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之後姜然去了江城市中心的第一醫院，回到江城之後一直在忙，她已經很久沒有去醫院看望生病的母親了。
她先去門診室拿了一袋感冒藥，然後走到熟悉的外科樓住院部。七點的醫院人來人往，有不少送外賣的快遞員步履匆匆，來的時間不湊巧撞上了飯點，電梯口擠滿了人。
她躲開擁擠的人羣，等到人都進了電梯，她才走進去。
“滴滴滴。”電梯超載，姜然只好退了出來，等了三部電梯，她的耐心都要被磨光了。口袋手機振動響起熟悉的電話鈴聲。
接起嚴姝女士的電話，她心情才變好了一點：“媽媽。”
“小然你上來了嗎？如果還沒到樓上，能不能幫媽媽去取一下核磁共振的片子，今天上午做完忘記把檢查報告拿回來了。”
“好的。”姜然轉身出門回到急診樓，核磁共振的檢查室在這棟樓的一樓，只需要輸入病人信息就可以從機器上拿到檢查結果。
她腳步匆忙，沒有注意到兩個熟人和她擦肩而過。
唐秦眼尖地捕捉到了在人羣中疾走的姜然，剛想和她打個招呼，被林嘉遇給打斷。
“遇哥，怎麼不和她打個招呼？”
林嘉遇昨天氣了一晚上，看到姜然提着藥從急診室出來，一直陰沉的臉色纔有所緩和。“跟在她後面，把人安全送回去就行了。招呼就不必打了，麻煩。”
唐秦老老實實聽話，病號最大，林嘉遇說什麼他就跟着做什麼。
“她這麼晚怎麼還不回去？是不是迷路了。”急診室外面岔路七分八錯，姜然走的方向和東門背道而馳。
如果是初次來醫院，迷路確實是十分正常的現象。林嘉遇看到姜然神態自若，沒有半分方向迷失的樣子，沒有說話只是繼續跟了上去。
姜然拿了片子之後回到住院部，電梯現在空曠了下來，乘電梯的只有她一個人。
伸手按下11樓的電梯按鍵，姜然盯着手裡的藥，不知道待會兒怎麼跟嚴姝女士解釋，她撒謊就會耳根發紅，肯定只能實話實說了。
十一樓婦科二病區，門禁時間是晚上的九點，姜然看了一眼鐘錶，臉上帶了些笑意，她還有一個多小時可以陪嚴姝女士聊聊天。
護士拿着空了的藥瓶從病房裡走出來，和姜然打了一個照面。“姜然，來看你媽媽啦。”
姜然笑着迴應，模樣聽話乖巧：“今天下課下得早，所以過來了。我不在的時候，謝謝護士姐姐幫忙照顧我媽。”
護士摸了摸姜然的頭，示意她抓緊時間看望病人。她們醫生和護士基本上都認識姜然，小姑娘年紀不大，在娛樂圈好不容易混了出來，但是被黑的也是真的慘。
好好一個小姑娘，母親的醫藥費全是她拍戲掙回來的。姜然懂事得讓人心疼，卻被網上一羣黑子噴得不成人樣。她們有心辯解，但力量不足以抵抗深如巨海的輿論。
門外走進兩個少年，樣子十分面生，其中一個少年身形修長，一張臉清俊中帶着戾氣，黑色T恤下露出的手修長冷白，煞是好看。
正好現在沒什麼人按鈴，護士走過去熱情詢問：“你們過來找人嗎？”
帥的那個一聲不吭，旁邊另一個朝氣的少年笑着回道：“護士姐姐你好，我們是姜然的同學，這麼晚了她一個人從醫院回去不安全，我們在這裡她可以嗎？”
“當然可以，姜然她還在病房裡看母親，你們要等上好一會兒了。外面有凳子，你們可以坐着休息一下。”
“謝謝護士小姐姐。”
“姜然是個好女孩，你們可不要聽網上那些輿論，那都是假的。你們在學校幫忙保護一下她，我代表全體護士感謝你們。”
護士畫風一轉：“這位沒說話的小帥哥，你們家有沒有什麼兄弟？記得給我們醫院的小姐姐留心一下哦~。”
林嘉遇：“我有個五歲的弟弟。”
