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心也舒了口氣。嗯……落腳地算是解決了吧。
追殺他的兩個道士死掉了。見過他的五個差人死掉了。也許還有什麼人會在找他,找通明玉簡。但既然自己的父母隱居了那麼多年都沒事,可見要找到自己也不容易的。那就往人多的大城跑。
又沒有互聯網又沒有新聞聯播,在這種年代,哪兒找去。
他得弄清楚那通明玉簡究竟是什麼,再解了他氣海的禁錮。然後……就可以調查一些事情了。一時逃避他可以接受,但是要一輩子束手束腳泯然衆人的話,怎麼對得起這第二人生。
駕車的喬四福大笑起來:“哈哈哈小兄弟我跟你講——”
喬嘉欣知道他要說什麼——說那劉老道到底是個怎樣怎樣的人。可是少女的一顆玲瓏心又怕李雲心知道了內情尷尬羞惱,趕緊說:“四哥你管那麼多做什麼!”
喬嘉欣在鏢局裡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喬四福被她一說微微一愣,然後像是想明白了一點什麼,擠眉弄眼地對嘉欣笑笑,轉頭駕車去了。
嘉欣的臉微微一紅,去看那少年,卻發現李雲心又在對她微笑點頭。就趕緊鬼使神差地別過頭去了。
見鬼了……喬家大小姐在心裡想,我這是怎麼了?
其實她是想等晚上落腳的時候再偷偷跟李雲心說。那樣子,那少年就不會太難爲情吧。她想想這個好看的少年和和氣氣淡定從容的樣子,也就很不想看到他尷尬侷促的模樣。
於是車隊又行了半日。
到日頭開始漸漸向西,停下來生火造飯。從琿城到洛城這一段路向來太平,倒用不着急着趕。喬段洪對自家人一貫和善大度,在外頭走鏢的時候便是一日三餐。到了此時在一處緩坡上紮營,芳草如茵,流清且緩,直讓人覺得這一日的疲勞都要被掃去了。
喬嘉欣的一雙大眼睛不住往李雲心那邊瞟,想要找個機會跟他說話。
可劉老道像是撿了寶生怕被人搶走,拉住李雲心同他說自家的事,李雲心竟然聽得津津有味。老道愈發覺得這個便宜徒弟恭謹乖巧,喬大小姐就越發覺得這好看的少年要被坑慘了。
喬四福挨挨蹭蹭走到喬嘉欣身邊擠眉弄眼:“哎哎你瞧,長得好看,結果是個缺心眼的。”
喬嘉欣瞪他:“你才缺心眼。”
喬四福嘿嘿壞笑。
又等了一刻鐘,喬大小姐看到那少年拿着劉老道腰間的葫蘆走去山坡後的河邊打水。她想了一會兒,臉微微一紅,旋即踢了一下面前的草尖兒,揹着手左搖右晃地跟過去。
少年半蹲在河邊打水,襯着斜陽光,髮絲有些微微發紅。
喬嘉欣往身後瞧了瞧——喬四福被爹爹喊了去,在給另一輛大車綁繩子。她的心就安定了下來。再看那少年的時候,忽然覺得心裡產生一種奇異的寧靜感——好像在這一小片天地間就只剩下了這兩個人。斜陽很暖青草很綠,水流很緩風兒很輕。十四歲的少女因爲這種突如其來的、令她快樂卻又有些疑惑忐忑的感覺而訝異,卻不知道這種感覺,就叫做喜歡上一個人。
情竇初開。
她的心像一隻小鹿一樣跳起來,不知道該怎麼走過去,怎麼開口了。
她這樣盯着那少年的身形看了一會,直到他轉身塞上葫蘆口擡起頭,纔在心裡輕輕地呀了一聲。
那少年只微微一愣,就向她笑笑:“姑娘你也來打水麼?”
嘉欣發現那少年淡定從容,沒有一絲慌張,心也就忽然平靜下來了。
李雲心當然不會因爲這種事情慌張。這少女在他眼裡其實就還只是個少女而已,擁有纖細修長的身形和一張漂亮的臉,像個美麗的鄰家小妹。這種事他見得多——從前的時候,他也不是那種不受歡迎的人。
喬嘉欣遲疑了一會,開口:“嗯我就是來告訴你一件事。反正我就是看你好像什麼都不懂,就是來跟你說一下子的嘛。你別信劉老道的話啊,他根本就不算什麼掌門,他就是……”
說到這裡她忽然又覺得這樣子在人家背後說壞話不大好,於是撇撇嘴挺挺胸:“哼反正這些我當着他的面也敢說的,我就是不想讓你覺得難爲情。其實你也不用跟着他走的嘛。你要是沒有地方去,我家啊……我家啊……其實我家的鏢局也不算小啦……我家的鏢局也缺人……嗯,我只是看你可憐才跟你說啊……”
李雲心溫和地一笑:“嗯,好啊。謝謝你。”
嘉欣愣了一小會兒:“我跟你說了那麼多啊,我是說真的呀!”
