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8年11月7日 清晨
當金辰接受到金仁中彈受傷的消息後,連夜啓程,趕往紹興府。當他來到紹興府的時候,整個人的精神面貌已經相當疲憊,甚至他的眼球都佈滿了血絲。。。
“快!帶我去見族兄!”
當守衛帶着金辰來來到新建不久的紹興大醫院之時,人已經變的相當沉重和嚴肅。。。
一路走上,凡是知道金辰模樣的人員,無不靜若寒蟬,就連大聲說話都不敢,就連一路跟隨來的親兵們也個個心驚膽戰。
不是他們怕金辰,而是他們太敬愛金辰。以至於金辰的一點情緒波動,就能夠引起他們極大的反響。
不知道爲什麼,金辰越接近大醫院,他的步伐就越沉重。。。以至於速度越來越慢。。。。
終於。。。
他在大醫院的門口停下了腳步,神色間有些掙扎。。。
此時此刻,就如同無數兄弟姐妹站在門口!他們人在門外,他們不知道自己親人到底得了什麼病,可一旦進入到門內,所有的答案都會揭曉。。
可能是普通的感冒,可能只是咳嗽。但可能也會是癌症,也可能會是腫瘤。。。
這一刻的惆悵,無論是誰,恐怕都將體驗。。。
一息。。兩息。。
一刻。。。兩刻。。
金辰思緒萬分,足足停留了半個小時,他才把心一狠,毅然踏入大醫院之中。。
“將軍!”
“將軍!”
一路上,許多全副武裝的老兵正在站哨。每當金辰走過,這些老兵們就會用崇敬和哀傷的目光望着金辰。。。
他們有的是第一師團的義軍老兵,有些第二師團的義軍老兵。。無論是他們是那個師團的,他們都參加過金仁受傷的那一戰!
君辱臣死,那太誇張,金辰不是那樣的人。可是將辱兵哀,確是事實。當他們敬愛的統帥在戰場上受傷,而作爲他們的士兵,又怎麼會不悲傷呢?
世人常說子弟兵,父子兵。除了血緣關係之外,大凡真正傳世之名將,無不將士兵當做自己的兒子,而士兵無不把名將當做自己的父親。
現在,父親在戰場上受傷了,兒子卻沒能夠阻止。。這將是什麼樣的心情?
如果有一天,突然有人告訴你,你的父親得了癌症,沒得醫治了,怎麼辦?
金辰體會到了這些老兵們的哀傷和崇敬。。。無論他在怎麼不開心,他依然會點頭致意。。。
越接近金仁的病房,守衛的越是嚴密。
金辰的面前開始出現金仁的親兵護衛。。。
這些親兵護衛們見到金辰,無不用羞愧不敢直視的表情望着金辰。。。
他們不是怕。。。而是真的羞愧了。。如果可以,他們寧願中彈的是自己,而不是金仁!
如果一個保鏢沒有完成任務,反而讓自己的主顧受傷,那麼這個保鏢,還是個合格的保鏢嗎?更何況,這個保鏢還接受了嚴格和系統的訓練!
可以說,整個紹興大醫院都處於強烈的悲傷氣氛之中。。
就連紹興府內,無數受到過金仁好處,更遠點,遠在臺州的那些老百姓一聽見他們敬愛的仁帥受傷,無不在家給他立長生碑,爲他祈福。。。
金仁在位只有短短兩、三年,可在亂世,還能夠執行仁政,做到孔子真正傳來下來的“仁道”,卻是少之又少。
在百姓們的眼中,方天儒這個被傳爲當世大儒的人如同一個神一樣,是琢磨不定的。
而金仁則是他們的父母官,可以看到,聽到,見到。能夠給他們帶來豐收,帶來安定,帶來幸福的人!如今這個人受傷了,而且受的傷還挺嚴重的。。在這黑暗的世道,你說,百姓們能不悲傷嗎?能不祈禱嗎?
當金辰站在病房門口,他又面臨了一個選擇。。。是打開,還是不打開?是接受現實,還是期待幻想?
沒有時間給金辰選擇了。。
因爲病房大門已經被打開了。。。
一名醫者帶着沉重的神情於金辰對視。。。
醫者從金辰身上感受到了威嚴,而金辰從醫者身上感受到了壓力。。。。
什麼壓力?
