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全未晨有來過嗎?”走過去問,尹老轉過臉來看了我一眼,然後又轉回去繼續看向窗外。
唉,低嘆了口氣。尹老原本就神智不清,他或許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誰,也不知道我要問誰。看來這條線索是沒戲了。
正沮喪着拉開門要離開,身後卻傳來尹老滄桑的嗓音:“那孩子比以前好多了。謝謝。”
我的判斷沒錯!全未晨果然來過這裡!
“請問,”再次返回去蹲在尹老面前懇求的語氣問道:“您知道他去了哪嗎?我必須要找到他,這很重要。”
尹老低頭看着我,他的目光沉穩,恬靜,彷彿歲月和人世間的一切煩惱都在他的眼底沉澱了般。我這才忽然明白,當年內心魔化了的全未晨躺在尹老腿上的時候爲什麼會睡得如此平靜。
“那孩子,”尹老微微直起身,擡起一直抖動的手臂指着後背說道:“去找海了。”
離開敬老院後,我泄氣地一屁股坐在花圃前的長椅上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發呆。全未晨去找海了,是去找尹海兒吧。可他要去哪找一個死人呢?尹海兒的墓地,還是全未晨和尹海兒曾經最有紀念意義的地方?我又走進了死衚衕,不知道下一步該往哪裡走纔是正確的。當年全未晨和尹海兒的事情我只瞭解一些細小的片段,而他們之間深邃的愛情我卻知之甚少。尋找的線索再一次斷掉。
正盯着自己的鞋面出神,一個彩色的皮球滾過來,緊接着一個梳着羊角辮的小女孩跑過來,好奇地打量我一眼後抱起皮球就跑開了。我突然想起今早在自己面前昏倒的景泰,不知道他現在是否已經脫離了危險。但這種擔心也僅僅在我的腦子裡停留了幾秒,因爲對我來說,那個小不點是個毫不相關的人,我現在必須打起精神來繼續尋找全未晨。我想我需要先去問井尚學院的老同學,她們對全未晨和尹海兒的事情可比我知道的要多很多。問題是……我要去哪裡找她們呢?當年在井尚的時候,我一個人的聯繫方式都沒有留下。
可惡的南遠!竟然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消失得無影無蹤!碎骨什麼的,我也做夠了!等他這次回來,一定和他絕交!憤憤地想着,沿着馬路漫無目的地走。
說是漫無目的,其實在心裡還是有一條既定的線路。可當我按照這條線路去尋找的時候,內心也已經有了一個答案——全未晨肯定不會出現在這些地方。
我先找到全家在首爾的房子,南遠那小子的老爸正好不在家,管家告訴我沒有看見全未晨;然後我去了井尚的教務處,那個胖教導處長也告訴我,全未晨沒有去學校;最後我來到花海——當年全未晨失憶前曾把房子轉到我的名下,後來內管家在經過我的同意後又把房子轉賣了出去,
換來的錢全捐獻給慈善組織。內管家說,這樣做可以替全未晨贖罪。現在的花海已經被他的新買家改造成一個高級的商務休閒會所,進出的人全都是擁有VIP資格的有錢人。看門的保安連正眼看我一下都沒有就將我轟走。我想現在的全未晨肯定也沒辦法進去那裡。也許是新買家也喜歡“花海”這個名字,即使過戶後仍在沿用。
早秋十月的微風吹拂着掛在殘樹上的敗葉,從我的眼前飄落,就像一片軟綿綿的黃色雪花,回頭看了眼身後的花海。漂亮的草坪正中央是一棟白色的建築,看上去就像巨大的野獸蹲踞在那裡。種滿三色堇的陽臺還有一條環繞兩側的長門廊依然保留着以前的味道,房子裡有一半以上的窗戶是黑着的,但是金碧輝煌的大廳內透出的燈光灑在草坪上,連草也變得瑩光閃閃。
過去的一切似乎就發生在昨天,每個細節都歷歷在目——曾經在那個房子裡,我和晦氣少爺之間如暗戰般進行過較量,也曾經第一次看見哭泣中的全未晨——當我這樣一點點回想時,記憶突然停在某個點上。
書房!密碼箱!對了,全未晨當年把江京太的項鍊鎖在書房的密碼箱裡。當初內管家賣掉的時候,我們都忘記了這一點。如果沒有意外,那項鍊現在肯定還在裡面!不行,我要想個辦法混進去,把項鍊偷出來。
這個念頭驀然而起,快的我來不急阻止就控制着我的身體大步走上去。
“請問,這裡招服務員嗎?”我問。
“不招。”保安冷冷地回絕。我只得壓制住火氣,繼續問:“那招保安嗎?刷碗工也行?”
