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柔伸手捶他的胸膛,“討厭你,敢嫌棄我胖。”
池未煊抱着她大步走向停車場,將她放進車裡,他探身過去給她系安全帶,突然的接近讓晴柔呼吸停頓了一剎那,她偏過頭看着窗外,池未煊繫好安全帶,他跪在椅側,伸手捧着她的俏臉,好奇道:“你身體裡到底有多少能量,讓你敢這樣不顧一切的跑來找我?”
說實話,剛纔看到她那一瞬間,他不是不激動的,日夜思念的人兒就那麼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他眼前,讓他幾乎以爲是自己做的一場夢。
晴柔亦捧着他的俊臉,她眼睛奇亮,“因爲……你在這裡呀,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回家的路隨時都讓我充滿正能量。”
池未煊忍不住伸手颳了刮她的鼻子,然後給了她一個深深的吻。
彼此分開後,晴柔臉頰緋紅,不似剛纔那麼蒼白了,她看着近在眼前的池未煊,皺眉道:“舒小姐怎麼會來這裡?”
池未煊微笑了一下,“我也想知道。”
“哼。”晴柔噘着嘴不滿的哼了一聲,舒雅對池未煊的心思那叫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一想到她剛纔居然捧着粥碗給池未煊喂粥,她就各種不爽,“她來幾天了?”
“昨天來的。”池未煊說完,鄭重其事地看着她,“柔柔,你不要胡思亂想,我跟她沒什麼,也不會有什麼。”
“那誰知道?”晴柔癟嘴,舒雅消息倒是很靈通,小吉他受了傷,她第二天就趕來了,讓人不得不懷疑公司裡是不是有她安插的眼線。
聽着她不以爲然的話,池未煊的神情格外嚴肅,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對我來說,她只是小吉他的媽媽。”
“就這一個身份,你就永遠擺脫不了她,未煊,愛情是排他性的,有一個前女友時時以孩子的藉口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中,就算我們的感情再深,遲早也會產生裂縫的,這與信任無關。更何況,她對你還沒有死心。”晴柔說。
池未煊亦知道舒雅對他並未死心,他的眉頭深深地蹙起,“柔柔,你希望我怎麼做?現在小吉他躺在重症監護室,我不可能讓她馬上回國,這樣狠決的事,我做不出來。”
聞言,晴柔頓時心浮氣躁起來,她生氣地皺眉,“那你覺得我會提出這樣狠決的要求是嗎?池未煊,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不識大體、小肚雞腸的女人?”
她不遠萬里來到他身邊,不是爲了來跟他吵架的,但是此刻她真的忍不住想要跟他大吵一架,他有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她一再被他拋下,以前是爲了舒雅,現在是爲了小吉他,今後又有什麼莫名其妙的理由再丟下她?是不是她每次都能原諒他,他就真的有恃無恐了?再深的感情,也經不住他這樣再而三的傷害。
“我沒這麼說,你別斷章取義。”池未煊無奈的嘆道。
“你剛纔那話就是那意思!”
“柔柔!”池未煊忍不住喊了一聲,見她鐵青着臉,他只好哄她,“柔柔,我也沒料到舒雅會來這裡,他們母子分離十年,現在小吉他又病重,這個時候要趕她離開,對她太殘忍了。等小吉他好起來,我再讓她回國去,好不好?”
晴柔失望地看着他,“未煊,你還是不懂,蒼蠅不盯無縫的蛋,她始終不肯放棄,是因爲你給她留了一線希望,讓她覺得,你對她還有感情,你放不下她。”
“我沒有!”