當一個年邁的醫者臉上出現壓力之時,可見他醫治病人的病情,不容樂觀。。。
“族兄。。。我來了。。。”
這一刻,金辰笑了,他的表情似乎異常的輕鬆。就好像金仁只是感冒,咳嗽這樣的小病一樣,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正在牀榻上的金仁,神色蒼白,顯然這是失血過多造成的原因。他的精神很憔悴,就如同一個網民通宵達旦了數宿。
“阿辰,是你啊。這麼快就來了,國家大事重要,如今我義軍正處於關鍵時刻,你更應該回去主持大局纔是啊。”
“族兄,我知道。。我已經將一些事情交給孫銘和狄傑處理,他們不會讓我失望的。還有,族兄好好的養病,不要在操勞了。反正瑣碎的事情都有書記內府處理,有我在這,不會出什麼大問題,你好好的修養。。”
談話間,金仁的目光不經意的停留在了金辰的頭髮上。。。
“阿辰,你的頭上怎麼會有這多的白頭髮?”
金辰一愣,神色間有一絲茫然,隨即笑道“還不是忙的嗎,最近事多。我義軍雖然已經拿下了廣東、湖南和大半個廣西,但實際上也僅僅就控制而已,想要進行管理,沒有個一年半載,難以出現成效啊。。。。。”
說到了這裡,金辰似乎有所察覺,他發現金仁開始緊皺着眉頭,思索起來,當下認識到了自己的失誤。
“族兄不要想了,其實這一年來,我們已經培養了不少基層官員,加上有孫銘這樣的傑出人才輔佐,相信在過幾年我們一定能夠完全吃透這幾個省。有些事情是急不來的,族兄還是好好休息,等你的病養好了,纔可以幫我的忙啊。”
金仁聽完,點了點頭說道“阿辰說的也對,今天不知怎麼的,感覺特別累。。聽阿辰這麼一說,我似乎覺的有些困了。。。”
話落,金仁的精神似乎一下子萎縮了不少,整個人看上去都灰暗了許多。。
“好了,我就不打擾族兄休息了。”
“嗯。。。”
當下,金辰也不遲疑,大步一邁就出了病房。。。
很快,剛纔那名醫者,就被帶到了一處無人的病房內,將金仁的病情詳細的說了一遍。
大體上來說,金仁的病其實只是小傷。可嚴重的是,這個小傷受創的時間太長,已經受到感染,也就是外邪入侵,當然,什麼是外邪入侵金辰自然是不太明白,可是根據那醫者所說,金仁的病本是小病,可因爲耽誤的時間太久,就演變了大病。
也不是不能夠治,只要細心的調理,還是有機會康復的。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金仁不能夠太過操心。也就是精神力不能夠消耗過多!
一個人的精氣,很多程度上可以確定一個人的健康狀態。
本來說,要是一般人。就算受了金仁這樣的傷,頂多也就修養半年就可以康復了。
可問題是,金仁身爲主帥,平日裡要他操心的事情太多了。精神一直處於高度集中和緊張的狀態,這樣的狀態對於處理政務來說,大有裨益。
可對於一個人的健康來說,那絕對是慢性長期的傷害。
正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受傷,才讓金仁的病一下子棘手起來。一個本來就精神差的人,又得了比較嚴重的病,基本上來說,恐怕很難活下去。。。
聽聞醫生的述說,金辰很是難過。。
金仁的操勞,很大程度上來說,跟金辰有直接關係。然而,事實上金辰跟金仁一樣,同樣也很操勞。
這地盤大了,思考的問題就多了。這人口多了,有雜念的人就更多了。這勢力強了,難免要跟更多的勢力相互角力!
這千頭萬緒,無不說明白手起家的艱難。
有道是,打天下難,守天下更難。想要跨越一座又一座的山峰,自身的家底必須足夠深厚才行,而這正是金辰目前所缺乏的力量。
將醫生送走後。。
金辰一臉陰沉的命人將曾全喚來。。。
沒多久,早聽到金辰消息的曾全,就來到金辰目前。對此,金辰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說罷,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曾全一見到金辰陰沉的臉,整個人的心都開始沉重起來。沒有人會比他們這些老兵更加了解金辰的脾氣。。
金辰越是暴怒,說明事情越小。金辰越是低沉,說明事情越重。。。。。。。
“將軍,曾國此人乃我義軍大患啊。。屬下自駐守紹興以來,已經接近三載。期間與此人大小激戰不下百次。可在這麼長的一段時間裡,卻從來沒有見到過此人運用火器。”
“卻不想,前天的那場大戰中。曾國不但有一個師團的火槍部隊,而且還有數十門大炮助陣。”
“我營裡的技師已經對那些被我軍摧毀的大炮們經過鑑定,發現這些火炮跟前些日子裡從英夷繳獲來的大炮相當神似。只是質量和口徑都差了許多。”
“正是韃子的這支火槍部隊和火炮,打了我軍一個措手不及。逼的仁帥不得不得親上戰場,鼓舞士氣,因此而受傷。此戰罪過,曾全,難辭其咎!”
