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承易真正回來的時候距那天已經過去一個月了。
數十名娛記蹲守在機場,只爲拍到肖氏太子爺剛出閘口的照片,只爲了拍到據說帥氣倨傲的容顏。
有些癡心的人,或許會奢求這位太子爺說一句話,哪怕只有一個字,也足夠他們大做文章了。
但是從始至終,肖承易始終沒有說過一句話,哪怕一個字。
儘管全程他都面無表情,娛記們還是竭盡所能的吹捧這位傳說中馬上接替肖應年的肖氏繼承人。他們圍繞肖氏太子爺的學歷,身家,情感,成長史來了一個大揭露,卻始終沒有提到過程皓檸分毫。
對啊,僅僅十天,幾乎沒有人知道,有時候程皓檸也會懷疑那十天是不是真的存在。
他們終於像兩條平行的線,永不再有交集。
可是平行的線至少能夠永遠相伴着走過每一段路程,從未離開。
程皓檸突然發現自己又開始胡思亂想了,他肖承易跟你程皓檸有什麼關係?你把他當成難以忘懷的過去式,或許人家只是把你當成回憶裡的塵埃,存在過,但是又有誰知道,又有誰承認呢?
近段時間的戲份拍完了,劇組要更換場地,程皓檸決定請半天假。
她向來是由着自己的性子來的,脾氣上來之後誰都攔不住,用陳錦枝女士的話說就是耍無賴。
如果不是知道他們確實愛護她,她真的不敢想幹嘛就幹嘛,不過既然知道了,幹嘛不能任性一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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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洛臻是她多年的好友,幾乎無話不談。“又曠工,來給我的店免費站臺好了。”她睨了程皓檸一眼。
程皓檸坐在靠窗的沙發上,懶懶的趴在沙發的靠墊上,看向窗外。
窗外是巨型幕牆,上面掛着還洛佳佳代言某珠寶的廣告,這樣看來洛佳佳也確實光彩奪目,魅惑橫生。
洛臻將泡好的茶端給她,坐在另一側的沙發上,一手拿着最新的時尚雜誌,一手端着最濃的黑咖啡。
程皓檸勸她:“你又何苦呢?以往你可是最討厭黑咖啡的。”
“那你也習慣了三班倒的夜戲吧,勸我完全多此一舉。”洛臻抿一口黑濃的咖啡,說實話,她確實不喜歡,現在也是不喜歡的。
“肖承易回來了。”
“那又...”“噗”手中的咖啡杯已經傾斜,在絨毯上暈染出一團墨跡。
“你說肖承易回來了,他當初那樣對你,他憑什麼還敢回來。”
“或許,你知道爲什麼。”程皓檸其實是知道的。
她知道肖承易爲什麼回來,爲了訂婚,和洛佳佳。
或許不久之後就可以聽到當紅一線女星墜入愛河,在巔峰時毅然決定回家相夫教子的新聞了吧。
當初爲什麼洛佳佳會把她試做洪水猛獸,也是因爲肖承易。
因爲本該在一起早早結婚的青梅竹馬要被迫分開,因爲本可以早日繼承家業的肖承易不得不爲了躲開她遠走他國。
既然這樣,那也好,反正已經分開了,他決定和誰結婚又算得了什麼呢?
“皓檸,你什麼時候知道的。”程皓檸分明看得出洛臻眼裡的驚慌。
洛臻是洛佳佳的妹妹,雖然不是親妹妹,可是畢竟都是海城本家一起長大的,從小到大的感情不能騙人。
她究竟是在驚慌什麼,難道是怕她程皓檸會不要臉面的去破壞婚禮嗎?
“你放心,我什麼都不知道。”程皓檸端起桌上的茶,水質清透,茶香四溢。看得出來是好茶,可是她不會品。“近期我打算去意大利拍廣告,等我回來的時候,應該都已經塵埃落定了吧。”
洛臻開始沉默,她其實知道的。知道以程皓檸的自尊,她絕不可能去參加一個放棄過自己的人的結婚儀式,可是她還是會怕,海城本家最近急需鉅額注資,不能夠有一絲一毫的干擾。
而她,程皓檸,或許不知道,她的確就是那個最大的干擾因素。
在劇組的日子過得很快很充實,而她爲了儘快去意大利,又一直都在趕戲,每天都是倒牀就睡。
凱瑟琳最近也沒有來探班,不能給她帶來娛樂圈的最新消息。
小曼和小朱最近好事將近,自然也懶得理會娛樂圈的風風雨雨。
殺青的那一天,喝了一點點慶功酒。
左佑也是不勝酒力,喝了一杯就開始沉默着,一言不發。
他的助理叫做小鈺,是個很活潑很討喜的女孩子。看出左佑貌似喝醉之後將他裝進保姆車,討饒後提早離開。
小曼和小朱正在準備婚禮,程皓檸就讓他們早早回去了。
打電話給舒茗茗讓她來接,之後就一直坐在飯店外面的長凳上等。
這個時候已經接近冬天,肆無忌憚的風打在臉龐上,很冷。
程皓檸突然想起十年前的一個晚上,也是這樣冷。
她和肖承易肩並肩走着,風很大,她的劉海被吹起來,四處飛揚。她用凍得通紅的手,一次又一次把頭髮壓下來,嘴噘的高高的。
然後肖承易就笑了,他把一隻手壓在她的額頭上,另一隻重重的摁下程皓檸的脣瓣。
那時候程皓檸剛進娛樂圈,還是個小透明,可是擁有所有年輕小姑娘最值得驕傲的資本,那就是她的皮膚很好,脣瓣很潤很柔。
肖承易然後就不動了,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她看到肖承易的臉逐漸放大,她開始怕了,凱瑟琳說不能傳出緋聞。
她慌忙推開他,儘管自己也還是氣息不穩。可是越慌就越容易出錯,她的髮絲緊緊纏繞在了肖承易的鈕釦上,拉的她生疼。
肖承易本來情緒是有些低潮的,看到她這樣慌張的窘態,倒也釋然了。
幫她解開發絲,等到自己的氣息平穩之後,他牽起程皓檸的手,小小的,滑滑的。
然後相視一笑。
