依舊活蹦亂跳的出現在姜河眼前了?

“姜河——”

“我不是衝動,你聽我跟你說。”姜河打斷大兵哥的勸誡,正色道:“你別忘了我倆爲什麼來這裡,我們是攜帶病毒試劑的活體。”說着眼神飄向一旁的美國佬,揶揄道:“你們r乾的好事,你總記得吧?”

“……”美國佬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你們放心,我不會拿大家的安全冒險,但瑤瑤真的沒有死,相信我。”姜河懶得跟他們複述戈壁灘發生的事,眼下不是說話的好時機,姜河及時止住話頭,轉而問道:“外邊情況怎麼樣了?”

“我們架設了簡易工事,暫時可以抵擋一陣。”大兵哥表情看起來有些複雜,盯着姜河的眼睛,認真道:“那我相信你,但假如事有萬一,就算你下不了手,也不能阻止我動手。”

“我明白。”姜河知其所指,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覆。

大兵哥點點頭,轉身走向門外,行至門前,轉身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其實我也希望她還活着,這樣的話,至少鋒哥沒有白死。”

……

這場盤腸血戰一直持續到日暮低垂,大兵哥他們在樓層裡架設的簡易工事發揮了作用,再次付出十餘條性命之後,總算堪堪止住了行屍迅猛的攻勢。看最快章節就上期間姜河也參與了拉鋸戰,“宋瑤依然活着”這件事無異於一針強心劑,有了姜河這個肉盾的幫助,殘餘隊伍總算勉強扳回一城,得以在日落之後喘息片刻。

通道里留下兩個預警放風的外勤,其餘人全部退回了會議大廳,一羣可口血肉老在行屍面前蹦躂,確實不怎麼明智。姜河點了點人數,不算宋瑤,整支隊伍還剩十八人,三個大兵哥,十五個外勤隊員,其中有兩個外勤被行屍咬傷,一番激鬥之後已經有了反應,剛還能說幾句話,現在已經陷入了昏迷。和宋瑤不同,他倆皮膚滾燙,身上像被水浸透一樣。美國佬親手瞭解了這倆硬漢,閉眼在屍體邊默唸了一段悼詞,其餘人精疲力竭,只能坐在原處無聲默哀。

107層到67層,四十層階梯葬送了百餘條性命,餘下的人依然前途未卜,這場生死突圍整整持續了一個白天,最終以失敗慘然收場。

子彈打光了,砍刀都快捲了刃,食物和清水全部留在了血肉長廊,十餘人此刻只能圍着火堆發呆。姜河去了趟窗口,外邊風雪依舊,和白天的情況差不多,樓下黑壓壓的屍潮仍在涌動,不過規模似乎小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那個帶隊救回姜河的兵哥姓孫,戰友都管他叫孫猴子,他和鋒哥是同村的兵,就像當初白聿棟手下的大毛和小毛。他倆一個在邵山手下當差,一個跟着王忠瑜混,兩個老大都帶着痞氣,手下的兵潛移默化也沾染了許多習氣。

孫猴子和邵山的脾性差不多,他並沒有因爲鋒哥的身死而過度悲痛,他們習慣了坦然接受所有,而不像姜河這種自以爲的坦然。孫猴子和倆戰友拆了桌椅燃起火堆,外勤大多不愛聊天閒扯,白天的血戰耗盡他們所有精力,他們必須強迫自己入睡,爲第二天積蓄體力。

jnes過來和姜河、孫猴子坐在一起,從懷裡掏出一包沾了血的香菸發給兩人。三個人默默點着煙,誰也不言語,靜靜地吞雲吐霧。

美國佬擡起眼皮看了看倆人,指着姜河懷裡的宋瑤,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嗯?”姜河鼻子裡噴出兩道煙氣,反問道:“什麼怎麼辦?”

“她,你的戀人。”jnes聳了聳肩,示意自己沒有別的意思,道:“她還活着?”

“對。”

“你認爲她還會醒來嗎?”

“當然。”

“在她醒來之前——”

“我會陪着她。”

“我很欣賞你,人是要有信念,否則在當下很難活下去。”jnes似是而非的說着,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嚴,他就失去了信念。”

姜河琢摸着美國佬是睹物思人了,其實他沒有心思閒聊,但多虧了他們幾個,自己才能坐在這裡抱着宋瑤。想到這裡,姜河瞅着他也沒那麼討厭了,於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跟着聊起來。

“那你呢?你還有信念嗎?”姜河隨口問道。

“當然。這也是我急着突圍的原因所在。”美國佬笑了笑,略帶歉意道:“或許你是對的,我們應該再等一等。”

“沒什麼對與錯,現在說這個沒意義。”姜河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如此,使勁兒吸了口煙,岔開了話題:“如果咱們能出去,你打算去哪裡?”

