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未煊將她攬進懷裡,鼻息裡滿是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奶香味,他的心平和而安定,卻也有着藏不住的隱憂,他沉沉一嘆,“柔柔,我怎麼就讓你說服了?”
“因爲你愛我呀。”晴柔俏皮道,因爲她相信他的愛,所以即使委屈即使難過,依然能夠一點也不計較的原諒了他。或許愛本身就是這麼傻,傻的能爲他放棄所有堅持與尊嚴。
池未煊親了親她的額頭,昨晚還張牙舞爪的小東西,這會兒這麼深明大義,着實讓他吃了一驚,而更讓他吃驚的還在後面。
阿姨很快送來了早餐,池未煊見阿姨送了三人份的,不由得皺眉問道:“這份是給誰的?”
“不告訴你,快吃早飯吧,你公司不是很忙嗎?吃完飯趕緊去公司給兜兜賺奶粉錢。”晴柔將剝好的雞蛋塞進他嘴裡,她甜甜的笑了起來。
池未煊扶住雞蛋,眉頭皺得更緊,“我不喜歡吃雞蛋。”
晴柔嬉笑道:“雞蛋是補腦的,你要多吃幾個雞蛋,纔不會犯糊塗。”
聽出她話裡另有所指,池未煊佯怒道:“好啊,你變相罵我,看我不收拾你。”他作勢去抓她,晴柔大笑着躲開,銀鈴般的笑聲灑落在病房裡的每個角落,驅散了這幾天的陰霾。
阿姨坐在旁邊,臉上也添了笑意。
晴柔到底還是沒有躲開池未煊的手,他將她捉進懷裡,傾身將咬在脣邊的雞蛋往她嘴裡送去。晴柔看出他的意圖,又羞又急,阿姨還坐在那裡呢,這人也不顧忌。
她一邊抗議一邊閃躲,這邊阿姨臉紅的撇開頭,不看他們倆旁若無人的親熱。晴柔大叫:“阿姨,快救我啊。”
阿姨掩着嘴笑,池未煊已經扣住晴柔的腦袋,將露在脣外面的雞蛋抵進她嘴裡,這樣曖昧且具有挑逗的動作,讓晴柔的心都顫抖了起來,她瞪着池未煊,他卻笑得春風得意,咀嚼了幾口,將嘴裡的雞蛋嚥了進去,他笑道:“你現在是孕婦,更需要補腦。”
晴柔白了他一眼,偷偷瞟向阿姨,見阿姨佯裝看別處,她的臉不爭氣的紅了,握緊粉拳氣惱地捶了他一拳。
池未煊扶着她坐回沙發上,親手給她剝了一個雞蛋。她孕吐期過了之後,就很能吃了,阿姨以前考過月嫂證書,知道孕期的膳食營養要均衡,產後身材才能儘快恢復,所以她在做飯的時候,特別注意了這方面的講究。
不給她做熱量高的食物,連脂肪攝取也是按照科學比例,晴柔誇她是最貼心的阿姨了。
晴柔接過雞蛋咬了一口,邊吃邊道:“老公,有件事我要跟你說。”
“什麼事?”池未煊喝了一口牛奶,嫌棄地皺了皺眉,要不是晴柔威脅他,如果他不陪她喝牛奶,她也不喝的話,他根本就不想喝這東西,喝進嘴裡有種說不出的怪味,還不如咖啡好喝。
“舒小姐那裡交給我吧,她救了你,相當於是我的恩人,我幫你照顧她。”晴柔一邊說一邊觀察池未煊的表情,他沒什麼表情,她就放心了。
池未煊看了她一眼,“柔柔,你願意照顧她,我很感謝你,但是不用了,你還懷着身孕,你好好照顧自己纔是正事。”
“可是我想爲你做點事。”晴柔嬌嗔道。
池未煊沒說話,端起杯子喝了口牛奶,然後習慣性的再次皺眉。晴柔見他不說話,就權當他默認了。她快速吃完早餐,然後拎起那份特意爲舒雅準備的早餐,跟池未煊一起出門了。
池未煊看了看她手裡拎着的那份早餐,點了點她,“你呀,去看看她就行了,不要待太久,我去給你辦理出院手續。”
晴柔笑得陽光燦爛,兩人在電梯間前分手,池未煊坐電梯下樓,她去舒雅的病房。來到病房門前,她躊躇了一下,然後深深的吸了口氣,她舉手敲門,裡面傳來雖虛弱但卻輕快的聲音,“進來。”
晴柔緩緩推開門,然後走進去。舒雅看見門口出現的身影並不是她等的那個人時,臉上的微笑立即僵硬了,“你怎麼來了?”