“你有!”晴柔說,“你口口聲聲是因爲責任與義務,可是她不會這麼想,如果你拒絕得夠徹底,她還會光明正大的做出那些讓人誤會的事嗎?你明明知道她的用心,還一直縱容她,她纔會越來越過分。”
池未煊沉默了,晴柔靠在椅背上,見他沉默不語,她輕輕閉上眼睛,“我累了,送我回去吧。”
池未煊看着她臉上的倦容,他緩緩站起來,然後合上車門,繞到駕駛座坐進去,發動車子離開。
椅子邊忽然一輕,池未煊的氣息遠離,接着響起一聲清脆地關門聲,晴柔眼皮跳了跳,心越發沉進谷底。她控制不住胡思亂想起來。舒雅來了一天一夜了,他們之間發生了些什麼,舒雅那麼自然地給他喂粥,那似乎已經脫了朋友的界限。
晴柔越想越心煩,索性不再想了,也許真的是太累了,昨晚她激動得一夜沒睡好,今天又在飛機上折騰了十幾個小時,她靠在椅背上,很快就睡着了。
池未煊偶爾偏頭看她一眼,原本還以爲她在跟他賭氣,不願意跟他講話,直到後來她的呼吸漸漸變得均勻,他才發現她已經睡着了。
可能太累了,她睫毛下面眼窩處一片鴉青,他心疼極了,放緩車速,免得顛到她,讓她睡不好。於是,大街上就出現這樣一幕,限量級黃金跑車,以龜速前行。
英國倫敦的街頭,天氣十分炎熱,池未煊慢慢開着車,回想剛纔晴柔說的那番話,認真反省。晴柔說得對,或許是他處理不當,給了舒雅虛幻的希望。
他雖然清楚自己在想什麼,但是舒雅不懂,他一直提醒自己是因爲責任與義務,才放縱舒雅依賴他親近他,這樣反而讓她以爲他對她還有感情。
如果一開始他就夠清楚明瞭的告訴她,他對她只有愧疚與自責,那麼情況會不會就不會變得像現在這樣複雜?
他偏頭看了晴柔一眼,兩個女人,他誰都不想傷害,最後卻把兩個都傷透了。
回到別墅,車子開進院子裡,楊若蘭聽到引擎聲,她探出頭來,就見池未煊打橫抱着一個女人,她眉心一蹙,“未煊,你怎麼把舒雅帶回來了?”
池未煊示意楊若蘭小聲一點,他說:“不是舒雅,是柔柔,她睡着了,您小聲一點,別把她吵醒了。”
“柔柔?”楊若蘭吃驚不小,這個傻孩子到底還是追了來,她連忙拉開門,方便池未煊進去。池未煊抱着她徑直上了樓,楊若蘭也跟上去。
池未煊將晴柔放在牀上,她在枕頭上蹭了蹭,然後睡熟了,池未煊給她蓋上薄被,然後輕手輕腳地退出了屋子,楊若蘭也跟着他一起退了出去,低聲道:“她什麼時候到的?撞上舒雅了沒有?”
池未煊將門合上,與楊若蘭緩緩下樓,“她直接來了醫院,媽媽,您告訴她我們在哪家醫院了嗎?”
“沒有,那完蛋了,昨天她給我打電話說想來英國,我還千方百計的阻止她,沒想到她真的來了。她肯定覺得我跟你是一夥的,瞞着她舒雅來了英國。”楊若蘭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本來沒什麼的事,讓他們這樣一瞞,反倒覺得有什麼了。
“媽媽,您別擔心,晴柔是個心量寬廣的女人,她不會計較的。”池未煊一邊下樓,一邊安慰母親。
楊若蘭看着他忍不住嘆氣,她的兒子有着敏銳的商業頭腦,但是這不代表他很懂女人的那些小肚雞腸,他來了英國,舒雅也跟着來了英國,她還阻止晴柔飛來英國,這幾件事湊在一起,晴柔想不胡思亂想都難。
“她沒跟你吵?”楊若蘭回英國之後,並不是完全不知道他們的消息,他們每次因爲舒雅吵架的事她都知道,偏偏兒子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但凡是個女人,就不可能容忍自己的丈夫與前女友糾纏不清,而且這個前女友還是重量級的。
“吵了。”池未煊老老實實的答道,“媽媽,我想我做錯了一些事。”
楊若蘭聞言,知子莫若母,立即就猜出來他做錯了什麼,她欣慰道:“知道自己錯了,就該及時改正。你跟柔柔走到一起不容易,你要懂得珍惜,知道嗎?”