“我要去找大部隊。”一直悶不吭聲的孫猴子插了一句,擡眼看了看兩人,苦笑道:“我們是兵,既然沒有戰死沙場,總要回到隊伍裡去。”

“你們也可以爲自己而活。”美國佬似乎不太理解孫猴子的想法,說道:“而且,你們的隊伍或許已經不復存在了。”

“哪怕剩我一個,只要我還穿着這身兒衣服,隊伍就還在。”孫猴子翻了翻白眼兒,道:“你們美國大兵難道一打散就跑路了?”

美國佬並不在意孫猴子的調侃,笑道:“抱歉,我沒有貶低中國軍人的意思。”

孫猴子應了一聲,表示自己也是隨口說說,沒啥惡意,估計他也憋的慌,於是主動找話,問道:“那你呢?準備幹啥去?”

“我要回國。”jnes看着兩人奇怪的表情,自嘲一笑:“聽起來像是做白日夢吧。”

“落葉歸根唄,理解。”孫猴子掐滅菸頭,道:“就是路有點遠,開車夠嗆,你會開飛機?”

“不知道,我會試試看。”美國佬笑容裡帶着幾分期待,低聲道:“海外r並沒有瓦解,我要回去,回去和孩子在一起。”

孫猴子表情變了變,語帶惆悵道:“你們公司還挺夠意思,幫你們保護家眷吶?”

美國佬先是點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無奈道:“或許吧,我的親人全都不在了,只剩一個女兒,是後來送回去的,應該還在總部。”

“女兒?”姜河挑了挑眉毛,好奇道:“我沒別的意思,不過你不是…?”

“沒錯,我是y,女兒是收養的。”美國佬對自己的情況一點兒不避諱,說完自己還樂了,笑道:“孩子是中國人,幾個月前收養的,很可愛。”

姜河和孫猴子對視一眼,對這美國佬生出幾分好感。

說到孩子,jnes的目光都變得溫柔了許多,自顧自說道:“用你們的話來講,也是奇妙的緣分。她是我們的隊員外出執行任務時無意中救回來的,我看到她第一眼就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她才五歲,爸爸媽媽都不在了,不過她很堅強,並沒有失去笑容。我送給她一個泰迪熊,她開心了好幾天,晚上睡覺都要抱着。”

“小姑娘很幸運。”聽着jnes溫馨的敘述,姜河心底也浮起幾分暖意,調整了下情緒,調侃道:“確實挺奇妙,你們的外勤我可見識過,追得我們滿世界跑,二話不說就開槍,跟土匪沒啥區別。老實說,很難相信他們會主動去救一個孩子。”

美國佬聳了聳肩,也沒有爲他們的外勤辯駁,只是淡淡道:“那天帶隊的外勤恰好是個女人,或許激起了她的母性。”

“這倒是。”姜河有些感慨,想起遠在戈壁灘的安貞,想起那個話很少、怯生生的小男孩,也不知道她們現在是否安好。說起來,同行那麼久,姜河還不知道小男孩大名叫什麼,一直跟着安貞喊小名,都習慣了,於是順口問道:“孩子叫什麼名字?”

“楠楠。”美國佬中文還算不錯,不過念起這種疊音詞口音還是有些奇怪。

“哦?沒起英文名啊?”姜河笑了笑,隱約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不過隨即便釋然了,國內這種小名多了去了。

“沒有,我的中文也不差,就讓她留着這個名字,那是她父母送給她的禮物。”美國佬抻了個懶腰,越說越入戲,眼神中充滿了慈愛。

姜河不忍打斷他幸福的記憶,於是轉而問孫猴子:“你去哪裡找大部隊?要知道,bd被空襲之後那邊就一直沒有動靜,按理說當權派的人應該會派人來接應的,我覺得你還是再想想吧,現在不比從前,行千里路得搭半條命。”

“我知道。”孫猴子又問美國佬要了根菸,皺眉道:“像老外說的,總要試試,我也估摸着大部隊那邊出了狀況,不過畢竟幾千人,不可能無聲無息消失,我打算先去渤海灣那一帶,找條船去海上找。”

“說到海上,你知道你們領導說的那個安置地點嗎?”姜河也被勾起了興趣,或許金博和邵山遇到了麻煩,但曾雅東和小麥跟着新埔洋先行一步,說不定已經安置好了。

孫猴子面露遺憾,嘆道:“不知道,我沒有跟着大部隊去探查,不過聽說是在一處駐防海島,只要有船,那就有跡可循。”說罷看向姜河,疑惑道:“說了半天,還不知道你有什麼打算?跟我們一起走吧,你的幾個同伴不是和大部隊一起出海了嗎?”

