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柔第一時間推開他,慌亂地站直身體,剛想斥責他,就見他蹙起眉頭,“噝噝”直抽氣,晴柔到口的斥責硬生生轉爲關切,“少桓,你…沒事吧?”
喬少桓撐着額頭,虛弱至極,他勉強搖了搖頭,“我沒事,抽了骨髓,許是營養沒跟上,頭暈目眩的,我沒事,過兩天就好。”
晴柔聽到他說營養沒跟上,鼻尖一蹙,喬家雖然破產,但是也沒有窮到吃喝都成困難的地步,他這話似乎在暗示什麼,“要不要讓醫生來看看?”
“沒事,沒事。”喬少桓見她根本不搭他的話茬,心裡有些急,就在這時,門口傳來沉穩地腳步聲,喬少桓越過晴柔的肩膀,看到池未煊走了進來,他眼裡立即掠過一抹滲人的光芒,倒是低估了他們之間的信任程度。
晴柔尋聲望去,就見到池未煊淡笑着走進來,她看到他時,頓時有種小孩子做錯事被抓個正着的侷促,見他面上淡淡的,看不出來情緒,她的心反而提了起來,“你回來了,東寧呢?”
“我讓他先回病房了。”池未煊走到晴柔身邊,伸出手自然地將她擁在懷裡,定定地瞧着喬少桓臉上一閃而過的陰鬱,猛地看到他們抱在一起,他心裡不是不生氣的,也恨喬少桓的卑劣,利用柔柔感激的心理來糾纏,他實在低估了對手的狡詐。
“少桓,感覺怎麼樣?有什麼需要,儘管跟我提,千萬別跟我客氣。”池未煊客套道,兩人對視着,眼裡刀光劍影,劍拔弩張。
晴柔瞅瞅這個,又瞅瞅那個,總感覺空氣裡有一種硝煙瀰漫的緊繃。
喬少桓忽爾一笑,“好,我一定不會客氣的。”
池未煊微笑,“那你好好休息,我們就不叨擾了。”池未煊進退得宜,面上情緒絲毫不露。喬少桓也微笑,看着晴柔,帶着幾分期盼與落寞,說:“柔柔,你答應過我的,要來看我。”
晴柔偏頭看了池未煊一眼,胡亂地應付了一句,然後被池未煊強勢地帶出了病房。病房的門合上那一剎那,喬少桓狠狠攥緊了身下的牀單。池未煊,你千萬別得意,這纔剛剛開始。
剛走出病房,池未煊就鬆開了她,她愣了一下,連忙跟上去。回病房的路,池未煊走得有點急,晴柔要奮力追趕,才追得上他的步伐。她知道他在惱她,可是那個人救了媽媽,她不可能裝作不知道,她良心過不去的。
有時候,她真希望自己沒有良心一點,或許這樣揹負得東西就要少很多,人也輕鬆很多。可是她做不到,喬少桓救了母親,這份心意她無視不了。
晴柔趕在回到病房前攔住了池未煊,她雙手張開,擋在了他面前,急道:“池未煊,你別這樣,我只是去謝謝他。”
“摟摟抱抱是謝謝?蘇晴柔,這種謝謝的方式也太特別。”池未煊冷冷地瞪着她,哪怕再恨的時候,她叫喬少桓,是叫“少桓”,而叫他,無論何時,都是連名帶姓。
他知道自己是在借題發揮,喬少桓眼裡的野心讓他不安。但是不論喬少桓是不是來者不善,他要晴柔遠離他。
“池未煊!”晴柔又驚又怒地瞪着他,他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他指責的話語像冰錐子刺着她的心,讓她又冷又疼。“你不要無理取鬧行不行,我真的只是去謝謝他。”
池未煊同樣瞪着她,眼底怒火滾滾,彷彿下一秒就要將她吞噬,“我不管你是去幹什麼,蘇晴柔,從現在開始,我不准你再單獨見他。”
晴柔不滿,“他救了我媽媽,至少在他出院前,於情於理,我都應該照顧他。”
池未煊憤怒地瞪着她,冷了聲音:“照顧他,他的家人不能照顧嗎?蘇晴柔,你想氣死我是不是?”喬少桓對她的企圖心,只要長着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她偏偏還要接近他,她知不知道喬少桓早已經設好了局等她跳?