“未煊很忙,沒空來看你,讓我把早餐給你送來。”晴柔慢慢走過去,她將早餐放在牀頭櫃上,然後自在地在椅子上坐下,“你怎麼樣,傷口好些了嗎?”
舒雅盯着她,“看來你知道我爲未煊受傷的事了。”
“是,我知道,我感謝你在那麼危急的時刻救了我老公。”晴柔真摯道,雖然她痛恨舒雅的陰魂不散,但是如果不是她救了池未煊,她根本不敢去想象後果是什麼。
舒雅冷冷的轉過臉,森冷道:“我不是爲你救她,我是爲我自己,爲小吉他,爲伯母。”
“無論你爲了誰,你讓我的老公安然無恙的回到我身邊,就足夠讓我心存感激。舒小姐,你想要什麼,我清楚,但是我不會退讓,所以我勸你不要白費心機了。”晴柔說。
“呵呵。”舒雅冷笑起來,“蘇晴柔,你不蠢,但是你也不聰明,我對未煊勢在必得,他是我的男人,哪怕變身成魔鬼,我也絕不會放手。”
晴柔搖了搖頭,“你爲我老公付出的一切,我不予置評,可是舒雅,你錯過了最佳時機。有些感情一旦錯過了,就追悔莫及,是你放棄了最後一絲跟他在一起的機會,你怨不了任何人。”
“蘇晴柔,你知道什麼?”舒雅忽然激動起來,她牽動了傷口,痛得臉色發白,不停的咳嗽,“未煊會娶你,是因爲你長得像我,他雖然不承認,但是我知道他心裡一定有我。你只是一個可憐的替身,蘇晴柔,你每天照鏡子的時候,難道就一點都不心虛嗎?你用你這張像極了我的臉去迷惑他,難道你就一點不擔心正主回來隨時會取代你?”
晴柔見她執迷不悟,她嘆了一聲,“舒雅,我同情你。”晴柔站起來,隨手拍了拍坐皺的裙子,“我從來沒有擔心過你回來,因爲我知道,我在未煊心裡已經無可取代。”
舒雅嘲諷地大笑起來,“你同情我?你有什麼資格同情我?蘇晴柔,等着瞧吧,我會用盡所有方法,讓你痛不欲生,我會用事實證明,池未煊是愛我的。”
談話至此,晴柔知道自己再沒有留下來的理由了,她緩緩向門口走去,拉開門時,她側過身來,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如果他還愛你,我會放手成全,如果他愛的是我,舒雅,你做得到放手麼?”
舒雅一愣,她從沒想過放棄,她所想的是如何去得到。晴柔看着她的表情,忽然從心底升起一種疲憊。舒雅不會放棄,她會窮盡一生的力量來糾纏他們。
晴柔回到病房,阿姨正在給她收拾行李,瞧她臉色發白,她關切道:“池太,你臉色不好,要不要叫醫生來給你檢查一下?”
晴柔坐在牀邊,她搖了搖頭,“阿姨,我沒事,只是有點心累,坐一會兒就好了。”
阿姨看了她一眼,動了動嘴,最終欲言又止。她是傭人,主人家的事她不方便多嘴,只是蘇晴柔天性善良,又怎麼鬥得過外面的狐狸精?
阿姨收拾好東西后,池未煊辦理了出院手續回來了,他走進來,看見晴柔坐在牀邊發呆,他點了點她的額頭,“在想什麼?連我進來都不知道。”
晴柔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微笑道:“沒想什麼,東寧明天的飛機回海城嗎?這傢伙玩得樂不思蜀了。”
池未煊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髮,“知道你在家很無聊,再堅持一段時間,等我處理好海城的事,就在家裡陪你。”
“哦。”晴柔不是無聊,只是想着有些事情心累,她現在倒希望他們儘快離開海城,有些人惹不起還躲不起嗎?但是……,晴柔擡頭看着池未煊,遲疑道:“老公,我……”
池未煊發現,只要她有求他或是想跟他談條件時,她就會叫他老公,他認命的嘆了一聲,“說吧。”
“沒什麼,走吧,我們回家了。”晴柔站起來挽着他的手臂,表情雖然雀躍着,但是眼底卻看不到一絲開心。
池未煊垂眸審視她,卻什麼也沒說,伸手將她擁進懷裡,然後走出了病房。剛走到電梯間,就碰上一名護工匆匆奔過來,啜泣道:“池先生,你另外請人吧,我實在照顧不了舒小姐。”
池未煊掃了晴柔一眼,然後不悅道:“怎麼回事?”
