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腦子裡什麼都不敢想,她只想儘快見到他,千萬不能出事,可她的心頭卻忍不住的發涼,她害怕,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真正遠離她的世界,以這種決絕而又疼痛的方式,或許這個世界再也不會有他了。她原本想着即使他們兩個人沒能廝守在一起,沒有了愛情,沒有聯繫,甚至連一點音訊都沒有,那她也會想着對方肯定生活的好,過的幸福,這就已經足夠了,至少心裡有個念想,不需要離得很近,只要知道那一個人在遠方,好好的活着,這就足以讓她滿足,爲什麼命運偏偏會這樣無情。
到醫院的時候,她胡亂的從包裡拿出錢包,塞了一把錢給司機,就急不擇途地下車衝進醫院,有點恍惚,她在心裡默唸:不能急,要冷靜,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情況並沒有你想的那樣糟糕。
走進醫院,她匆匆按了電梯按鈕,可電梯門始終沒開,她問了過道的護士樓梯的方位,就跑了過去。周影說他在五樓,509房間。當她氣喘吁吁地出現在五樓時,她幾乎要暈倒,中途有好幾次她踩空了樓梯差點摔下去,幸好她抓着扶手撐着牆壁纔沒有讓自己出事,虛驚幾場,可她已經顧不上了。
走廊裡有三三兩兩隨意走動的病人和家屬,臉上愁雲慘淡,她神色焦慮地尋找到了周影的身影,跑了過去。重症監護室,知遇就在那裡面,隔着厚厚的大玻璃窗,她看到了裡面的知遇,還有在一旁忙碌的幾個護士,正在記錄一些數據,身邊到處都是各式各樣的急救儀器,插着氧氣管,連呼吸都覺得困難,那樣的衰弱與破敗,像是一個任人擺佈的木偶,完全脫了人形,腦袋上綁着厚重的紗布,一條腿打了石膏被高高地架了起來。她的眼淚一時間再也忍不住就流了下來,這一路上她都沒有哭,沒有流淚,只希望這是一個夢境,妄想着這就是一個夢,等夢醒了,一切就都過去了,卻沒想到現實卻這樣殘忍,連一個夢都吝嗇於施捨給她。
阿藝聽到有腳步聲正在靠近她,知道是周影,沒轉頭看她只是哽咽着聲問她:“他怎麼樣了,會不會有危險,前天我見到他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就出車禍了?”
“原來那天他真的是去找你了,他是前天傍晚被送進醫院的,警察和我說那天下大雨本來就路就溼滑要減速慢行,他居然超速行駛,差點與別人的車相撞,剎車不及撞在了公路的隔離帶上,好在送來的還算及時,手術很成功,頭部那些都只是皮外傷,有嚴重的腦震盪而導致現在的昏迷,右腿粉碎性骨折,脾臟也有些損傷,斷了兩根肋骨,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醫生說不出意外的話他今天應該會醒,我想他醒來第一眼想看到的人應該是你。”周影絮絮陳述着,頓了頓,帶着些許自嘲地繼續往下說:“阿藝,我輸了,而且一敗塗地,愛情、友情我一樣都沒得到,我知道自己曾經的行爲有多麼卑鄙,多麼讓人不齒,對不起,我爲我過去給你所造成的傷害向你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最近這三個字好像天天都圍繞着她轉,聽着好像都是別人欠了她的,可在她聽來,卻是自己欠了別人太多東西,還都還不來,每個說的人都在向她一份一份地討,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償還得了。阿藝終於轉過身去看她,現在眼前的影子竟比以前獨立幹練許多,修着齊耳的短髮,一套淺灰色及膝的修身長裙,完全脫去了年輕時的驕縱輕浮,與之前性格外向,整天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的周影相去甚遠。
周影眼睛紅紅的,明顯早已哭過,本來美麗大方的臉,現在眼底一片青色,面容憔悴,這兩天應該沒有好好休息過,看到她轉身看她,扯着嘴角乾笑着說:“你終於肯見我了,我還以爲你這輩子都不會再想見到我……”話還沒說完,遠處就有兩個醫生護士疾奔而來,她們兩個人嚇得慌了神色,臉色慘白,跑過去抓住醫生的袖子,連聲追問:“出什麼事了,是不是他醒了?”