另一個保安走過來將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後問:“怕狗嗎?”
我詫異地搖搖頭。
“這裡的客人有時會帶自己的寵物一起來休閒,我們這就缺一個遛狗員。”
“我做!”想也沒有想地回答。
“你要想好了,不是一人溜一條狗,而是一個人溜所有的狗。最多的時候甚至有十幾條,你這樣的身板行嗎?”好心的保安提醒我。
“沒問題。什麼時候可以上班?”我纔不在乎是幾條狗呢,只要能成功地混進去,也許用不了一天的時間就能把項鍊弄到手,到時候鬼才會有時間來這裡跟一羣狗浪費時間!
“如果你沒問題,那就明天一早吧。7點準時。”
深鞠一躬後滿意地離開花海。雖然才過8點,但氣溫已經降到讓路人無法在外面長時間的逗留,街道在不知不覺中漸漸變得冷清起來。疲倦不已的我打算隨便找個旅館睡一覺,天亮後再繼續尋找全未晨。
爲了保證第二天7點準時來花海報到,我找了家離花海最近的旅館。當我從旅館老闆那裡接過房間鑰匙的時候,他突然站起來湊到我面前神秘兮兮地說:“小子,一個人的夜晚很漫長的,要不要找個妹妹聊聊天?”
我冷哼了聲,表
現得一點沒興趣。老闆卻在我轉身要離開前用他的手臂將我攔下來,“難道你的口味特別?我這裡也有不錯的男人哦。”
堵心!難道我的外貌現在看上去就那麼像一個喜歡男人的男人嗎?殺氣騰騰地瞪了老闆一眼,讓他離我遠點。
“等你有需要的時候再來找我吧。”老闆不滿地將手臂收回去。我的腳步在走上二樓拐角的時候,被一張巨大的海報吸引停了下來。
這是一張地下拳市的宣傳海報,只有在這樣不起眼的小旅館裡纔會看見。記憶像是突然倒回到很久以前,晦氣少爺將我第一次帶進地下拳市時的那晚。沒想到過了這麼久,這樣的地方還存在着。
“那地方離這裡很近,睡不着的時候去看看吧。最近有個男人拳腳很帶勁!已經連續贏了四場,現在光是外場賭他會輸的賭注都已經上千萬了……”老闆衝我扯着嗓子喊,我這才移動腳步繼續走上樓。
我想也許是這狹小又骯髒的旅館讓我的懶蟲軍團們一時有些難適應,也許是我太擔心全未晨的去向,也許是白天那晦氣少爺的突然出現,總之我在牀上翻了二十幾個煎餅後還是沒能入睡,於是我坐起來,穿上外套離開旅館。
離開的時候,老闆還在極力向我推銷男人。要是以前,我一定一拳將他的鼻子打進臉裡面去!
街上空空蕩蕩的,黑漆漆的路面向前延伸着,只有一些近處的小水坑反射着路燈的昏黃,冷清清的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
我的雙腳不知不覺地走向地下拳場。還沒走近,就隱約聽見一些發狂的吶喊聲。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到這樣的地方來,雖然全未晨失去記憶前曾經在這裡出現過,但並不意味着他現在還能回想起這裡。畢竟這個地方對他來說不應該是非常重要並值得記憶的。
在經歷了一系列的檢查和盤問後,門口的人才將我放了進去。
從我踏進拳場的那一刻,視線就全被臺上那個帶着面具的男人吸引。
是他!是他!就是他!我的心怦怦直跳,血液就像滾燙的沸水一樣在身體裡流淌。如果不是四周喧鬧的人羣在中間阻隔着,我真想現在就衝上臺去。
這種興奮的感覺還沒完全擴散開就立刻被一陣劇痛襲擊。臺上的江京太突然被對手擊中,只見他踉蹌着原地轉好幾圈,然後半蹲在地上,一大口鮮血從嘴裡噴出。我的心猛地墜了下,就像是有人用力將它拉到胃裡一樣。有一秒鐘,我想衝過去扶住臺上的江京太。
見到血液後的人羣變得更加癲狂,他們中有大一部分都在給江京太打氣,讓他快點站起來,只有一小部分在叫喊着讓那個大塊頭快點幹掉江京太。我站在門口這裡,動也無法動彈,後腳跟微微刺痛。
站起來!快點站起來!雙手緊緊攥成拳頭,指甲陷進掌心,內心默默給江京太加油,希望他快點站起來並解決那個大塊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