“池未煊,你冷靜一點好不好?他瞞着我救媽媽,也是不想讓我知道那人是他。可是既然我知道了,我就沒辦法無視。如果這個人是別人,我同樣會這樣做。”晴柔皺眉道,此時的池未煊有點無理取鬧,讓她難以面對。
池未煊冷笑,“蘇晴柔,你就笨死吧,反正我只這一句話,不准你見他,你給我聽好了。”
“你太霸道了。”晴柔說完,轉身走進病房,病房的人都聽到她跟池未煊吵架,見她氣哼哼地推門進來,大家都極有默契的轉過身去,晴柔坐在陪護牀邊,心裡有股悶氣上躥下跳的。
晴柔不笨,她怎麼會不知道喬少桓的用心,可是她有什麼辦法,喬少桓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她除了接受,除了感謝他,她還能怎麼辦?
如果…如果她知道捐骨髓的是喬少桓,她會拒絕嗎?會眼睜睜地看着媽媽去死嗎?不,她做不到,哪怕有一絲機會,哪怕代價是讓她萬劫不復,她依然會選擇救媽媽。
池未煊看着她的背影,胸口劇烈起伏着,他攥緊拳頭,手背隱隱作痛,卻抵不住心裡的浮躁。她知不知道,就算有千分之一的機會,他也願意那個人是他,可是不是,不是他。
晴柔坐在牀邊,蘇母看着她氣哼哼的樣子,其實她已經知道給她捐骨髓的是喬少桓。早前喬夫人來病房裡鬧過,她從夢裡驚醒過來,聽到喬夫人跟蘇東寧在爭執,才知道救她的是喬少桓。
她很感激喬少桓,卻忍不住擔憂,她看得出來,喬少桓對晴柔餘情未了,如今又救了她,就相當於爲自己重新創造了一個機會。
剛纔聽着她跟池未煊在門外吵架,她難免着急,“柔柔,坐媽媽身邊來。”
晴柔有點後悔,她不該在病房門口跟池未煊吵,媽媽聽到肯定會擔心的,她跟池未煊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她不想再橫生枝節。可是一想到喬少桓,她就頭痛。她慢騰騰地走到蘇母身邊坐下,蘇母握住她的手,“柔柔啊,我能理解未煊的心情,你也要站在他的立場上想一下。少桓那邊,我們該感激他,也該照顧他。從現在開始,你就別出面了,讓你弟弟去。”
晴柔還沒說話,蘇東寧笑嘻嘻道:“是啊,姐,讓我去吧,我保證把他照顧得白白胖胖的,不負你所託。”
晴柔知道媽媽是在幫她解決問題,她點了點頭,“好,媽媽,您別擔心了,我會處理好的。”
“男人啊,有時候就是小心眼,他在乎,所以才着急上火,去哄哄未煊吧,這孩子也實在不易,不要老仗着他寵你,就欺負他。”蘇母拍了拍她的手,她是越看池未煊越滿意。
“媽媽!”晴柔不依的叫了一聲,又瞅着還站在門外生氣的池未煊,嘟嚷道:“他不欺負我就好了。”
蘇母點了點她的額頭,“好了,快去吧,你弟弟還有十幾天纔回學校,讓他守夜,你該幹什麼幹什麼,別沒事天天往醫院跑。”
無論如何,只要晴柔不出現,跟喬少桓碰不着面就生不出事端。她知道自己挺自私的,但是做父母的誰不自私?她知道把晴柔交給池未煊,比交給喬少桓讓她放心。
“不要,我纔剛來,又要回去,東寧馬上要考試了,要好好休息的。”
“姐,在醫院一樣休息,你不信問李姐,我一睡下就是她在照顧咱媽,你別操那麼多心,快回去吧,這段時間你也夠累的,等我上學了,你想偷懶都不行。”蘇東寧站起來握着晴柔的肩膀,將她往門外推去。姐弟倆站一起,蘇東寧比她高出了半個頭了。
晴柔看着地上細碎的影子,她離池未煊越來越近,心裡還彆扭着,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蘇東寧將晴柔推到池未煊懷裡,笑嘻嘻道:“姐夫,我姐就交給你了。”
池未煊雖然還氣着,但是晴柔歪進他懷裡時,他還是立即就扶住了她,待他站穩,他迅速鬆開手,遠遠的向蘇母點了點頭,轉身往電梯間方向走去。