“我明白。”壓在池未煊心頭的陰霾豁然開朗,他糾結了幾天的眉頭終於撫平。
“既然柔柔來了,你就在家裡好好陪陪她,我去醫院守着小吉他。”楊若蘭說完,她拿起保溫桶,換了鞋子走出門,站在門口,她還不放心的叮囑道:“煊兒,柔柔看到舒雅在這裡,受的刺激肯定不小,你好好安慰她,別跟她急。”
“媽媽,我知道了。”池未煊無奈的看着楊若蘭,上次來英國時,媽媽還拼命反對他們在一起。他以爲媽媽不會喜歡晴柔,現在才發現,其實媽媽對晴柔真的很好。
楊若蘭還想說些什麼,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她轉身離去。
池未煊關上門,他重新回到樓上,推開門走到牀邊,陽光灑在屋裡,一室暖洋洋的。他趴在牀邊,忍不住伸手撫她的臉,她來到他身邊了,真好!
他看了她一會兒,漸漸困了,他索性踢了拖鞋,爬上牀躺在她身邊,然後將她抱進懷裡,兩人頭挨着頭,沐浴在午後的陽光裡,漸漸睡沉。
晴柔夢裡似乎感應到什麼,她蹭了蹭,在池未煊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沉入甜蜜的夢鄉。
晴柔再次醒來,是被餓醒的,她困得睜不開眼睛,但是肚子卻在抗議。她在飛機上吃過快餐,但是吃完了就吐完,此刻她肚子空空的,飢腸轆轆的,鬧得她睡不着。
她只好爬起來,一邊伸懶腰,一邊睜開迷糊的眼睛,一時半會兒還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她掩着嘴打了個長長的哈欠,腦子裡慢慢清醒過來,這才發現
自己在英國別墅裡池未煊的房間裡。
她起身下牀,穿上拖鞋往門外走,她揉着肚子,“好餓!”
別墅裡冷冷清清的,一個人都沒有,她一邊往樓下走,一邊喊道:“媽媽?未煊?”
無人應答,晴柔蹙了蹙眉頭,這時候也顧不上他們在不在,她快餓暈過去了,只想找點吃的。她向廚房方向走去,走近了才發現裡面有非常凌亂的聲音。
她推開廚房的門,果然看到廚房已經變成了戰場,她無奈的翻了個白眼,看着戰場裡那個束手無策的將軍,她說:“未煊,你在做什麼?”
“給你做飯。”池未煊頭也沒回道,他還在跟菜板上半隻雞做鬥爭。他摟着她睡了不知道多久,然後被一聲聲“咕嚕嚕”的聲響給驚醒來,仔細一聽,才發現那聲音是從她肚子裡傳來的。
他忍住笑,極其捨不得她柔軟又馨香的身體,最後還是爬起牀來給她做飯。
那一剎那,晴柔很感動。他其實可以叫一份外賣,就什麼都解決了,不用在這裡傷腦筋。但是他沒有,即使他的廚藝再爛,他也想親手給她做飯。
晴柔走過去,從他手裡接過刀,“你出去吧,我自己做。”
“那怎麼行?你站在這裡指導我,否則我永遠不會做。”池未煊執拗地搶過刀來,他做飯的水平在慢慢提升,只是每次做完飯,廚房都像戰場一樣,打掃起來特別費勁。
但是看着他這股熱忱勁,她不好潑他冷水,只好站在一旁指導他,先做什麼,再做什麼。她也不閒着,幫他洗菜幫他剝蒜。
香噴噴的白米飯很快出鍋了,池未煊做得砂鍋香菇雞也出爐了,晴柔饞得直流口水,見池未煊拿起筷子嘗味道,她忍不住拿手去捻了一塊,燙得她連忙將雞肉放進嘴裡,一邊嚼一邊哈氣,還豎起大拇指稱讚他,“好吃,雞肉嬾滑,味道好極了。”
池未煊被她那饞貓的樣子給逗樂了,他拿起隔熱手套,將砂鍋端了出去,一邊還得意洋洋道:“我以前看過媽媽做過一次,隱約還記得些步驟,你老公我厲害吧?”
“厲害!”晴柔崇拜地看着他,滿足他的虛榮心。
池未煊盛了兩碗飯出來,晴柔已經坐在椅子上迫不及待的吃起來,池未煊將飯碗放在她面前,不知道是蒸汽撲在臉上,還是別的什麼,她眼眶一熱,她低下頭來啃雞爪,卻在心裡對兜兜默默道:“兜兜,我們已經到了英國了,爸爸就坐在對面,現在媽媽吃着爸爸做的香菇雞,你幸福嗎?”