“嗯,相信他們已經平安登陸了。”姜河攥緊了宋瑤冰冷的手,道:“我要回家鄉,那裡也有約好的同伴,等我們匯合、等瑤瑤康復,或許會去海上找你們。”

“說真的,她現在這個樣子,你一個上路會很吃力。”孫猴子正色道:“王連邵連當初的命令就是保護你們,現在雖然就剩我們哥兒仨,但總比你一個人強啊。”

“放心,我有打算,我也不能失約嘛。”姜河感激了笑了笑,提醒道:“我們從渤海過來之前,那邊還是豔陽天,也不知道那裡的行屍有沒有被低溫影響,你們也要小心。”孫猴子見他如此,也不再勉強,默默點了點頭,相互提前道了聲珍重。

漫漫長夜,飛雪連天,火光漸漸黯淡,疲憊的鼾聲四起,未來渺茫的一羣人在壓抑中逐漸睡去。

……

寒冬季節,天色亮的比較晚,窗外夜色還未褪盡,一衆殘兵便已醒來。昨晚相安無事,防禦工事攔住了行屍的腳步,遺憾的是,樓下行屍依然傲立,不過相較昨日,外圍又倒下不少。姜河不知道酒泉那裡的行屍是怎麼回事,依照降雪量來看,兩個地方都差不多,姜河也只能把問題歸咎於兩地氣溫差異以及行屍的數量上。

今天人們都冷靜了下來,經過昨日麓戰,最桀驁的外勤也意識到突圍絕非兒戲,僅靠剩下的殘兵根本無法衝破行屍的包圍圈。時至今日,這些人也只能選擇相信姜河,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孫猴子又帶人去加固了防禦工事,並且聽從姜河的指示,把所有能夠觸及到的窗口全部打開,就連落地窗也砸的粉碎。姜河其實也沒底氣,不過相比干耗時間,能做些事也是好的。大樓內部雖然沒有空調,但氣溫和外邊還是有差別,如果低溫真的是行屍的剋星,那就讓它們好好享受一次。r外勤心領神會,無奈他們所處的方位在這一層死角,無法洞開更多的通風口,於是外勤們就把一腔怒火轉移到了其他樓層。

外勤們四處蒐羅可以投擲的硬物,分批趴在窗口向下揮砸,可惜臂力有限,超出一定範圍,投擲物無法擊穿鋼化玻璃,所以這批閒得發瘋的外勤又開始打鋼筋虹橋的主意。姜河他們獲救之後沒有再去理會鋼筋虹橋,今天低頭一看,掛着半塊牆體的虹橋居然還顫顫巍巍地掛在空中。一個膽兒肥的外勤用消防帆布管拴住身體,徑直從窗外跳了下去,用下墜的重量給了虹橋致命一擊。

這次效果好了許多,有牆體的助力,崩脫的虹橋這次一路向下沒有停歇,整個樓體被撕開一道長長的傷疤,伴着一路玻璃碎裂的聲響,鋼筋虹橋轟然落地,給雪地印上了一層炫目豔紅。

損壞玻璃進行通風到底能不能對行屍產生影響還是未知,不過那個外勤的舉動倒是讓姜河等人生出了新的念頭。姜河當時過去的晚,還沒走近窗口就看到那個外勤一躍而下,當時他還以爲那外勤想不開跳樓了,直到外勤被拉上來,姜河才注意到了他的傑作。

“咱們怎麼沒想到啊!消防帆布管起碼得有二三十米長,這他媽不是天然的降索嗎?”姜河氣壞了,這麼多人,居然到現在纔想起利用這個大殺器!如果一開始他們就想到消防管道,或許根本不會損失那麼多的人!

孫猴子和美國佬也是一副茅塞頓開的樣子,親自去丈量了帆布管的長度,回來之後都是一臉的懊惱。那玩意兒絕對要比常規繩索結實,雖然每次可以運送的人不多,但卻可以保證人員安全啊。當權派大兵哥、r外勤僱傭兵,這些人哪個是省油的燈?和行屍面對面掰腕子或許不如姜河這個嗑藥的,但攀高走低這種高難度技術本來就是他們的看家本領!

現在回想起來,什麼電梯速降、樓道衝殺,簡直愚蠢到了極點!通過消防管道他們只需要付出時間,而他們現在最充裕的也正是時間。雖然大樓外部的行屍數量只多不少,但人員起碼可以分散開來,依託陣型和密集火力,再加上這些人豐富的戰鬥經驗,就算免不了仍有死傷,那也不至像現在一樣不高不低繼續困守!