晴柔咬着脣,看着他招呼也不招呼自己一句,轉身就走,她站在原地沒動。蘇東寧推了推她,她眉尖微蹙,還是追了上去,追到電梯間時,恰好有一班電梯從樓上下來。
池未煊走進去,她也跟在他後面走進去,像只小尾巴似的。電梯裡只有他們兩人,晴柔偏頭看着他冰冷的俊臉,知道他一生氣,基本就是面無表情,看着讓人膽寒。
她掀了掀脣,剛想說話,電梯“叮”一聲開啓,一羣人涌了進來,空蕩蕩的電梯立即被塞得慢慢的。晴柔讓到角落裡,還是被擠得不行。
池未煊第一時間將她拉到自己身前,伸出手臂擋住不斷擁擠的人潮,形成一個天然的屏障,將她保護在懷裡。嘈雜聲慢慢遠去,晴柔怔怔地擡頭望着池未煊,即使這麼生氣,即使不想理她,他還是把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她對他的好,她如何不知道?
她悄悄伸手環住他的腰,將腦袋靠在他胸前,聽着他沉穩的心跳,她的心漸漸安寧下來,“對不起,剛纔是我錯了,我不該惹你生氣。”
池未煊的心慢慢軟了下來,正是因爲了解她,他纔要她離喬少桓遠一點,喬少桓已經不是從前的喬少桓,爲了奪回她,他可
以不擇手段。他不能等到事情發生後,纔來後悔自己沒有提早預防。
“柔柔,我會安排特護去照顧他,他住院這段時間,他需要什麼我安排什麼,你別再出面了。”這丫頭腦子裡一根筋到底,他要防患於未然。
“嗯,我知道了。”晴柔點了點頭。
………………
午夜時分,驟然響起的鈴聲打破了夜的寧靜,池未煊睡得並不沉,手機鈴聲響起來,他就醒了,不是他的手機,是晴柔的。
晴柔動了動,迷迷糊糊地從牀頭櫃上摸到手機,看也沒看就接通了,“喂?”
“柔柔,你睡了嗎?”手機裡傳來喬少桓略帶沙啞的聲音,晴柔一下子驚醒過來,她猛地睜開眼睛,看了一眼身邊睡得正沉的池未煊,她捂着手機低聲道:“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嗎?”
她一邊說着話,一邊掀開被子下牀,輕手輕腳走出臥室,來到走廊,走廊的感應燈亮了起來,橘黃色的燈光柔柔地灑落在她身上,在她的影子周圍形成一圈圈薄薄的光暈。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摳着牆,喬少桓會打電話給她,實在讓她措手不及,如果池未煊知道了,又要發脾氣了。她嘆了一聲,就聽到喬少桓在那邊說:“我睡不着,就想給你打電話,沒打擾到你休息嗎?”
晴柔很想說你打擾到我了,話到嘴邊,還是嚥了回去,“我已經睡下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好嗎?”
“我想你,柔柔。”喬少桓突然感性道,他想她,每日每夜的想,自從知道池未煊向她求婚後,他每夜都要靠着酒精來麻痹自己。
“少桓……”
“你別說話,聽我說。我知道我以前的混蛋行徑傷害了你,我很後悔沒有好好珍惜你,我想你,很想很想。最近,我常常在想,如果當初我對你好一點,再好一點,我們是不是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子?”
“少……”
“是我活該,我活該落到今天這樣的下場,柔柔,失去你後,我每晚都要喝得爛醉如泥才能睡着,我愛你,哪怕是在夢裡,只要想到你,我的心都在爲你疼着。”
“……”
“這麼久以來,我把對你的愛意全都藏在心底,當初跟你打離婚官司時,我沒有想過要置你於死地,沒有想過要送你去坐牢,我只是想逼得池未煊放過我爸。我沒有想過要傷害你,可是我還是深深地傷害了你,對不起,柔柔,你能原諒我嗎?”