李雲心又笑:“嗯,我也知道。謝謝你啦。只是呢,我身體不大好。像你們一樣走鏢,我覺得自己受不了,其實我還常會生病。所以說……謝謝你啦。”
喬嘉欣小小地失落了一會兒。但是又告訴自己——江湖兒女,算啦。
其實看他的樣子,的確不壯又不黑,好像真的不能打。
少年朝她拱了拱手,走開兩步。喬嘉欣忽然覺得現在看起來有點小小的奇怪——不大像是之前看到的那個樣子。當初他攔在路上古怪又輕佻,可是這時候看起來……這個人淡定又沉穩,一點都不像她從前見過的、其他的那些毛毛躁躁的男孩子。
但李雲心走出了兩步,忽然擡起頭,向嘉欣這邊看了一眼。
他的眉毛皺起來,眼神在這一瞬間變得冰冷,讓喬嘉欣着實嚇了一跳。她剛想要問“怎麼了”,就也聽到了背後傳來的腳步聲。
一個穿青灰色粗布道袍的人右手執劍,踏着瘋草走了過來。
李雲心認得那柄劍——就和當初赤松子、亢倉子手裡拿的劍一模一樣。
喬嘉欣剛要說話,那執劍人已經寒聲開口:“哈。還有兩個小傢伙。走吧。跟我走。”
身份不明,但語氣不善。即便是喬嘉欣也知道這個傢伙不是什麼好人。她退後一步擋在李雲心面前,剛纔說話時溫柔又略蠻橫的口氣已經不見,變得戒備又警惕:“你是什麼人?”
其實她的袖口裡有一把小細劍。但父親喬段洪常告訴她的是,我們走鏢的,不是江湖豪客。見人能不動手便不動手,走在屋檐下,倘若低頭能解決問題,那就不要拔刀。
於是喬嘉欣就只扣住了那小劍,不曾把它抽出來。
執劍人皺眉哼了一聲:“敬酒不吃吃罰酒。”
這話說完,便將細劍朝前一遞,合身撲了過來。
李雲心覺得這人的身手,大概不算太高——至少比靈力被封、只能用世俗武藝追殺他的那兩個道士要差。父親曾經要他練一門功夫,叫水雲勁。說這功夫“也算不錯”,既修肉身,也修神魂,最適合少年人煉體築基,他便練了**年。
也是因此他才能和兩個道士周旋三天三夜不曾被一劍殺死。到這時候依照他的眼光來看,覺得從前的自己大概是可以打得過這個傢伙的。
只可惜他用父母留在院中的畫陣封了兩個道士的靈力,兩個道士之後又燃了張符籙封住了他的氣海。靈力都藏於氣海,此刻他也就只能看。要說真的動手——十四歲少年的身體,沒有靈力催動暗勁,哪是一個成年人的對手。
他的眼快,但此刻的身體不快。等他反應過來打算出手攔一下的時候,執劍人的細劍已經挑中喬嘉欣的右袖,叮的一聲,她手裡的小劍被挑掉了。
直到這時候少女才啊了一聲,想要躲。
但李雲心已經從後面扶住她的肩膀,將她拉到自己身後。
執劍的男子再皺眉:“別以爲我不敢傷你們……”
“大俠誤會了。”李雲心打斷他的話,攤開手,“您功夫高,我們認慫。”
“……喂!”男子和喬嘉欣都是一愣。過了一會兒少女才失望地叫起來,“你怎麼……”
在她心裡這個少年哪怕不能打,但是至少……也該有點骨氣吧?
這算怎麼回事?
男人重新打量了李雲心一遍,冷笑:“呵。倒是識相。走吧!”
他將細劍一甩,反握在自己手中,便邁步朝緩坡那邊走過去,似乎全然不在意兩個少年會逃走。
李雲心跟了過去。喬嘉欣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你你你……”
李雲心搖頭,低聲道:“看山坡那邊。”
其實他們兩個裡營地已經有些距離了,少女因爲震驚和慌亂不曾聽到山坡那邊的聲音,但李雲心聽到了。他意識到那邊還有人——這個執劍的男子還有同夥。現在那邊已經安靜下來了,不曾有激烈的喊殺聲。之前紮營做飯的時候就一直在說話,後來混雜了幾個陌生的聲音,那話語便平息了。到此刻一片安靜。
李雲心想大概是對方施展了什麼令人驚詫的手段,震懾住了那些鏢師。
等兩個人走上了緩坡,少女纔看到那邊的情況。
五個穿着粗布道袍的男人將鏢局的人圍了起來。
原本幾個鏢師是有長短武器的,但此刻武器掉落在他們手邊的草地上,沒一個人敢去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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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此中秋月圓之際,祝大家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