“池先生,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護工委屈道,她有着專業的護理基礎,也應付過許多脾氣古怪的病人,她都能應付,但是卻應付不了舒雅那種病人,受傷了不好好躺在牀上,把自己折騰得渾身是傷,還逼她來找池未煊,否則就告她虐待病人。
晴柔看着池未煊,他似乎很爲難,有那麼一刻,晴柔想等到他自己做出決定,可是她到底捨不得他內心受煎熬,她柔聲道:“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她吧。”
池未煊點了點頭,牽着她的手大步向舒雅所住的病房走去,剛踏進病房,就看到牀邊灑了一地的食物,有雞蛋,有燕窩粥,還有一些小菜與牛奶,而舒雅正虛弱的坐在地上,蒼白的臉上全是眼淚,看起來楚楚可憐。
池未煊見狀,立即鬆開了緊扣着晴柔的手,快步走過去,將舒雅抱起來放在病牀上,“舒雅,你怎麼坐地上了?”
晴柔怔怔看着驟然被鬆開的手,心裡忽然難受起來,再看池未煊將舒雅輕柔的放在病牀上,而舒雅攬着他脖子的手卻一直沒有鬆開,她心裡那股不舒服的感覺越來越濃烈
。
舒雅一手摟着池未煊的脖子,另一手垂落在身側即使他已經將她放在牀上了,她也沒有鬆開,她將頭埋在他懷裡,泣聲道:“未煊,我成了廢人了,我的手拿不住東西,連腿也不聽使喚了。”
池未煊想要推開她,她另一手緊緊的抓着他的衣服,他不敢用力,怕傷了她,“舒雅,你別擔心,你不會有事的,你剛做完手術,身體很虛弱,等過段時間傷口癒合了,體力恢復了,就沒事了。”
“可是我怕,未煊,我怕,我已經失去你了,要是連手跟腿都廢了,我還活着幹什麼?”舒雅越說越悲悽,眼淚流了下來,迅速浸透了池未煊的襯衣。
晴柔看着他們旁若無人的擁抱,池未煊遲遲沒有推開舒雅,她知道舒雅是故意要在她面前上演親熱的,可是未煊爲什麼不推開她?
舒雅的情緒有些失控,池未煊騰出一隻手來拍她的背,安撫道:“相信我,舒雅,醫生說過,你的槍傷不會影響你的四肢活動,別胡思亂想,會好起來的。”
無論池未煊怎麼安慰,舒雅一直在哭,池未煊拉開她的手,看見她哭得梨花帶雨,心裡一陣難受,“好了,別哭了,要是你不放心,我讓醫生再來給你檢查一下。”
舒雅還想靠進他懷裡,又怕讓他心生警惕,只好作罷。她的目光越過池未煊,看到僵站在門口的蘇晴柔時,她知道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她啜泣道:“未煊,我要是站不起來了怎麼辦?”
“不會有這種可能的,你一定能站起來,小菊,去請醫生過來。”小菊連忙出去了,池未煊又安慰了舒雅幾句,這纔想起站在門邊的晴柔,他轉過頭去,晴柔早已經不在那裡了,他心裡一慌,看了看一地狼藉,他只覺得他的生活也快一片狼藉了。
“舒雅,你先歇着,我去去就來。”池未煊不放心晴柔,擔心她會胡思亂想,他站起來,手卻被舒雅抓住了,她歉疚地看着他,“未煊,對不起,蘇小姐好像誤會了,你快去跟她解釋吧。”
池未煊抽出自己的手,快步走出病房。病房內,舒雅看着一地的食物,脣角得意的勾起,蘇晴柔,只要池未煊放不下我,就會成爲我攻擊你的武器。縱使你們的婚姻真的堅不可摧,也經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誤會。
有句話叫天下沒有破壞不了的婚姻,老天給了她救他的機會,就是給了她重新跟他在一起的機會,她要好好利用這次機會,絕不辜負老天對她的厚愛。
池未煊追出醫院大樓,正好看到晴柔坐上車,他急步追過去,邊跑邊喊:“柔柔,等等。”
晴柔充耳不聞,她關上車門,對前面的保鏢道:“阿平,送我回別墅。”
阿平看了一眼追過來的池未煊,遲疑道:“池太,池先生好像有話要跟你說,你不等等他嗎?”