“少桓,過去的事我已經忘記了,你也別記着了。”晴柔嘆了一聲。
“我知道你不會輕易原諒我,我也沒奢望過別的。我前些天才知道媽媽……不,是伯母病重,我想爲你做點什麼,所以我去檢查了,當我看到我跟伯母的骨髓配型成功,我真的很高興,我終於能夠爲你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了。柔柔,這是上天給我的機會,讓我來彌補你,補償我過去對你的傷害。”喬少桓說到情動處,聲音都在顫抖。
她淡淡垂了眸,心裡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她知道她不愛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愛過。
“少桓,謝謝你爲我付出那麼多,謝謝。”
喬少桓搖了搖頭,“柔柔,我說過我不要你謝謝我,這是我應該做的。我知道感情不能強求,亦知道你已經找到你的幸福,我祝福你。但是柔柔,我們做不了夫妻,還能做朋友吧,是嗎?”
晴柔咬了咬脣,擡頭望着走廊上的壁燈,朋友?能做朋友嗎?久久,她應了一聲,“嗯。”
“謝謝你,謝謝你,柔柔,謝謝你。”喬少桓激動得語無論次,他不停的道歉,晴柔捏緊手裡的手機,“你早點休息吧,再見。”
喬少桓也沒有再糾纏,他知道到這程度就差不多了。
喬少桓出院那天,特地去拜訪蘇母,病房裡只有晴柔跟蘇母兩人,他一身正經的西裝,臉上已經看不出病態。他知道晴柔這幾天都在躲他,知道她這個時間在病房,他纔來堵她。
這幾天晚上,他都會給她打電話,他聽得出她語氣中的應付,偶爾也會聽到她打呵欠的聲音。他沒有生氣,因爲他的目的,就是要讓她跟池未煊因此而吵架,只要他們生了嫌隙,他纔有機會插足進去。
他知道,要贏得蘇晴柔,不是巧取豪奪這麼簡單。當初池未煊能夠從他手裡搶走柔柔,不過是趁虛而入。所以他要先離間他們,再伺機而動。
晴柔正在給蘇母削蘋果,蘋果皮薄而長,削完一整個都不會斷,隨着她手上的動作,一圈一圈的在空中晃着,喬少桓敲響了門,她轉過頭去,看到喬少桓時,蘋果皮斷掉了,手差點被水果刀傷着。
她驚呼一聲,喬少桓快步走過來,毫不避嫌的拾起她的手,仔細察看,輕斥道:“怎麼這般不小心,有沒有傷到?”
晴柔心裡尷尬,連忙將手從他手裡抽了回來,她退後一步,跟他拉開距離,“沒事,我聽護士說你今天出院,恭喜啊。”
其實昨晚電話裡他已經說過他今天要出院了,晴柔本來想過去送他,但是想起自己答應過池未煊,不會單獨見他。於是她去買了一束黃玫瑰,央護士送過去。
黃玫瑰,寓意對不起,謝謝你的愛。她相信,喬少桓看見這束花,就會懂她的心意。
她沒想到他會來媽媽的病房,怔忡時,蘇母已經開口,“少桓,謝謝你,本該上門親自道謝的,但是我這身體,醫生還不讓下牀,這幾天很難吧?”
喬少桓連忙回道:“媽媽,您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如果我早點來檢查,媽媽,您就不會受這麼大的罪了。”
蘇母蹙了蹙眉頭,掃了呆愣的晴柔一眼,“柔柔,去給少桓倒杯水,這孩子太不懂禮貌了,來客人了連規矩都不立了,少桓,你別見怪啊,坐吧。”
喬少桓豈能聽不出蘇母語氣中的客套,他只當沒聽出來,依言坐在牀邊的椅子上,“媽媽,您恢復得怎麼樣?我聽柔柔說醫生說您恢復得還不錯,瞧您的氣色,也好多了。”
蘇母笑盈盈地看着他,“少桓,你跟柔柔已經離婚了,還是叫我阿姨吧。”
喬少桓俊臉上掠過一抹尷尬,看着倒了水回來的晴柔,他笑了笑,伸手接過,是一次性紙杯,他力道大了點,水就灑了出來,潑了他一身都是,他連忙站起來抖着身上的水。
晴柔見狀,連忙去抽紙巾遞給他,“對不起,沒有燙着吧?”