她想,兜兜肯定很幸福,因爲自從到了英國,自從來到池未煊身邊,兜兜就不怎麼折騰她了。她還是不肯主動告訴池未煊她懷孕的事,她要讓他自己發現,這是她對他的懲罰。
“在想什麼,趕緊吃飯。”池未煊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筷子,晴柔回過神來,她夾了一塊雞肉放進他碗裡,仰起臉嬌笑道:“未煊,你也吃吧。”
吃完飯後,晴柔以爲她會吐,沒想到這次反而什麼事都沒有,難道真的是兜兜知道來到爸爸身邊了,纔不折騰她了?
她主動要求洗碗,卻被池未煊一口拒絕了,他刷碗,讓她去看電視。
她不肯,電視與電腦的輻射太大,她現在要多做有氧呼吸,還要多做運動,以後才能進行順產。池未煊在廚房裡洗碗,她走出門廳,來到院子裡。
別墅很大,前院栽種着水杉等一些名貴的樹木,空出很大一塊地,楊若蘭沒有像別人那樣種些花草什麼的,而是種植了一些蔬菜,她站在菜園子裡,看着長得十分好的蔬菜,就知道楊若蘭沒有少費心澆灌。
池未煊洗完碗後,客廳裡沒有晴柔的影子,他在屋裡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她,他走到屋外,看見晴柔正拿着水瓢,一棵一棵的澆着水。
他雙手環胸,慢慢踱到她身邊,“你不熱嗎?”
晴柔搖頭,“我不熱。”
“你要不要回房休息一會兒?”池未煊蹲在她旁邊,看着她細緻的澆灌着,突然覺得很幸福。如果他的人生能夠像現在這樣平淡而幸福,那該多好。
晴柔在菜園子裡蹲了一會兒,或許是太陽太毒辣,她眼前一花,她不敢勉強自己,澆完瓢裡的水,她走回到小路上。
這時候,晴柔不僅覺得頭暈,反而開始噁心起來。她捂住嘴,一副欲嘔的樣子。池未煊來到她身邊,看着她臉色發白,他連忙抱起她,“柔柔,你是不是中暑了?快進屋裡去。”
他抱着她走得極快,她心裡本來就難受,被他一顛,反而更難受了。她捂着嘴,連忙道:“你放我下來。”
池未煊擔心得不得了,他哪肯放她下來,晴柔拼命忍住噁心感,好不容易等到他放下她,她急忙推開他,匆匆奔進廁所裡,趴在馬桶上吐了起來……
池未煊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麼大,他幾步追過去,見她趴在馬桶上辛苦的嘔吐,他擔心死了。
池未煊擔心得不得了,他哪肯放她下來,晴柔拼命忍住噁心感,好不容易等到他放下她,她急忙推開他,匆匆奔進廁所裡,趴在馬桶上吐了起來……
池未煊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麼大,他幾步追過去,見她趴在馬桶上辛苦的嘔吐,他急得團團轉,蹲在她身邊,輕輕拍着她的背,“你到底怎麼了?我送你去醫院檢查。”
他作勢要抱她,晴柔連忙推開他的手,“我沒事,可能是坐飛機的後遺症,一會兒就好。”話音未落,她心裡又一陣噁心,她連忙將他推出去,然後反鎖上廁所的門,繼續吐。
池未煊被她拒之門外,聽着她一聲聲嘔吐聲,急得直抓頭髮,他拍着門:“柔柔,快開門啊,讓我進去看看。”
晴柔好不容易吐完了,她撫着小腹,輕輕拍了一下,暗道:“壞兜兜,咱們不是說好的嗎?你不能折騰媽媽。”
她站起來,接了清水洗了臉漱了口,開門出去的時候,池未煊已經急得臉色發白,滿頭是汗。他一看見她開門,就迫不及待地將她抱進懷裡,急切道:“走,我帶你去醫院檢查。”
晴柔見他真的着急了,她心軟了,不想再瞞着他。這本來是件讓人喜悅的事情,她不能讓它變成對他的懲罰,晴柔抓住他的手,突然害羞地垂下頭,支支吾吾道:“其實……其實我……”
正在這時,池未煊擱在茶几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池未煊看着她,等着她繼續往下說,晴柔張口欲言,但是他的手機不停的響,像催命符一樣,響得她心煩意亂,她最終還是道:“先接電話吧,接完電話再說。”
池未煊也擔心電話是不是醫院打來的,晴柔這樣一說,他就轉身去接電話了。電話是舒雅打來的,池未煊剛接通,就聽到舒雅的啜泣聲,他緊張道:“舒雅,你先別哭,怎麼了?”