“開車吧。”他想說什麼,她知道,她也理解。可是理解是一回事,她心裡難受又是另外一回事。她低估了舒雅的無恥,更低估了她的能耐,有些東西,不是她忽視它就不存在。
她不是鬧脾氣,只是需要安靜,好好的想一想接下來她該怎麼辦?
池未煊追過來時,車子已經急馳而去,他追了一段路,眼睜睜看着黑色奔馳消失在眼前,他的手握緊成拳,在虛空中用力一揮,飆了一句國罵,然後抓狂的揪緊頭髮,卻無可奈何。
最近,他總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想做個好丈夫,卻每每讓她失望傷心,他討厭這樣的自己,又無法從眼前這種境況中掙脫出來。
哪怕他對舒雅說過再多絕情的話,哪怕他向晴柔說過再多保證的話,他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動陷入這種境況。
他知道,唯一解決的辦法就是徹底狠心,無視舒雅。但是他做不到,他不是忘恩負義之徒,舒雅爲他受了傷,這個時候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絕情。
晴柔回到別墅,她心裡氣悶,跟阿姨交待了一句,然後直接向花園走去。她站在白色吊椅前,這裡立着一把很大的遮陽傘,白色吊椅上還放着泰迪熊,她抱進懷裡,然後坐在吊椅上,像樹洞一樣的吊椅輕輕晃起來,晴柔呆呆地看着遠方,眼前又浮現舒雅與池未煊相擁的那一幕。
她不是生池未煊的氣,也不是生舒雅的氣,而是生自己的氣。在那種情況,她除了落荒而逃,卻什麼也不能做。因爲舒雅是池未煊的救命恩人,她的這份情,會像詛咒一樣跟隨他們,隨時在他們生活中埋藏一顆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將他們炸得體無完膚。
她曾想,既然躲不過,就面對吧。可是,她永遠不知道舒雅下一步會怎麼做。晴柔撫着小腹,“兜兜,告訴媽媽該怎麼做?”
晴柔正想着,那邊阿姨拿着她的手機走過來,“太太,你的電話。”
晴柔直起身來,阿姨已經走近,她將手機遞給她,晴柔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喂,小哥。”
阿姨走開,晴柔聽到那邊傳來宋清波低沉如大提琴的聲音,“小晴,我聽說你今天出院了,感覺怎麼樣?”
晴柔不自覺的放柔了聲音,“我快要憋死了,最討厭住院了。”
宋清波輕笑,他想起讀書那會兒,晴柔有一次感冒,半夜發燒,燒到四十度,人都燒迷糊了,她堅持不肯去醫院掛水。後來他揹着她去開了房,整夜用酒精給她擦手心腳心,第二天燒才退了。
晴柔聽到他的笑聲,自然也想起了這件事,一時兩人都沉默了,過了許久,宋清波道:“你還是那麼討厭住院,你今天出院,那我們慶賀一下?”