美國佬腸子都悔青了,損失了一百多號人啊!樓道里邊被地勢所限,多少人只能乾着急,想幫手都辦不到,只能等着前排戰友死傷殆盡,然後再拿自己的命往裡填補。當初bd防線崩潰,主要是因爲大規模屍潮衝擊,而當日屍羣外圍已經出現了小面積的缺口,當時若是換在地面,絕對不會搞得如此狼狽!

現在說再多都沒意義,樓上只剩下十來個人,就算給他們擡轎子擺在樓下也白扯。不過這總算是多了一個選擇,如果大樓之外的行屍先一步潰敗,那他們也無需在繼續苦等,起碼能先一步逃離。

一羣人扎堆商量一番,覺得這是個辦法,目前困在六十多層,防禦工事並不能長久的保護他們,還不如藉此機會逐層擊破,慢慢向下移動。通過他們之前下行的經驗,這個方位基本都是樓層死角,堪堪避開了先前行屍蜂擁的樓梯間,散佈在樓層內部的行屍不算太多,他們只要小心點,儘量不和行屍正面對抗,還是有機會偷摸流竄的。

制定了基本方案,一衆人說幹就幹,留下一部分在防禦工事那裡嚴防死守,其餘人聚集在窗口,先分批下去查看情況,如果死角範圍沒有行屍,那就立馬將消防管道拉出來,按照二三十米的平均長度,百米樓層只需要收集五六層帆布管就可以搞定。如果打算多人下行,那就再多搞幾條做個吊籃,控制住重量,基本沒有任何風險。只要地面保證安全,降下的人只需將管道固定,上邊的人掛着腰帶就能滑下去。

姜河腦子還算靈光,但是實際操作能力慘不忍睹,所以他不用參與高空作業,只負責收集落雪給大夥兒解渴就行。其餘人各就各位,滿懷信心開始了行動,一時間,大樓內外再次熱鬧了起來,活人熱情高漲,行屍也羣情激奮,反正就是熬時間,看誰先死。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吊籃工程進展並不順利,下行的幾個臨近樓層內行屍比想象中多,安全起見,外勤沒有貿然深入,只好繼續向下。忙活了一天,只取回了一條帆布管,不過也聊勝於無。兩條管道通過卡扣相互連接,長度陡然升級,衆人的情緒也跟着回到了巔峰。姜河沒時間跟着激動,打碎玻璃的後果就是冷風怒卷,風一急,雪也跟着亂灑,收集落雪的任務也牽連受阻。一夥兒人完全沒有任何給養,只能依靠雪水來維持生命。好在這些大兵僱傭兵都不是嬌慣的主兒,忙活半天抿一口,潤潤嗓子就能繼續蠻幹。

這場看起來有些不靠譜的行動持續了一整天,直至入夜時分,高空作業的外勤終於平安返回,並帶回了一大捆帆布管。姜河也不負衆望,端着一垃圾桶的雪水回到了會議廳。衆人暫時遺忘了飢餓,一刻不願停歇,聚在一起又是商議又是勾畫,臨近半夜做好了吊籃的雛形,三條帆布管固定了一張聚丙烯圓桌,然後將剩餘帆布管逐個串聯,在消防栓那裡進行了一番加固。聚丙烯圓桌倒是夠輕巧,就是載重有點懸乎,兩個最壯碩的外勤上去踩了腳,結果給桌面上留下一個坑。

基本上,一整天的努力初見成效,萬事俱備,只欠猛烈的冬日凜風。

……

四天後,命運女神終於露出了她的笑臉,而此時,十餘人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一個個都快沒了人樣兒。

孫猴子早上接替姜河去取水,兩眼昏花的他當時還以爲自己出了幻覺,趴在窗口緩了半天,這纔看清了那一片茫茫雪白。

幾分鐘後,孫猴子滿臉鼻涕眼淚衝回會議大廳,將昏睡抵禦飢寒的衆人逐個叫醒,帶着哭腔嘶吼:“有救了!啊啊啊得救了!!”

饑荒鬼們睜開渾濁的雙眼,混沌的大腦老半天才反應過來,連滾帶爬奔向窗口,望着連成一片的雪白天地,一幫糙老爺們兒眼淚狂飆,放聲哭嚎。

姜河懷抱着熟睡的宋瑤,輕聲與她分享劫後餘生的欣喜,宋瑤睡得香甜,嘴角似有一抹淺淺的微笑。

姜河相信宋瑤聽得見,相信宋瑤一定也感同身受。

千里歸來人事改,十年猶幸此身存。

“瑤瑤,我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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