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未晨終於離開房間。我的心跳也恢復了正常。本打算就保持這樣的姿勢再補睡一覺,誰知留在房間裡的那個人突然開口說:“躺在自己主人曾經睡過的地方,真的可以睡得安心嗎?”
掀開被子坐了起來,眼前站着的人竟然是內管家,怪不得聲音這麼熟。
我並不太驚訝內管家會出現在全未晨身邊,我詫異地是他剛剛說的那句話,“躺在自己主人曾經睡過的地方……”
這裡是哪裡?視線在昏暗的房間裡掃視了一圈,隱約覺得這個房間的佈局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
“世事變遷,物是人非啊。”內管家“啪啪”拍動手掌,窗簾“嘩啦——”一聲開始自動向上翻卷,光線立刻照射進來,一瞬間一個熟悉的畫面立刻躍然於腦海,這裡是……江京太的臥室?!!!那這裡就是江宅?
“這宅子是社長在政府的拍賣會上買下來的,”內管家走到我的面前,“現在,它的名字叫,花海。”
花海?香檳桔梗,紅扶郎花,書帶草,龍柳,豐得拉玫瑰,瑪利亞玫瑰……曾經單調的只有冰冷傢俱的房間裡現在隨處可見的都是鮮花,很多我連名字都叫不出來。全未晨喜歡花嗎?我今天才知道。
“社長?”我指着全未晨離開的方向詫異地問。
“嗯。花染株式會社的社長。”
哦,我想起來了!之前南遠跟全南熙的對話裡提到過這個名字——“今天早上跟花染株式會社的談判上,突然發作的。”;“花染,又是花染!!!哥,你確定那噁心的傢伙跟花染株式會社有關係?”;“他和花染社長之間不清不楚的男女關係早就人盡皆知了吧。最近只要是我們全新集團的生意,花染株式會社都會插上一腳。”
“社長?!!”我又重複問了次。從全南熙當時的語氣判斷,南遠他們應該不知道全未晨就是這個叫花染株式會社的社長。
內管家輕點了下頭,“如果你不是社長的妹妹,我也不會這樣在你面前稱呼他。外界所知道的花染株式會社李雅禾社長只是個假擺設而已,真正掌握着花染的人,是你的哥哥。花染株式會社一年前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企業而已,但短短一年的時間它已經壯大到可以跟全家的全新集團相抗衡的水平。當初競拍江家大宅的時候,全家的奶奶也曾想過要拍下這個宅子可最後還是社長贏了。社長年紀輕輕卻在做生意方面很有天分,真是很厲害呢。社長他也生活上也是個非常細心的哥哥,你在春川做了什麼,吃了什麼,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妖精的能力當然不只是迷惑未成年少女那樣的水平,依我看他創建花染株式會社的目的就是要在生意場上打垮南遠家的全新集團。可我真是越來越不明白,全未晨也是全家的人啊,他爲什麼非要把全新集團弄垮呢?全未晨到底在報復什麼?一年前想借江京太的手毀了全家,現在又自己動手……等等,我忽略了一
個重要的細節。
“他知道我的一舉一動?”
“嗯,李雅禾小姐時常會跟社長見面,總聊起你跟全家三少爺在春川發生的事。”
該死的妖精竟然派人在春川監視我?!!他一定是害怕我會突然去舉報他販毒的事情,所以纔派人監視我。可他派了誰?我怎麼絲毫沒有察覺?腦子裡迅速將春川別墅裡所有的僕人都回憶了一遍。小東,恩順……太多人,感覺都有可能,又都沒有可能。算了不想了!反正監視人這種事,只要給錢就有人排隊等着做。
“哦,除了走廊最裡面的那個房間不可以進去外,其他的房間都沒有關係。”內管家提醒我,“那是屬於海兒的房間。”
尹海兒?給一個死人留房間?
“等一下。”我叫住內管家。
“一年前,江京太讓你傳了句什麼話給尹海兒?”當我第一眼看見內管家,這個問題就已經在腦子裡。
內管家怔了下,平靜地回答我說,“少爺當時,什麼話都沒有讓我傳。”
欸?怎麼是這樣?這樣的回答狠狠雷住了我。
“不是說尹海兒是聽了你說的一句話才從樓上跳下去的嗎?那晦氣少爺怎麼可能什麼話都沒說?!”我一副完全不可置信的表情。
內管家的表情黯淡下去,他猶豫了下然後把那天發生的經過全都告訴了我。
“少爺那天正在休息室裡驗收新買來的寵物狗,海兒來找少爺是希望去戒毒所之前見少爺一面。可少爺當時正因從狗身上發現一塊類似皮膚病的疤痕生氣着,我擔心少爺會把怒氣牽連到海兒身上,所以……我根本就沒有告訴少爺,海兒在門外要見他的事。”
啊??我目瞪口呆。這麼說晦氣少爺根本就不知道海兒去找過他?