晴柔現在哪裡還有心情慶賀,她神色懨懨道:“小哥,對不起,我不想出門。”
宋清波難掩失望,“沒事,那你走出大門,我有驚喜給你。”
晴柔轉頭看着別墅大門,猶豫了一下,站起身來,向大門外走去。從耳門出去,她就看到一輛藍色瑪莎拉蒂停靠在馬路邊,車窗降了下來,宋清波坐在車裡向她揮了揮手。
她驚喜交加,她掛了電話,快步走過去,“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宋清波沒有告訴她,他其實一早就到了,他看着她從醫院裡出來,神色落寞地坐進車裡,也看到池未煊追她。
他在海城,消息比在省城更靈通,盛世酒店發生槍戰後,他立即得到消息。那晚的酒會,喬震威也請了他,他是不屑與這種魍魎小人來往,所以他並沒有參加酒會。
他最近派人密切注意舒雅的動靜,自然知道舒雅爲了救池未煊受傷的消息,他擔心晴柔,卻一直壓抑着不來看她。
他說過,如果她幸福,他放手成全,如果她不幸福,他會將她重新奪回來。
他下車繞過車頭,幫她拉開車門,晴柔站着沒動,“小哥……”
“外面太陽這麼大,你不會想就這樣站着跟我說話吧?”宋清波微笑道,已近正午的太陽確實毒辣,晴柔身體剛好,經不起暴曬,只好順了他的意坐進去。
宋清波着上車門,重新坐回駕駛座,他傾身幫她繫上安全帶,兩人驟然拉近的距離,晴柔心裡有些不自在,宋清波卻做無事人一般,繫好安全帶就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也繫上了安全帶。
“帶你去個地方。”宋清波發動車子,晴柔想說什麼,最終還是將到口的話嚥了回去,她確實需要出去透透氣,否則她就要悶死了。
車子滑出去,身後立即有一輛黑色轎車跟上來,宋清波看了一眼後照鏡,沒有加速甩開他們。他看了晴柔一眼,她正看着窗外飛逝的街景,“小晴,你在想什麼?”
“嗯?”晴柔回過神來,疑惑地看着他,宋清波搖了搖頭,曾經他們只要在一起,她的目光就永遠在他身上,如今……
想着,宋清波心裡一陣揪痛,他努力想要給她幸福給她美好的女子,如今滿目憂傷的坐在他身邊,他卻連抱抱她都不能。
剛纔給她系安全帶那一剎那,他真的想抱抱她,告訴她,他會永遠陪着她。可是他不能,他還記得,她說過,彼此深愛過,就做不了朋友。
宋清波曬然一笑,“沒什麼,只是感嘆,醫院的伙食好像不錯,你胖了。”
“有嗎?”晴柔摸着自己的臉。
“嗯,都長雙下巴了。”宋清波一本正經的道,然後看見她着急的扳鏡子查看,他不由覺得發笑,女人的天性,只要說到胖字,就特別着急,她也不例外。
晴柔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臉,“哪有長雙下巴,你騙人。”
宋清波本來就是爲了轉移她的注意力,現在見她的注意力都在胖瘦上,再不是那個神遊天外不在狀況內的小女人,他才道:“你上次託付我的事,我親自調查了,十幾年前的事,確實存有蹊蹺。”
晴柔側過身來看着他,“有進展了?”
“也不算,事隔十來年,所有的線索都斷了,並不好查。讓我覺得蹊蹺的是關於這宗案子,無論是當初受理的法院還是當初調查的江南分局,案宗都被燒燬了。”
“你是說有人刻意燒燬的?”晴柔蹙眉道。
“當年這起官司上訴了兩次,海城法院宣判之後,楊女士不服,又去省城上訴,省裡法院受理了,但是還沒有等到宣判,國家新換了一批官員,許多牽涉到這起案件的官員都落了馬,這件案子被塵封。如今想要找到突破點,必
須去省裡法院找出當年的卷宗。”宋清波道。
“我當年還小,但是也聽說過這件事,爲什麼這起官司會牽連那麼多官員落馬?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晴柔問道。
“當年楊女士走投無路之下,有人牽線讓她利用軍區的錢倒錢,新主席上任後,大肆反貪,所以軍區有一部分官員也受到了牽連。”宋清波耐心給她解釋。
“我明白了,那麼給她牽線的是誰?”
宋清波看了她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道:“舒少軍。”
“是他!”晴柔震驚地看着宋清波,宋清波神色凝重道:“小晴,如果繼續追查下去,我怕會影響到你現在的生活,你還要繼續查嗎?”
晴柔六神無主,她還要繼續查下去嗎?她不知道,但是這件事很明顯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舒雅爲什麼留在喬震威身邊十年?即使池未煊有能力保護她,她依然跟隨喬震威左右。舒少軍,舒雅,他們到底有什麼秘密?