“小吉他……小吉他……嗚嗚嗚……”舒雅傷心地大哭起來。
池未煊心頭一跳,他急忙道:“小吉他怎麼了?你慢慢說,彆着急。”
“他……,醫生說要做第二次手術,但是血庫裡沒有A型血,我是B型血,不能給他捐血,怎麼辦,未煊?”
“你彆着急,我馬上趕來醫院,彆着急。”池未煊邊講電話邊向門口走去,掛斷電話時,他已經穿好了鞋子。他擡頭看着還僵站在廁所門邊的晴柔,顯得有些爲難,“柔柔,我……”
晴柔的心沉進了谷底,她不是沒有想象過有一天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以爲她能夠克服,可是當每一次看着他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時刻離去,她就忍不住傷心。
她不想讓他去,不想讓他離開她,但是她知道,這一次不同於任何一次,因爲躺在重症監護室裡的那個人是他的兒子。
晴柔忍不住怨恨自己的善良,怨恨自己的大度,如果她自私一點,也許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子。她扭過頭去不看他,這一次,她無法做到讓他放心離去。
就當她小心眼一次吧,明知道他最終還是會棄她而去,她依然存着那麼一線希望,他會留下來。晴柔這麼想着的時候,更在心裡埋怨自己,蘇晴柔,你真惡毒,怎麼能讓他爲了你變成一個無情無義的男人?
可是她就想惡毒一次,想自私一次,雖然她知道這種機率微乎其微。
池未煊看着晴柔,“柔柔,你在家裡休息,等醫院裡的事情一結束,我就馬上回來陪你。”
晴柔看着茶几方向,那裡擺着一束花,楊若蘭的插花手藝已經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主人細心呵護,所以花束很新鮮。晴柔想,其實女人就像鮮花一樣,要男人時刻呵護着,纔不會凋零。
而她,似乎已經看到自己正在慢慢凋零。
池未煊看着她鬧彆扭的樣子,實在不放心,大步走了進來,伸手抱了抱她,“別胡思亂想,小吉他做手術需要捐血,我去給他捐血。”
晴柔將頭偏得更遠,這些理由她已經聽得太多了,反正總會有理由讓他迫不得已丟下她,她不能理解,她就是小肚雞腸,這樣一頂帽子壓下來,她扛不住。
“柔柔,如果你不放心,就跟我一起去吧。”
晴柔推
開他,默默上樓去了。池未煊看着她孤單的背影,真想狠狠給自己一拳頭。
晴柔進了房間,她呆坐在沙發上,耳邊傳來樓下跑車轟隆隆駛離的聲音,那聲音漸漸遠去,直到耳邊恢復安寧,她的眼淚卻控制不住流了下來。
她忍不住問自己,蘇晴柔,你到底爲什麼來這裡?
池未煊趕到醫院,舒雅臉色蒼白地坐在長椅上,聽到急促跑來的腳步聲,她偏頭望去,看到池未煊逆着光跑過來,她眼裡掠過一抹得意之色。
只要有小吉他的存在,他都會第一時間奔向她,蘇晴柔,即使你千里迢迢趕來又有什麼用?你留不住他!
等池未煊跑近了,她掩飾住眼裡的得意,悽悽哀哀地站起來,向池未煊懷裡撲去。池未煊眼疾手快,迅速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將她推離,“舒雅,醫生確定了什麼時間第二次手術了嗎?”