喬少桓一邊擦着身上的水,一邊分神衝她微笑,“沒事,沒事,是我不小心,擦乾就是了。”
蘇母看着他們倆,無聲嘆息。少桓這孩子心思重,於她不是好事。
“少桓,你的衣服都溼了,回去換一下吧,彆着涼了,阿姨就不送你了,柔柔,我有點不舒服,你去幫我叫一下醫生來。”蘇母下了逐客令,又把晴柔支開,她的用意很明顯,不讓他們再處在一塊兒。
晴柔應了一聲,對喬少桓說:“少桓,那我就不送你出去了,保重。”
喬少桓眼底掠過一抹陰鬱,他當然知道蘇母的意思,哼,瞧瞧,他都救了一個什麼樣的老太婆。他沒有過多糾纏,也沒有讓晴柔送他,他還不想把他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好感毀得一乾二淨。
“阿姨,那我改天再來看您。”喬少桓說完,又向晴柔告別,這才走了出去。
病房的門緩緩和上,蘇母看着晴柔,她搖了搖頭,“柔柔,我知道你爲了我,對少桓心存感激,但是凡事不要太過,也不要給他留不必要的念想。”
有一句話,叫錢債易還,人情債難償。她懂這個道理,更加明白女兒的難做。
晴柔點了點頭,“嗯,媽媽,我明白。”
………………
市中心醫院。
舒父已經清醒了,經過幾日的練習,他說話也流暢了一點,但是還是要仔細聽,才能聽懂他在說什麼。池未煊去看他時,他很清醒,但是卻不認得池未煊。
舒母告訴他,舒父的記憶一直停在十年前,雅雅離開那天。其實那天的事,她一直懵懵懂懂的,只知道女兒失蹤了,老公中風了。
池未煊將手裡的補品和花束交給舒母,他來到牀邊,舒父看着他,眼裡盡是陌生,“叔叔,我是未煊,您認得我嗎?”
舒父看着他,那目光有幾分探究還有幾分追憶,彷彿終於找到一張臉與眼前這張成熟的男性面孔重合,他激動地攥着他的衣領,“未煊,你是未煊,你真的是未煊?”
舒父的神情就好像找到了救星一般,他突然就失控地大哭起來,“未煊,救救雅雅,救救雅雅。”
池未煊心頭猛跳,他握住舒父的手,急道:“叔叔,您彆着急,您慢慢說,雅雅怎麼了?她在哪裡?”
“雅雅,雅雅被喬震威那個畜生帶走了,你快去救她,只有你能救她。”舒父一激動,旁邊的儀器上血壓猛地飆升,池未煊看着儀器上迅速飆到200的指數,他逼着自己冷靜下來,先安撫舒父,讓他平靜下來。
舒母也嚇得不輕,抱着舒父,哭道:“老舒,你別嚇我啊,你要有事,我該怎麼活啊。”
池未煊知道,舒父現在讓他去救的,是十年前的舒雅。十年前,舒雅果真是被喬震威帶走了,那麼這十年,也一定是喬震威將舒雅藏了起來。
她的聲音,還有她這十年,到底是怎麼過的?