“當年所有牽涉這起案件的官員都離開了海城,除了舒少軍,他中風之後,國家免了他的職,卻沒有追究他的法律責任。小晴,從目前的情況看來,這件事與舒少軍有很大的關係。”
晴柔心慌意亂,她總覺得越接近真相,她就越喘不過氣來,如果當年池家敗落真的跟舒少軍有關?
“如果你不想追查下去,我會用我所有的人脈,將這件事永遠封存,永遠不會讓池未煊查到真相。”宋清波看着她臉色發白,心疼道。
過了許久,晴柔才搖了搖頭,“小哥,只要發生過的事,就不會被封存。喬震威還活着,舒少軍還活着,如果這件事真如我所想的那樣,遲早會東窗事發。繼續查吧,我總要讓自己活得明白。”
“小晴。”宋清波心疼的喊了一聲,這就是他所認識的蘇晴柔,不會逃避,勇於面對。
晴柔舒了口氣,扭頭笑望着他,“好了,別擔心我了,反正我已經跟着你出來了,你要負責讓我開開心心的回去,嗯?”
宋清波騰出右手來摸了摸她的頭,“傻丫頭。”
哪怕明知道前面是懸崖,還毅然往前走,真的傻得讓人心疼。
宋清波沒有再說什麼,晴柔看着前方,笑容一點點落寞下去,她知道她跟池未煊之間遲早會隔出一道天塹,她無法奔向他,他無法靠近她。
他們只是相愛而已,爲什麼這麼難?
宋清波時而看看她,當到達目的地時,晴柔才發現他們來到了師範大學,晴柔看着校門前那幾個大字,詫異地看着宋清波,“怎麼帶我來這裡?”
“走吧。”宋清波沒有解釋,他走在前面,走到門前,警衛向他恭敬的點了點頭,“宋校長,您好。”
晴柔更詫異了,連警衛都知道他,“小哥,怎麼回事?”
“你最近忙,可能不知道,前段時間這邊要擴建,校長找到了我,我捐了一棟教學樓,混了個名譽校長噹噹,別笑話我。”宋清波笑道,其實是要拆遷的,他捨不得這裡,這裡有他跟她最美的回憶,就算她走遠了,他也捨不得。
“哦,你這麼年輕就當校長了,小哥,我爲你驕傲。”晴柔興奮道。
宋清波點了點她的鼻子,拉着她走進學校,穿過綠蔭,他們來到學校操場,操場裡有好多人正在打籃球,宋清波道:“小晴,你等我一下。”
晴柔還沒反應過來,宋清波已經跑開了,她看着操場上那些奔跑的年輕身影,她明明才畢業一年多,卻彷彿已經離這裡很遠了。她的心情永遠也無法回到當初那樣的單純。
等了好一會兒,她看到場上多了一道飛奔的身影,是宋清波,他穿着運動服,正拍着球向這邊奔來。她眼前一亮,彷彿一瞬間回到了過去。
那樣年輕鮮活的身影,那樣剛強有力的肌肉,渾身都散發着力與美,讓人熱血沸騰。
進球!
場下響起如雷的掌聲,晴柔看着圍觀的同學們,他們的神情是那樣的熱情真摯,是那樣的簡單與快樂,那樣閃亮的光輝,是她踏出校門之後,就再也沒有在她臉上出現過的。
她忽然明白了小哥帶她來這裡的原因,他是想要她找回最簡單的快樂。
正午的太陽很毒辣,她站在樹蔭下面,有風從南邊送過來,帶來了一絲涼意,操場上他們揮汗如雨,卻依然執着的搶球、奔跑、投球。
又是一個三分遠投,晴柔漸漸放下了自己心裡的鬱結,完全融入了同學們的興奮與喜悅中,她扯着嗓子吶喊,宋清波,加油,宋清波,加油。
有人詫異地望過來,她也不在乎,只管爲宋清波加油打氣。
場上的宋清波,透過陽光的光暈,看着站在樹蔭下的晴柔,彷彿穿越了時空,回到了過去。那時候他們剛剛在一起,她是個內斂的女孩,不習慣表達自己的情感。
但是他每一次比賽,她都會爲他加油打氣,只有那個時候,他才感覺得到,他是她眼中的唯一。
宋清波一個晃神,手裡的球被對手搶了去,他傻傻地站着沒動,只顧看着他心中的唯一。晴柔急得大叫,多好的機會啊,再趕超一分,這場比賽就結束了,他就贏了。
可是他沒去搶球,比賽還沒結束,他先退場,置他的隊友于不顧,因爲他眼中只有她。他快步向她走來,晴柔看到他眼底如烈火一般的感情,心尖顫抖起來。
她忽然轉身就跑,宋清波比她更快,他急追幾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扯進懷裡緊緊抱住。他的懷抱那麼燙那麼用力,晴柔彷彿要被他灼傷了,她掙扎了一下,卻被他抱得更緊。
“小晴,給我一分鐘,一分鐘就好。”宋清波的聲音裡帶着乞求,晴柔無法掙開他,她猛地閉上眼睛,心裡鈍鈍的痛着。
她不是被辜負的人,所以她永遠體會不到被辜負的痛楚。然而面對宋清波,她知道有些緣分,一旦錯過,就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一分鐘之後,宋清波鬆開了她,他站在她面前,微笑道:“餓了吧,今天中午學校食堂有紅燒獅子頭,我去換衣服,你去打飯等我,好不好?”
