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上一陣迂折的疼痛傳來,程皓檸才發現自己本就不高的鞋跟已經摺斷,難怪會傳來重重的墜跌感。
她強忍着從腳跟傳來的痛感,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像扭曲的毛毛蟲。
臻白的牙齒緊緊咬住下半脣,好像這樣可以抑制住那種無法言喻的苦痛,因爲抽泣長期顫抖的嘴脣,像是過敏一般,腫起來一片,紅潤的像是濃墨重彩的油畫。
她稍微移開另一隻沒有受傷的腳,轉移到舒適的位置,然後慢慢蹲下,低頭觀察着自己受傷的腳。
不知道是錯位還是怎麼樣,踝關節已經腫起來,程皓檸不知道怎麼比喻,額,就像是壽桃一樣,有點紅,尤其是加上關節腫起來的部位,就更像了。
試着揉了揉,是有一點不適,不過站起來還是沒有問題的。
但是,真的站起來之後,程皓檸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就像是有一根緊繃的弦一樣,只要稍微動一下,那根緊繃的弦就開始緊緊向兩端拉扯。
她起身環顧了一下四周,終於找到一個可以坐的長凳,然後拖着殘肢病腿一步一步顫顫巍巍的移過去。
好不容易坐上去,已經滿手心的汗液,額頭也隱隱浸出些許的汗漬。
手機在包裡,剛剛走過來的時候嗝得髖關節生疼,偏偏她又騰不出手來拿那隻手機,就只能讓它待在那個位置。
現在,手機只剩百分之15的電量,離關機已經不遠了,通話記錄顯示她沒有接溫黎城3分鐘前的來電,那時候她還拖着受傷的腿在路上慢慢悠悠的晃盪,移動緩慢的像是末世的喪屍。
於是回撥過去,可是隻有機械冰冷的電子女音一直溫馨的提醒她:你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打了三四次,也都是這樣,程皓檸也就不管了,手機電量已經慢慢從十五變成了提示關機。
她放下手機,視線轉向路的盡頭,那裡只有一盞昏黃的路燈,照耀着遠方,也許是因爲光線並不明亮的緣故,所有的景物都是那麼的朦朧,那麼的溫馨。
想起來小的時候,每次家裡的老人們偏心表姐的時候,她其實都是默默忍着的,但是也有忍不住的時候,然後她就跑到家樓下,搬一把小藤椅,就放在路燈下面,燈光從頭頂上灑下來,像是聖潔的光輝,洗滌一切的塵埃,播灑溫暖的光芒,感覺暖心而親切。
後來,慢慢長大以後,好像都沒有那個習慣了,越來越喜歡自己一個人去到天台,吹吹冷風這樣環保又簡單的方式。
她閉上了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氣,血液中新鮮的氧氣涌入,頭腦越發清醒,更加放鬆的享受這一刻的自在,這樣一個人的世界,那份原本的溫暖。
路的盡頭傳來一陣一陣摩擦的聲音,像是輪子壓過地面,激盪起來的波紋,一圈一圈的擴散。
聲音有些急促,看得出來盡頭那個人有些急切,甚至是有些慌亂。
聲音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大,像是千軍萬馬降臨城下。
惱人的聲音令人心緒漸亂,尤其是程皓檸剛剛安定下來的內心,她不悅的慢慢睜開眼睛。
那是溫黎城,逆光而來的溫黎城。
昏黃的光芒打在他的身後,就像是籠罩的聖光,一絲一毫的雜色都是一種褻瀆,好像這世間,只有他能配得上這聖潔的光芒,只有他才能夠讓這光芒煥發出最美的色彩。
刻意忽略掉溫黎城滿臉的疲憊,以及渾身都是奔波的氣息,他臉上的擔憂還是那樣猝不及防的展現在她的眼前,一絲一毫,刻骨銘心。
千山萬水,即使跨越黑夜,他也會出現在你身旁。
程皓檸就那樣傻傻的盯着溫黎城的臉龐,他的眉眼,他的輪廓,清晰而明顯,反倒像是虛幻的夢境。
“溫黎城,”沙啞的聲音,從喉嚨裡冒出來,難聽的要死,程皓檸有些錯愕的戳了戳自己的脖子,似乎難以相信這樣的聲音是從自己嘴裡發出來的。
溫黎城:“嗯,我在。”
程皓檸:“要抱抱。”她眨眨水汪汪的眼睛,其實已經稱不上有美感了,眼圈裡滿是血絲,更像是哭泣的兔子。
溫黎城笑了笑,十分無奈的看着她。
然後,扔下勞苦功高的跟隨他風塵僕僕趕來的重臣--那輛低調的賓利,一步一步的走到程皓檸的身前,堅定有力,每一步都走的緩慢,但是每一步都走的踏實都走的歡喜。
他喜歡的姑娘,毫不掩飾的向他撒嬌;他喜歡的姑娘,一次又一次迴應他孤軍奮戰的勇氣;他喜歡的姑娘,在最脆弱的時候,需要他的懷抱。
這一切的一切,怎麼能不讓他開心?!怎麼能不令他歡喜?!