舒父慢慢平靜下來,血壓儀也降了下去,舒母安撫好他,抹起眼淚來,“這幾天晚上,他總是容易驚醒,驚醒過來,就讓我找你去救雅雅,我問他當年發生了什麼事,他卻死活不說。”
池未煊看着舒父的臉色從憤怒的潮紅慢慢恢復自然,他坐在牀邊,拉着舒父的手,“叔叔,如果您不願意說不願意回憶,我們不強迫您,您別有太大的心理壓力,我會找到雅雅,我會把她帶回來。”
池未煊一直沒說舒雅來過醫院,來看過他們,就是怕他們着急,他不會讓他們等太久的。
舒母垂淚,“十年了,雅雅到底是死是活,她爲什麼不肯回來,爲什麼不肯回來?這裡是她的家,我們是她最親的人,她爲什麼不肯回來。”
舒父漸漸緩過來,他疲憊地看着老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舒母眼淚落得更急,池未煊安慰她,舒父渾濁的目光落在池未煊身上,“紅英,我餓了。”
舒母連忙抹去淚,“好好好,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
“以前我們樓下的饅頭,雅雅最喜歡吃的饅頭。”舒母拼命點頭,然後站起來,對池未煊道:“未煊,你幫我照看一下你叔叔,我去給他買饅頭。”
池未煊連忙應了,舒母拿着錢包走了,病房裡只有池未煊跟舒父兩人,病房裡很安靜,靜得能聽見血壓儀“滴滴”的聲音,靜得能聽見輸液管裡液體滴下來的聲音。
舒父喘了口氣,睜開眼睛看着池未煊,那模樣似有話要說,池未煊彎下腰,將牀搖上來一點,然後給他墊了一個枕頭在腦後,他知道舒父支走舒母,肯定有什麼是不想讓舒母聽到的。
“叔叔,您有話要跟我說?”
舒父點了點頭,他一直很喜歡池未煊,他品學兼優,氣度不凡,對人對事,都有獨特的見解,如果不是楊若蘭遇人不淑,他這一生會走得很順。
舒父剛纔激動過,此時一張嘴就猛咳起來,池未煊連忙站起來去倒了一杯溫開水遞給他,舒父喝了大半杯水,才感覺喉子沒那麼幹燥了,“未煊,雅雅……雅雅……”
念着這兩個字,他心如刀絞、老淚縱橫,池未煊怕他再激動,他連忙道:“叔叔,如果您不想說,就不要勉強,不要激動。”
舒父拭去眼角的淚,他慢慢講起了以前的故事。十年前,他是人人羨慕的舒處長,不料一樁貪污受賄案,他牽扯其中,與這樁貪受賄案,與當時鬧得最轟轟烈烈的房產爭奪案息息相關.
他跟楊若蘭是老同學,他從中學、高中、大學,跟她都是同班同學,那時候的楊若蘭整天穿着公主裙、小皮鞋,還有專車接送,長得又漂亮,很多男同學都喜歡她。
他跟遲震威是同學,也是朋友,他見證了遲震威中楊若蘭的愛情,同時,他將對楊若蘭的愛慕藏進了心底。後來他憑藉家裡的關係,進了政府工作,娶了樑紅英,生活過得很美滿。
偶爾同學會,他會見到那一對壁人,那個時候,他就難過。後來,他不願意再看到他們伉儷情深的模樣,就再沒有去參加同學會了。
一晃十幾年過去了,他的爬升得很快,成了處長。他官場得意時,總會想到年少時那段未能開始的愛戀,總是會覺得遺憾。這些年,他也聽聞過她的消息,知道她跟遲震威離婚了,又找了一個叫喬震威的男人。
震威震威,他咀嚼着這兩個字,心裡就翻天覆地,難受得整夜整夜都睡不着。後來,他聽說楊家倒了,她的家產被喬震威騙光了,他又急又怒,爲此還大病了一場。
當他終於找到住在四合院裡的楊若蘭時,她臉上已沒有過去的風光,那麼憔悴那麼柔弱。他爲了幫她,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悄悄與軍區那邊的人聯繫上,讓她倒騰資金賺錢打官司。
那時候,他怕她察覺到他的心意,去拜訪她時,總會帶上舒雅。其實他還有一個自私的想法,那就是這輩子他們是不可能了,但是如果能結爲兒女親家,也算彌補了他的遺憾。
後來未煊跟舒雅在一起,他很高興,看到女兒跟未煊,他就覺得自己的人生也圓滿了。
楊若蘭的官司一敗再敗,就在她準備上訴到中央時,上面整頓,軍區那邊的人慌不擇路的將資金全數收回。沒了這筆資金,楊若蘭所欠的高利貸短短三個月,就翻成了一千萬。
高利貸追債,他幫其打點,讓他們逃往邊境,他的舅舅在那邊,會照應他們。當時雅雅也要跟他們走,他本是不同意的,然後他出事了。