“明天早上十點,小吉他一直昏迷不醒,還伴有發燒的症狀,醫生說……醫生說情況很不樂觀。”舒雅泣不成聲,她沒有再試圖撲進他懷裡,她站在旁邊,身體孱弱得似乎會被風吹跑。
池未煊眉宇間深深地蹙起,他說:“我去找主治醫生。”
“我跟你一起去。”舒雅連忙道。
“不用了,你回病房去休息一會兒,這兩天你也受累了。”池未煊拒絕道。
“小吉他也是我的兒子,十年來我沒有給過他一分母愛,我想彌補。”舒雅說着,又泫然欲泣起來。
池未煊被她的眼淚攻勢攪得心煩意亂,他點了點頭,轉身向主治醫生辦公室走去。
從主治醫生辦公室出來,舒雅的身體已經搖搖欲墜,池未煊伸手扶着她走到辦公室外的走椅旁,讓她坐下。舒雅捂着臉,眼淚從指縫滑落下來,她絕望地大哭起來。
池未煊站在旁邊,看着她渾身顫抖,他坐在她旁邊,道:“舒雅,別擔心了,你要相信他,他一定會度過這個難關的。”
“可是醫生說得好嚴重,我害怕,未煊,我真的好害怕。”舒雅再次撲進池未煊懷裡,池未煊身體猛地僵直,他雙手握住她的肩,想要將她推開,她卻死死摟着他,“未煊,不要推開我,至少這一刻不要推開我,我真的好擔心小吉他,我害怕他再也不會醒來。”
池未煊握住她肩膀的手緩緩垂了下來,他也很擔心,但是這個時候,他們除了相信醫生,別無他法。這裡已經是倫敦最好的醫院了,如果連他們都束手無策,那麼小吉他就已經被他們判了死刑。
可是他還那麼小,他的人生纔剛剛開始,他怎麼能被命遠判了死刑?
“舒雅,別難過,小吉他會好起來的,他一定會好起來的。”
舒雅靠在池未煊懷裡,她擔心是真的,傷心是真的,她現在只能藉着小吉他,才能夠親近他,才能夠讓他不推開她。
她是舒雅,沒什麼事可以打倒她,小吉他是她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孩子,他不會那麼脆弱,他一定會好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池未煊感覺到舒雅的情緒不再像剛纔那麼崩潰了,他輕輕推開她,“我去檢驗科,你回樓上病房,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我們還要一起爲小吉他祈禱。”
舒雅擡起哭紅的眼睛,可憐兮兮地望着他,“未煊,你不會走,你會一直陪着我對不對?”
池未煊搖了搖頭,“舒雅,不要對我有任何的期待,對我而言,你只是小吉他的母親。”池未煊說完,轉身向檢驗科走去。
舒雅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她看着池未煊漸行漸遠的背影,她咬緊牙關,未煊,你對我無情,就別怪我對你無義。
池未煊去檢驗科捐血,護士知道他之前抽過800CC,這次不敢抽太多,抽了200CC,就讓他走了。池未煊擔心血不夠用,護士小姐說其實他抽出來的血,也不一定會用到小吉他身上,要輸時小吉他體內的血,是從血庫調過來的。
這次輸完血,池未煊頭有點暈,他在外面長椅上坐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恢復正常。他看着手裡的麪包與牛奶,忍不住苦笑起來。
曾經有一段時間,媽媽生病,妹妹還小,再加上小吉他的到來,他們窮得連飯都吃不上,因爲他的身份關係,他不能找一個高薪穩定的工作,於是他只能每日出去打短工,搬磚頭,但是賺的錢還不夠付媽媽的藥費。
那時候爲了讓妹妹與小吉他能夠吃上一頓飽飯,他偷偷去賣血,得來的錢一部分給媽媽治病,一部分拿來養活妹妹與小吉他。每次賣完血,護士就會給他一包牛奶和一盒蛋榚,他總是厚着臉皮多要一份,要讓妹妹跟小吉他都吃上。
那段日子艱苦而辛酸,他撐過來了,時至今日,他家財萬貫,卻救不了自己的兒子,原來錢在這個節骨眼上,也並非萬能的。
池未煊打電話給英國分公司的總經理,讓他組織A型血的員工自願捐血,分公司的華人居多,只要有充足的血源,小吉他的手術就多了個保障。
掛了電話,他仰頭看着天花板,舒雅的絕望他能夠體會到,因爲他同樣焦心。他坐了一會兒,起身往醫院大門走去。
………………
樓上病房裡,楊若蘭已經離去,桌上放着個保溫桶,她看也沒看一眼,徑直走進洗手間,她洗了洗手,然後走出來,她的手機響起來。
她走過去拿起手機,掃了一眼來電顯示,她眯了眯眼睛,然後接起來,“藍玫瑰,我不是說了我在英國期間,不要給我打電話,你怎麼還打?”