護士頗爲遺憾地搖頭：“那算了，我要是把你弟弟拐走了，估計你爸媽要提到大刀上醫院找麻煩。”
“那真是太遺憾了，你能拐走的話就最好了。”林嘉遇眼中帶着笑意，看上去禮貌溫和，只是話不多。
病房裡有人按鈴，護士匆匆結束對話，跑去換藥水了。
兩個人下了樓，從電梯上下去的時候，只有數字一直在跳動，電梯裡面鴉雀無聲。他們生活在父母的庇護之下，生活無憂一帆風順。身邊突然出現一個被生活艱苦困的案例，還是一個從高枝隕落下來的小公主，心裡難免會產生些唏噓感。
“唐秦，陸思遠跟你說過姜然嗎？”林嘉遇站在電梯裡，明明滅滅的燈光打在他的側臉上。
唐秦看不清楚林嘉遇現在是什麼表情，只是把知道的都說了出來：“姜然的父親姜孝文是江城原來的市長，陸思遠的父親是江城的紀委，兩家人本來是世交。陸思遠和姜然原本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陸思遠爲了她轉學到首都那邊上初一，追了姜然兩年。可是兩人上初三那年姜孝文貪污垮臺，是被至交檢舉揭發的，意思就是陸思遠的父親搞垮了姜家。”
唐秦說話聲停頓一瞬，又繼續了下去：“陸思遠和家裡鬧翻了，被姜孝文綁回江城上初三，之後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之後陸思遠因爲內疚，暗中幫了姜然不少忙。他們經常嘲笑陸思遠沒有骨氣，一個大男人對喜歡的人只敢遠遠觀望。不管別人說他多麼窩囊，陸思遠都一笑置之。
只有一次，一個兄弟不小心調笑：“姜然是狐狸精轉世嗎？讓我們陸哥失魂落魄。”
他們在旁邊都看得清清楚楚，當時陸思遠臉上煞氣騰騰，跟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一樣，打起人來不要命，三四個人拉都拉不住。
那個男生被打斷了兩根肋骨，被救護車送到了醫院。陸思遠打紅了眼，從醫院出來直接被扔到了國外。
誰說年少時的喜歡一文不值，對於陸思遠來說，姜然就是他的半條命。
“姜然初三家裡發生巨大變故，然後初三之後就休學了一年，聽說是因爲得了抑鬱症。姜然從小在首都那邊長大，我們對她的情況都不清楚，除了陸思遠沒人和她熟。如果不是今天在醫院裡碰巧撞到姜然，我都不知道她母親還生病了。”雖然不知道她母親生了什麼病，但是和醫院的人都熟悉到那種程度，肯定不是什麼小病。
林嘉遇沉默了很久，沒有開口說話，眼神明明滅滅不知道在想什麼，等到他再次開口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身上有煙嗎？”
唐秦伸手往口袋一掏，從煙盒裡面拿出一根菸，順帶附上了打火機。他知道現在林嘉遇心情很不好，因爲他只有在極度煩躁的時候纔會抽菸。
林嘉遇上次抽菸的時候，還是在兩年前。林齊首長給他找了個小三後媽，小三登堂入室還給他憑空變出來一個弟弟。
唐秦給足林嘉遇空間，兩個人站在門口一聲不吭，只有林嘉遇手裡的煙熄滅了一根又一根。
第三根菸抽完，林嘉遇把火星碾滅在土裡，丟垃圾的時候說了一句話。
聲音不大不小，唐秦剛剛好聽得到。
林嘉遇吐出一口煙，淺淡的眼瞳有些微光：“你說我和姜然，陸思遠會怎麼選？”
“姜…姜然吧。”
林嘉遇好像鬆了一口氣：“那我就不客氣了，我也選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