現在這個樣子,大概也是她自作孽不可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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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店外面總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朝着程皓檸的方向吹着口哨。
劇組的人還在裡面,舒茗茗也還沒有來,程皓檸有些怕了。
她想大聲呼喚,可是裡面太吵,估計也是聽不到的。
跑進去的話,那些人越來越近,也不知道是否來得及。這些年她疏於鍛鍊,多跑幾步就會累的大口大口的喘氣。
對面的人已經越來越近了,已經不能再想了,程皓檸決定開始跑,她纔不想第二天的頭版頭條就是自己的壞消息。
可是她跑不過,領頭的人看見她跑的那一瞬間就衝上來,緊緊抓住她的領子,罵罵咧咧的。
那些不堪入耳的話也突破夜風的阻隔,一句一句無比清晰的進入程皓檸的腦海。
從小到大,她被保護的再好不過,就算之後進入娛樂圈,凱瑟琳也把她當妹妹似的保護着。
現下的情況讓程皓檸有些發懵,她有些絕望,這些人已經認出了她,卻還不打算將她放走。
頭髮被扯得生疼,可是她已經顧不上那麼多。
門內還是那樣喧鬧,划拳祝酒的聲音傳入她的腦海,她想要抓住那些溫暖和光芒,可是又從指間無力滑落。
就像從前那樣。
程皓檸開始麻木,眼前的一切越來越迷濛,最後墜在眼眸中的還是熟悉的路燈的昏黃。
迷迷糊糊的意識中,程皓檸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溫柔至極。
她不敢睜開眼,她怕一睜眼看到的就是耀眼的閃光燈不停的晃動。
直到她聽到凱瑟琳的聲音,有些急躁,有些擔憂。不是以往的無奈和氣急敗壞,甚至有些深深地自責。
的確是該醒來了,一切總該有人面對有人承擔的。不過就算要以退出娛樂圈爲代價,她也是要讓那些人,讓背後的人知道什麼叫做自作自受的。
入目全是白色,純白的有些滲人。
凱瑟琳眼袋深深,眉目中流露出十足的疲憊:“好些了嗎?”
“嗯,我很好。”程皓檸用右手支撐起身體,想要靠坐在病牀上,凱瑟琳趕緊墊了一個厚厚的枕頭在她的身後。
有些奇怪的是,身體並沒有突如其來的疼痛,只是感覺發軟而已,就像是能量不足的疲軟。
“凱姐,我...”程皓檸不知道該怎麼樣表達才能得到她想要的那個答案,她只能藉助於這麼多年的默契,希望凱瑟琳可以懂。
“皓檸,你別擔心,你只是殺青宴時在門外休息,因爲貧血而暈倒罷了。”凱瑟琳輕輕撫着程皓檸的頭髮,就連她也沒注意到其中的疼惜,“只是摔傷,幸虧溫先生路過救了你,把你送到醫院。”
她頓了頓,又說“等你身體稍微好一些之後,總是要向溫先生說聲謝謝的。”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姓溫的,但是能夠讓凱瑟琳也那麼恭敬的稱一句溫先生的人,就只有那個人了,溫黎城,來自意大利的溫黎城。
近年來,她一個國內的女星,能夠接到那麼多意大利的代言單子,從而在國際上有一定的名氣,也是多虧了這位溫先生。
想起幾年前她因爲遭人陷害,身陷醜聞的時候,也是這位溫先生力排衆議,選擇用她做代言人,並且幫她調查清楚整件事情的真相,以至於她能夠有今天的地位。
說實話,她真的很感激。於是她點點頭,說了聲好。
這些年,她把溫黎城更多的當成值得尊敬的上司,非常感激的恩人,佩服之極的創業家,卻不包括愛慕對象。
溫黎城實在高不可攀,她也不想要故意去吸引別人的矚目。
如果真的可以,程皓檸都已經想好了,她晚年要擁有一座美麗的小房子,最好是在郊外,還要有一個小小的花園。花園裡就種一些常見的小花,一年四季都開着。
僥倖能夠得到最愛的人,她唱一些走調的歌,他也會笑着陪她一起唱;他看球賽的時候,她就爲他做些精緻的吃食;她的頭髮亂了,毛糙了,他就爲她溫柔的洗頭吹乾。
溫黎城的確很好,曾經凱瑟琳也想過,通過炒作與溫黎城的緋聞來提高她的名氣,但是她不想也不願。
溫黎城的緋聞幾乎沒有,不僅僅是因爲沒有人炒作,還因爲沒有人敢,國際國內娛樂市場的關係錯綜複雜,而他溫黎城又擁有極大的話語權,如果沒有他的同意,誰又會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對了,舒茗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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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皓檸剛醒來就吵着要出院,加上馬上就要去意大利拍攝代言的事,凱瑟琳沒辦法只好答應。
沒想到剛剛出來就遇到了不該也不想遇到的人,肖承易。
還以爲再次見面,心底會抽痛,會莫名其妙的感覺酸楚難耐,但是其實,也只是擦肩而過,終於像兩條相交的線,越走越遠。
原來經過了那麼久的時光,他是真的不記得自己了,哪怕自己還一直待在娛樂圈,盛名常在。
不愛就是不愛了,任何人都沒有辦法強求時光,沒有辦法要求愛過的人一直記得。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