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卿打開盒子,香氣瞬間飄了出來,不同於一般的脂粉香,氣味很淡,卻清晰可聞。
做香和釀酒有時候差不多,洛九卿忽然想到白溫竹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因爲女子都愛用香,而且這東西若是做起手腳來也是容易得很,所以白溫竹曾經着重和洛九卿提過。
她仔細的聞了聞,這香聞不出什麼異樣,很正常。
正常得讓洛九卿覺得不太正常。
那邊巧兒回到洛霓裳的院中,她一進屋便看到坐在美人榻上讓丫環給指甲塗顏色的洛霓裳。
她穿了一身水紅色的衣裙,領口和袖口上用金線細細繡了花紋,裙襬上大片的盛開海棠,嬌豔的花瓣,明豔的顏色,似採了一天的春光披在身上。
洛霓裳的肌膚盛雪,烏眉淡掃,一雙眼睛烏黑閃亮,眼角噙着幾分笑意,陽光從窗子流泄進來,淺淺的金光攏在她的身上,淡淡的光線縈繞,似是仙女墜落凡塵。
巧兒微微抽了一口氣,想起坐在色澤暗淡的梳妝檯前,手中握着一隻舊玉釵眼神慌亂的洛九卿,怎麼看都覺得她和眼前的洛霓裳是雲泥之別。
“發什麼呆呢?差事辦得怎麼樣?”洛霓裳擡眼看了看巧兒,聲音淡淡道。
“大小姐,”巧兒上前一步,規矩的行了禮,不敢有一絲馬虎,“奴婢方纔一時走神了,您猜,奴婢想到了什麼?”
“什麼?”洛霓裳懶洋洋的問道,眼皮都沒有擡一下。
“奴婢方纔按您的吩咐去給二小姐送東西,正巧看到她坐在梳妝檯前,手裡拿着一支釵子正往頭上比劃,那釵的成色……嘖嘖,就是奴婢平時戴了,都擔心會讓小姐您臉上無光的。”
巧兒一邊說着,一邊偷眼看着洛霓裳的臉色,察言觀色這一招,她在洛霓裳身上用的是爐火純青了。
果然,洛霓裳的臉上浮現淡淡的笑意,巧兒又進了一步說道:“奴婢把那香給她的時候,她又驚又喜,奴婢覺得她沒有用過天雲樓的香,特意指給她看,她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連聲說讓奴婢轉告您,她很喜歡呢。”
“哼,”洛霓裳冷笑了一聲,慢慢的擡起手,雪白纖細的手指,根根如蔥管,指甲上剛塗了顏色,豔麗如紅色的寶石,閃爍着晶瑩的光。
“這些年父親不在家,她的日子自然不像父親在家時那般好過了,母親管理這麼大的府第,自然也是辛苦的,對她也是嚴格了些,不過總歸是爲她好的,擔心她過慣了安逸的生活,將來去了婆家適應不了罷了。”
洛霓裳聲音很動聽,她自小被秦氏刻意栽培,一個聲音一個動作都練過無數次,只是此時聽起來,那聲音似深潭水冰冷的波紋,蕩蕩飄飄,卻無一絲溫度。
巧兒的心頭微微一跳,她不敢再答言,只是垂下首去,輕聲說道:“是。”
洛霓裳起身,慢慢走到房門前,看着院子裡開得大朵大朵的花,紅的、粉的、黃的、白的混成一片,似七彩絲線織就的繁錦,在陽光裡流轉生輝。
多美啊……洛霓裳在心底輕輕的一聲嘆,她慢慢擡起手,摸了摸自己如花的臉,就算是站在這花羣中,自己也未必見得會失色。
只是,這麼好的景緻,這麼美的自己,此時卻只能獨自在這裡,她慢慢走到花間,擡手摺了一朵粉嫩的花朵,花瓣輕顫,香氣迎面撲來,正是最美的時候。
她慢慢捏住一片花瓣,在指尖慢慢的捻磨,微涼的汁水溢在指尖,她擡起手指,對着陽光看了看,晶瑩的汁水微微染紅了雪白的手指。
真美。
她的目光流轉,眼底閃過狠戾的顏色,自己這朵花,什麼時候能夠日日被寧王世子愛護,捧在手中?
可恨洛九卿那個醜女佔着名份,明明該身陷泥澤的人卻佔着那麼尊貴的位子,有那麼好的未婚夫!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把滿腔的恨意壓下,手指一鬆,那朵嬌美的花落到地上,她毫不猶豫的踩過,裙襬輕輕擺動,似踏在起伏的花海間。
洛九卿……只要你收下這香,我就不信你不用,那麼名貴的香,你捨得不用嗎?寧王壽宴,只要你去,只要你用,這香便是送你上路的毒!
洛九卿的院中,冬靈有些擔憂的問道:“小姐,這香……您用嗎?”
洛九卿擡眼看了看她,這丫頭心思靈透,也有眼力,就是個性太弱了些,不過沒關係,總有機會改變的。
她蓋上盒子,“當然要用,否則……怎麼對得起大小姐的一片心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