走到程皓檸身前,站定,從兜裡拿出右手,夜裡的空氣冷冷的,溫黎城一愣,突如其來的溫度變化帶來劇烈的感官體驗,若是夏日裡的涼風也還好,偏偏他的姑娘穿的單薄,又一個人在夜裡飄零許久,這樣的溫度,怎麼得了?!
於是拿下身上的西裝,輕輕釦在程皓檸的身上,確保她體溫漸漸回暖以後,開始檢查她的神色。
臉色還好,就是體溫偏低,但是,爲什麼額頭上有少量的寒意?
覆上程皓檸的額頭,沒有發燒,難道是哭累了嗎,但是哭累了一般體溫都會上升的,爲什麼體溫還是會偏低。
他打量着程皓檸的身體,毫不意外的看見踝關節的隆起,臉色一下子變得嚴肅而深沉,像是四月的天氣裡突然下了一場冰雹,令人無從防備,也讓人心情下沉,“你受傷了剛剛怎麼沒說?”
程皓檸:“我還沒來得及說你就發現了。”她吐了吐舌頭,小心翼翼打量着溫黎城的臉色,“而且,都已經不痛了。”
其實已經不太痛了,最痛的時候已經過去,現在除了稍微腫一點以外,都沒感覺了。
見溫黎城還是滿臉的不信,程皓檸立刻從位子上蹦起來,還刻意蹲下來,戳了戳踝關節的位置,“你看,真的好了。”
溫黎城起初看見程皓檸蹦蹦跳跳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又一不小心受傷,見她好像真的快好了,才稍微放下心頭的擔憂。
“這樣的你,我不在你身邊,怎麼放心。”
“啊?”程皓檸迷迷糊糊的擡頭看他,沒聽清楚他究竟說了些什麼,再問一遍的時候,溫黎城只淡漠的看她一眼,像是看一隻蠢萌蠢萌的兔子,軟軟乎乎的,就是很想蹂躪。
溫黎城:“那也要去醫院看看,上車。”
程皓檸待在原地,不想動彈,確切的說,是很抗拒,她不喜歡醫院,自然也不願意去。
溫黎城見狀,只是緩緩踱步到程皓檸身後。
等到騰空的感覺傳來,程皓檸已經乖乖掛在溫黎城身上,像是聽話的布袋熊。
他無視程皓檸因爲驚訝睜大的眼睛,低頭看見程皓檸的耳邊:“看不出來你還這麼想要我抱你啊!”
程皓檸的臉已經紅透一片,她聽見溫黎城的心跳,只隔着一層單薄的布料,就那麼直接利落的傳過來。她自然是掙扎,小聲的說:“怎麼會?!你快放我下來!”
她的心跳,比溫黎城更加劇烈的顫動着,只要擡頭,就是男人清晰放大的面孔,輪廓深邃,俊朗的不像話。
忽然就明白,有一種感覺叫做怦然心動,即使你們已經相愛,即使你們朝夕相處,還是會猝不及防的墜入一場心動,那就是他的魅力啊,無可替代的魅力。
溫黎城:“乖乖待着,萬一我待會力氣沒你大,你不就滾下去了。”
程皓檸:“啊?”她微微紅了臉,她力氣哪裡大了?!
溫黎城:“好了,聽話。”
程皓檸:“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