晴柔知道她不該繼續留下來,不該給他沒有必要的幻想與期待,她還是點了點頭。宋清波凝着她,用盡了一生的力氣剋制自己,才忍住了想吻她的衝動,他轉身快速離開。
晴柔看着他的背影,沉沉的嘆了一聲,然後轉身向學校大門走去,走到大門口,她拿出手機,給宋清波發了條短信,“小哥,今天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晴柔走出校門,兩名保鏢出現在她面前,“池太,要回去了嗎?”
“我想去墓地。”
宋清波正在沖澡,水流沖刷在他身上,他心裡的衝動緩緩被壓制。他快速衝完澡,想到晴柔在食堂等他,他脣邊泛起笑意。
他一邊擦身上的水,一邊走向換衣間,手機叮咚一聲,他拿起手機,有一條未讀短信,他翻開,臉上的笑容還沒完全展開,就又落寞下去,他怔怔地看着這十幾個字,每個字都化成了利刃,重重的割在他心上。痛!痛得他眼眶發熱,渾身都輕顫起來。
他捂着心口,痛得彎下了腰……
………………
晴柔去花店買了媽媽最愛的小雛菊回到車上,阿平遞來一碗蛤仔面,麪湯上面漂着綠幽幽的香菜,他靦腆道:“池太,吃點東西吧。”
晴柔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已經到午飯時間了,她看着他手裡的蛤仔面,心裡暖暖的,眼眶也熱了起來,“不好意思,我都忘記該吃午飯了,你們也去吃點東西。”
阿平撓了撓頭,“我們有乾糧,池太,你快吃,虧了自己也不能虧了孩子。”
晴柔心裡感動極了,她堅持讓他們去吃飯,阿平沒辦法,只好下車去買了兩碗一樣的面,三人就在這狹小的車廂裡,就着冷氣吃着熱氣騰騰的麪條。
吃完麪,阿平開車繼續向墓地駛去,晴柔坐在後面,懷裡抱着小雛菊,心情已經平靜下來。
這條路是她選擇的,無論前方有多艱難,她都要堅持下去,她相信,她會得到幸福。
來到墓地,太陽已經西斜,陽光灑落在山頭,淡淡的光暈裡,墓碑林立。晴柔拾階而上,保鏢跟在她後面,不近不遠的距離,不會讓她感覺到有壓力,卻也能在危險發生時,第一時間來到她身邊。
晴柔走到蘇母的墓碑前,她有段時間沒來了,墓碑前長滿了翠綠的草,她心裡一抽,難受起來。她將小雛菊放在墓碑前,然後動手拔草。
“媽媽,您在天上還好嗎?我很想您。”
晴柔想到最近發生的事,千言萬語,卻不知道從何說起。“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薄情寡義,害了您,害了我跟東寧,還……”
晴柔哽咽,那一切都是她的推測,即便如此,她已經承受不住,如果事實真是如此,她又該如何面對?
晴柔默默地拔草,直到將周圍的草都拔乾淨了,她才停下來,太陽西沉,映紅了半邊天,那裡波詭雲譎。
阿平走過來,“池太,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晴柔深深地看了蘇母一眼,這才轉身向來時路走去,剛走了幾步,她又停了下來,目光凝在了遠處那張蒼老目光卻矍鑠的臉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