一個戴眼鏡的醫生只是讓她們在門外等着,稍安勿躁,說完就推門進去,玻璃窗立馬被拉上了窗簾,她們被徹底地隔離了視線,相互對望了一眼,都沒說話,這種等待無疑是最殘忍的煎熬,時間拉扯的越來越長,她們的心冷的速度就越來越快。好在醫生們進去的時間不算太長,過後不多久,醫生就出來了,邊摘口罩邊走到周影旁邊對她說:“你男朋友醒了,意識現在還不是很清醒,但是情況基本穩定下來,你放心,現在可以轉到普通病房了,小心看護就好。”
陳知遇被轉送到普通病房,周影早已將一切都打點好,高級的普通單間房,環境設施都是極好的,也找了兩個的頂級的專業護工進行照料。沒想到以前大大咧咧的影子如今變成了這樣一個心細如塵的女子,阿藝站在一旁自嘆不如,只能看着他們謹慎小心地推着他進病房門,護士們將所有藥水都掛好,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項,退出房間,影子也隨着那些人退了出去,她纔有機會近身探望一下虛弱到說不出話的陳知遇。
陳知遇睜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淚順着眼角就流了下來,沒入纏在臉上的紗布裡,阿藝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流淚,她只記得呆坐了好久才傻傻地輕聲低語了一句:“陳知遇,我恨你,現在你滿意了吧!”之後她就開門走了出去,看到門口站着兩個護工,就叫了一旁的護工進去陪護。
門外的長廊裡有一排的椅子,影子就坐在離門邊最近的那一個,閉着眼頭微微向後靠着,身體單薄的可憐,她心中一痛,輕輕地走到她身邊坐下,沒想到還是吵到她,周影突然睜開眼,看到她慌忙問道:“你怎麼出來了,是不是他哪裡不舒服?”
“沒事,別擔心,他很好,你太累了,你應該好好休息一下,你要是累垮了怎麼照顧他,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阿藝站起身準備出去買些東西給影子補補能量,結果被她拽住了衣袖,她說:“阿藝,不用了,謝謝你,我不餓,也沒胃口,你陪我坐會吧,不用擔心我,我不會有事的,真的,坐下吧。”
阿藝拗不過她,最後還是坐了下來,她覺得淒涼,看了看四周,這層樓除下一兩個來往的護士和偶爾出現的醫生,幾乎無人走動,長長的走廊裡,飄入鼻翼的卻是一股混雜着不同種類的花香味道,估計是從不遠處的病房裡飄來的,淡淡的馨香花味,甜而膩。
周影靠着牆微微看了她一眼,突然出聲:“你知道周信是我哥哥嗎?”看了她的神色後,又說:“你知道了,真巧,是不是,我本來在他出事的時候就想打電話給你,可我覺得這樣做對不起哥哥,他對你很特別,又對你好,我從沒見過他那麼用心地去對一個人,我問過她秘書說他今天出差了,纔給你打的電話,其實性質是一樣的,可我就是自欺欺人,但願哥哥不要怪我就好,我會向他解釋的……你不知道,我一直都很嫉妒你,以前是陳知遇,現在是哥哥,憑什麼我身邊兩個這麼好的男人都讓你一個人獨佔了,美貌,聰明,智慧,我一樣都不輸於你,甚至比你更出色,可你就是比我好運,我歷盡千辛萬苦都不一定能得到的東西,你伸手可及,甚至棄如敝履;同樣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你有一雙愛笑的眼睛,每天都活得開心自在,又樂觀向上,經常出狀況,是個麻煩精,可是活得很真實,又簡單,最重要的是你身邊永遠有個隨時準備爲你收拾爛攤子的人,以前是陳知遇,現在是我哥,你一個電話就能讓他們隨叫隨到,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我卻永遠都達不到。”
阿藝轉頭看了一眼周影,迷惑地自嘲道:“羨慕我,嫉妒我,我沒聽錯吧,這話要是從別人嘴裡說出來,我還覺得有點可信度,從你口裡說出來就未免太過牽強,你是含着金鑰匙出生的千金大小姐,從小到大,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缺,錦衣玉食,站在別人面前天生就高人一等,不需要多少努力,不需要付出很多就可以活得很好,而我需要不斷地努力,掙扎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我們從來就不在一條水平面上,與你相比簡直就是天壤之別,更無法相提並論……你別多想了,好好照顧他,自己多注意休息,過去的那些事情,我們誰也別再提,都過去了……叔叔阿姨你沒通知嗎,就你一個人,恐怕會照顧不過來的?”
“沒有,我不敢告訴他們,我想等知遇的情況好些了再說,聽他曾經說他媽媽的心臟不好,我怕出狀況,這裡沒關係的,有我照顧,還有兩名護工,應該不成問題,”周影看了看阿藝,眼神裡有一些迷惘,爲難地說,“你……你可以留下來照顧他嗎,我想這樣的話他會好的快一些,”又匆匆說道,“你就當我剛剛的話沒說過,我是瘋了,纔會說那些話,你和哥哥都要結婚了,我怎麼能提這樣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