說罷,曾全已是神色哀傷,單膝半跪而下。。。
金辰沒有去阻止。。。
他的思緒已經轉到了前些日子裡,他從探子裡曾經得到過了一些消息。。
這廣東尚家於英夷勾結,甚至英夷派遣遠征軍前去輔助韃子作戰,其背後肯定有韃子朝廷的默認。而從英夷海商那裡得來的情報,卻是英夷有人正在幫助韃子部隊秘密訓練火器部隊。
爲此,金辰可以說相當的重視,也曾經派人調查過這個消息的真實性。。。
可還沒等來結果,卻不想已經出了此等事情。
“你先起來吧。。”
金辰似乎很疲憊了,連說話的語氣,都沒有先前的中氣十足了,似乎有些虛弱?
“是,將軍。。”
說罷,整個病房開始陷入沉悶的氣氛之中。。。
“將軍,屬下着了有一個情報要稟告。”
“說吧。”
金辰的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化,曾全開始說道“自昨天之後,我派人前去偵查韃子的動靜,發現整個杭州城的韃子軍營,已經空無一人,連帶着大批精壯,似乎都被曾國強行帶走了。。。”
“哦。。”
金辰淡淡了會了一句,思索了一會,方纔說道“你先派一支先鋒隊伍去佔領杭州,在四處派人偵查附近的情況,如果韃子真的撤離了。那麼就把長江以南的地區,全部給我拿下。”
“是!”
曾國抱拳行禮,當先轉身離去。。。
數天之後。。。
金辰位坐紹興軍政大樓的某間主室之內,正在靜靜的參閱這幾日送來的大批文件。
時間一點點過去。。
金辰處理了一項,又一項。。
一直到了晚上,他才停了下來,期待他吃過兩頓飯,其餘的時間,不是在處理文件,就是在思考問題。
“夜風,我讓你辦的事情,有結果了嗎?”
金辰在無人的室內,對着窗外漆黑的天景,似乎對空氣說了一句話。。。。
然而,另人訝異的事情發生了。
儘管這個房間沒有任何人,可的確有人給了金辰回答。
“將軍,你讓我辦的事情,經過幾個月的查找和訓練,已經有了結果。”
“哦,是嗎?說來聽聽。”
“之前,我們在整個南方尋找將軍所說的人才。終於在幾個月前,勉強找到了三名。經過嚴格的訓練之後,他們已經有了非凡的能力,雖然沒有執行過任何任務,但是我相信以他們的特殊性,一定不會讓將軍失望的。”
“不知道,將軍要交給他們什麼樣的任務?”
金辰表情淡然的轉過身來,做回到桌椅上。這時,一道身影從陰暗處走出來,站到金辰的身後,開始爲金辰按摩起來。。。
那人。。卻正是夜風。。。
“這個任務的代號,叫做刺客!”
“刺客?很貼切的名字。”
“具體的內容,我已經讓無影、無蹤兩兄弟接手。你只要從旁協助就可以了。”
“不過,我可以透入一些內容給你。這一次的任務,我準備用兩個人。並且,取兩個代號。一個代號爲荊軻,一個代號爲要離。”
夜風聽完,沉默半響,猶豫了一會,方纔問道“將軍可是要刺殺韃子王爺?”
金辰沒有馬上回話,而是一把將夜風從身後強行拉了過來,用相當曖昧的方式,將其抱在了懷裡。。。
並在她的耳邊,細聲的說道“有些事情,我會去做的時候,一定會去做。而有些事情,你不應該問的,就不要問,明白嗎?”
從頭到尾,夜風都沒有掙扎。
作爲一個身負血海深仇的女子,爲了更好報仇,把自己的一切奉獻給某一個人,顯然更加牢靠。至少,夜風是這樣認爲的。。。。
而金辰呢?
表面上來看,他無異以往常威嚴將軍的表現。。可內心裡,煩躁。。憤怒。。越燒越烈。。。
他的兩位紅顏知己,一個在溫州,一個在廣東。。如今,能夠讓他發泄的,也就只有夜風了。。。。
於是,沒多久室內便傳來了一些異常的聲音。。。
夜。。。
就這樣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