內管家繼續說着當天的事情。“爲了讓海兒安心,從休息室出來後我就告訴她說,少爺還在休息讓她改天再來。”
“沒了?”我問。
“嗯,這就是我對海兒說的最後一句話。”
“怎麼會這樣?!!”一瞬間就像有誰從壘高的三角塔裡突然抽走一塊積木,整座塔立刻崩塌的感覺,所有原先認定的事實全部被否定。一定有什麼遺漏的,一定有什麼……不然尹海兒不會那樣絕望地跑到樓頂並跳下去……一定有什麼遺漏!
“再想想,說完這句話之後,還發生了什麼?”
內管家想了下,繼續回憶着當時的情景。
“海兒聽完那句話後並沒有立刻離開。”內管家想了想,“這時候,金司機從屋裡走出來叫我。我問他什麼事,他將寵物狗交給我說,‘少爺要你把這骯髒的東西從樓上扔下去’。海兒就是在我從金司機手裡接過寵物狗的時候,突然跑開的。沒多久就聽見學校裡有人叫嚷,說海兒站在學校最高的樓頂要向下跳。等我趕去的時候,只看見染滿鮮血的地面。是社長抱走了
海兒的屍體。”
內管家的表情非常悲傷,聲音顫抖,“如果海兒當時跑開的時候,我能追上去關心她,海兒或許就不會死了……”
我整理着內管家的話,試圖從中找出細微的突破口。尹海兒當時是突然跑開的,說明一定受了什麼話的刺激。可是在她跑開之前,內管家沒有說什麼啊?難道是那個金司機的話?可他也只說了一句話啊……少爺要你把這骯髒的東西從樓上扔下去……是這句話刺激了尹海兒嗎?如果是的話,我更不解了。這樣的話怎麼會刺激到她去自殺?曾經以爲,一切的一切會隨着那晦氣少爺的消失而煙消雲散,可現在才知道迷霧正越聚越濃。
“有其他的需要就儘管叫我。”內管家剛轉過身又停了下來回頭對我說,“幫我對少爺說一句,對不起。”
我想我明白內管家說這句對不起的原因和心情。內管家知道海兒的死跟少爺沒有直接的關心,但因爲內管家跟尹海兒的父親是世交,海兒的意外讓內管家非常愧疚所以內管家才答應做全未晨的內應出賣少爺。
我在想一個問題,內管家跟我說的這些,全未晨是否知道。如果知道,他爲什麼還要如此怨恨少爺呢?內管家也不可能不把這件事情告訴全未晨。
叮——我明白了!
這不是知不知道的問題,而是相不相信的問題。全未晨喜歡尹海兒,而尹海兒喜歡少爺並在告白失敗後染上毒癮。感覺被拋棄的全未晨,就算知道真相也會在嫉妒心的作祟下把尹海兒的死全都歸罪到江京太身上,於是他才佈下一個又一個的陰謀爲報復江京太從他身邊奪走了尹海兒。
整件事情完全是由全未晨的病態心理引起,那晦氣少爺對尹海兒的死沒有直接過錯。更確切地說,江京太是個無辜的受害者?!!
真相像支光箭迅速而無聲地穿透我的心臟,深藏在思想深處的某個假象瞬間崩潰。
一年前,我到底做了什麼!我到底幫妖精都做了什麼!!
江京太……我到底欠了你多少?爲什麼總要對你說那三個字:對不起……
“爲什麼是我?”我叫住快要走出房間的內管家。
“因爲,你是少爺的……”內管家停頓了下,“女人。”
囧,我還以爲他要說那個狗字。
詭異,燥熱的太陽正逐漸下沉,灰色的天空開始出現紅色的斑紋。霞光像一匹柔然的五彩輕紗,從窗戶裡垂落下來。風吹動窗臺上的花枝,在霞光中搖曳着。記憶開始在我腦海裡倒帶,房子裡的一切彷彿也在跟着靜靜變化,鮮花被撤去,傢俱都退回到最初的擺放位置。
一年前,我在這個房間裡叫過那晦氣少爺起牀;在這個宅子的大廳裡跟那晦氣少爺吃過早餐;在游泳室被那晦氣少爺救上來;在練習室裡被那晦氣少爺偷走了我們麻家的絕學……記憶太過擁擠,胸口有些悶沉沉的,想出去走走透透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