“雅雅,不好了。”藍玫瑰着急道。
聞言,舒雅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後走過去將門反鎖,她低聲道:“程靖驍查到了什麼?”
“我聽說程靖驍請了專業偵探,去喬震威關押你的地方調查,雅雅,我擔心他們很快就會查到線索。”
舒雅蹙起眉頭,沉吟半晌,她說:“這樣不行,這個疑團如果不解開,他們不會就此罷手的,他們若一直追查下去,總有一天我們會露出馬腳來。藍玫瑰,你將計就計,利用百合的嘴,告訴他們一些似是而非的事情。”舒雅很快鎮定下來,重新部署。
“嗯,我明白了。”藍玫瑰應道,“不過雅雅,小吉他如何了,手術順利嗎?”
“不太好,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舒雅擔憂道。
“雅雅,你別擔心,小吉他會沒事的。”
“謝謝,我也相信他不會有事。”
“嗯,那你此行搞定池未煊沒有?”
舒雅神情一怔,自從蘇晴柔來英國之後,池未煊就明顯在躲避她,照此情況發展下去,將對她十分不利,她必須想個辦法,讓蘇晴柔主動消失。
“好了,我掛電話了,你記住,沒有重要的事,不要給我打電話,我不想讓他起疑。”舒雅說完掛了電話。
舒雅剛掛了電話,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她驚了一跳,反射性轉過身去,“誰?”
“舒小姐,是我。”門外傳來護士小姐的聲音,舒雅略鬆了口氣,她迅速刪除藍玫瑰來電,然後去開門。
………………
池未煊開車回到別墅,已是晚上十二點,他坐在車裡,看着黑漆漆的別墅,他苦笑一聲。晴柔生氣了,她千里迢迢來到英國,他卻忙得連聽她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
他下了車,慢慢走進別墅。他按了電子鎖打開門,走進玄關,才發現餐廳亮着小燈,那邊傳來吃麪條的吸溜聲,他尋聲望去,就看到那道嬌小的身影坐在椅子裡,頭埋在了比她腦袋還大的盆裡,正吃得津津有味。
池未煊放輕腳步慢慢走過去,快要到她身邊時,才突然道:“好香的面,我餓了。”
晴柔早就聽到跑車的引擎聲,並沒有被他嚇倒,她冷淡地掃了他一眼,然後繼續吃麪。池未煊在她身邊坐下,以手託着下巴,偏頭看着她,可憐兮兮道:“我好餓。”
晴柔充耳不聞,她將盆裡最後一滴麪湯都喝得乾乾淨淨,將面盆一推,一邊扯紙巾擦嘴,一邊道:“洗碗。”
“柔柔。”池未煊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拖進雙膝之間,兩腿死死地夾住她的腿,牢牢禁錮她,“生我氣了?”
“我困了,放手!”晴柔拒絕跟他交談,她真的已經迷茫了,爲什麼在他心裡,她永遠排在最末位,他們是夫妻,同甘共苦,共同進退。爲什麼只要遇上與舒雅有關的人事物,她就變成了一個人在作戰。
最可笑的是,她不是在跟敵人作戰,是在跟他作戰。
池未煊仰頭看着她,燈光下,她的臉色並不好,眉宇深鎖,彷彿籠罩着萬千愁緒。他心疼極了,伸手去撫她的臉,她偏頭避開,他卻不讓她躲避,“柔柔,對不起……”
“別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誰。我也承受不起你這句對不起。”晴柔打斷他的話,“從今往後,我對你不會再有期待,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放不下舒雅就守在她身邊吧,我無所謂。我想,我留在這裡也是多餘的,還會讓你分心,我已經訂了明天的機票,我明天就回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