原來這一切全是喬震威的陰謀,他放長線掉大魚,要逼得楊若蘭走投無路,想高枕無憂,所以他耐着心思設計了一個又一個圈套,讓他們鑽進去。
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喬震威想要的人,是他的女兒。在他被雙規的黑暗日子裡,喬震威來跟他談判,只要舒雅跟了他,他可以既往不咎,可以讓他繼續當風風光光的處長。
他沒有答應,喬震威已過半百,他死也不能把舒雅交給他,然而,這件事卻被舒雅知道了。在楊若蘭一家人臨去邊境前,喬震威找到了她,告訴她,若她走,不僅楊若蘭一家人活不了,他們一家人也得跟着陪葬。
舒雅最終選擇了留下來,背棄了跟池未煊的承諾。從那天起,雅雅就失蹤了。他在獄裡得知消息,當場就氣得中了風。
舒父說完,池未煊攥緊了拳頭,卻仍舊沒法控制渾身發抖,原來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未煊,事情就是這樣,我求求你,救救雅雅,救救她。我沉睡的這些年,她總是在我耳邊哭,說她過得很辛苦,說她不想活了。”舒父老淚縱橫,他神智是清醒的,只是害怕紅英追問當年的事,追問雅雅的下落,他纔會一直裝。
池未煊“騰”一聲站起來,他還記得在拘留所裡,喬震威說他從來沒有逼迫舒雅,呵呵,他捏着雅雅的喉嚨,卻說沒有逼她,好一個僞君子!
“未煊,你去哪?”
“我要去殺了那隻老狐狸。”池未煊憤怒地向病房外衝去,舒父連忙叫住他:“未煊,你別激動,現在去是打草驚蛇,會害了雅雅,再說喬震威在海城的勢力盤根錯節,不好好籌謀,你奈何不了他的。”
池未煊站住,雙手捏得骨骼咔嚓作響,他知道喬震威有多狡猾,他讓人跟了他幾個月,都沒有得到任何蛛絲螞跡,上次他去藍爵宮,只怕目標已經暴露,現在想要揪住他的狐狸尾巴,會更難。
他想起了舒雅,想起了她臉上悲愴的眼淚,他整顆心都像被拋進了油鍋裡煎炸,痛得撕心裂肺。與他的十年相比,舒雅的十年更加悲慘。
舒父看着他不停顫抖的背影,嘆了一聲,“未煊,十年都等了,不要急於一時,對付喬震威,要將他所有的老巢都端了,將他那些盤根錯節的關係網毀了,否則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池未煊渾身一震,那時是他太沖動了,當初喬夢潔叫人強/奸蘇晴柔,他一怒之下,也顧不上兩年來的佈局,直接毀了喬氏。
喬氏是破產了,但是卻只毀了喬震威一處窩點,如今,他不能再衝動行事,他要重新佈局,要讓喬震威再也沒辦法捲土重來。
雅雅,一想起她,他心裡就疼得難受,我不會讓你等太久,我一定會讓你重見天日。
………………
晴柔坐在沙發上,手裡抱着她的筆記本電腦,她正在碼字,過年編輯都不消停,天天催稿。不知怎麼的,今晚特別沒狀態,胸口悶悶的,她很不安,總覺得像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她將電腦擱在沙發上,站起來活動手腳,她站在落地窗前,這裡能夠看到大門口。池未煊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她有點擔心他,這些天,他明明沒上班,卻總是很忙,常常早出晚歸。
她跟他說話,他總是冷冷的,她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喬少桓每晚12點準時打電話過來,擾得她不得安寧,卻又不得不爬起來接他的電話。
她現在總算明白,世上什麼債都容易還,唯人情債難還。
之前,她考慮到喬少桓一個人待在醫院靜養無聊,想着陪他說說話,就當成報恩了。如今他已經出院,她也不用再半夜爬起來陪他聊天。
她決定今晚就關機,雖然這麼做很不厚道,但是他真的已經打擾到她的正常生活了。
晴柔正想着,窗外兩束燈光打過來,一直駛到廊前才停下來。她心中一喜,快步奔出門廳,來到廊上等他。
他坐在車裡,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不知道爲什麼,她突然覺得他那兩束目光很冷很冷,彷彿瞬間就要把她凍成冰棍,她的心陡然一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