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風子被李雲心分派了撿垃圾的щщш..1a不過做得還算開心。
至少用不着面對兩個性格陰晴不定的大妖,也可以暫時地從漩渦中心脫離出去。
他此前——不管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意識到的——都一直處於巨大的漩渦中心。李雲心本是無生仙門大計中並不很重要的一環。可他卻憑藉驚人的膽量與頭腦,令自己變得不可忽視了。
七海龍王盡喪他手,且又擁有了一個太上的助力。眼下九海當中最引人注目的不再是真龍,而變成他了。
可是看起來……他似乎還很喜歡這種感覺。
什麼樣的人……纔會唯恐自己的麻煩不夠多,拼命地往身上攬呢?他難道不清楚,他從別人的碗中奪走的多越,就越可能在將來付出更加沉重的代價麼?
——除非,他能成爲最後的贏家。
想到這裡,琴風子在水底嘆了口氣。又將一柄從慘死的妖將身上抽出的匕首納入袖中。
李雲心一定沒真想過要他來“撿垃圾”。只是想要他暫時離開石殿罷了。妖魔之間的情愛事不算少,他本人也有過幾次經歷。但因着不同族類的妖魔結合會令女妖喪命的關係,絕大多數的妖魔在尋找不到同族伴侶的時候都會使些神通——
有大把的手段可以在兩個者不發生最後一步接觸的情況下體驗“男女歡愛”的愉悅,甚至許多比真正的歡愛還要精彩刺激。
可剛纔瞧李雲心與那龍女的模樣,琴風子覺得那兩個人不像是在……玩樂。
至少女方不像。
然而據李雲心自己說他眼下都不能算是龍族了,和這女妖能有什麼結果呢?
琴風子又嘆了口氣,飛身升到海面上。誠如他所言,無生仙門的妖魔修士幾乎都認爲自己是“人”。因而比尋常的海妖更喜歡海面。他在虛空中站定了,往石山那個方向看。
從這裡看,石山只是一個小點罷了。黑黝黝地立在水面上。
李雲心用造化丹救了他的命。可造化丹這種東西——他曾聽老祖宗提到過——豈是救命這個簡單。李雲心那一掌,不但將他的肉身保住了,其中藥力還令他的修爲水漲船高,一舉晉入了化境的巔峰!
到了這時候他心裡倒多了些矛盾糾結的情緒——李雲心絕不是仙門的對手。倘若他不自量力要成爲敵人的話,等待他的結果只有死路一條。可他偏又那麼聰明,聰明到了在如今的情勢下、對自己不利的地步。
先前他在石殿中所說的每一句話的確都是真心。相信老祖宗也的確是出於善意的考量——至少不是惡意。但那李雲心就像是驚弓之鳥……不樂意相信任何友善的建議。
琴風子已不想瞧見他身死的情景了。這些日子的相處令他意識到這位陸客的身上也有令人欽佩的一面——儘管常常是以較爲極端的方式表現出來。所以他很想通過些什麼手段令他明白仙門的善意。令他明白自己這些人與那些修士、路妖都是完全不同的。
仙門需要這樣的人才,不需要這樣的敵人啊……
琴風子便站在這洋麪上靜思了一會兒,纔將視線又轉向南邊。那裡是浩瀚海的方向。浩瀚海中,有仙門經營了上萬年的大陣。
剛纔的那些想法,多是出於他的真心。難得見到李雲心這樣優秀的人物,他總是不大喜歡瞧見“玉碎”的情形的。
可倘若站在仙門的這邊,以理性的態度去思考的話……
即便李雲心退了一步,的確無心與仙門做對,最後也不大可能就那麼走掉。
他得老祖宗的喜愛,因而知道許多辛秘。包括陸上雲山那一戰的某些詳情。
李雲心在雲山中以某種不爲人所知的可怕手段重創兩個古魔,更是擊退了琴君、道君那樣的強大妖魔。而那時候……他甚至不是化境。
而在這海中,他又一舉摧毀了浩瀚龍王大軍。這樣的結果,原本是仙門打算花大力氣才做得到的。
這意味着他掌握了某個足以令他變得強大的秘密,因此纔有信心無視老祖的善意。這個秘密,應該是來自玄門的雲山之上的。老祖……或許也知道某些內情。
也正是因此——握有強大力量的李雲心,怎麼能叫人放心呢。
倘若他是個尋常的強大妖魔,或許真的可以獨善其身。但到了眼下……對於老祖這樣的人來說,就該只有兩個選擇了——幫手,或是敵手。
眼下老祖宗是想叫他做幫手的。如此雙方都可獲利,免去彼此的損失。但依着李雲心的性格……想要達到這個目的,大概很難。需要經過漫長的努力與爭取。
琴風子覺得自己可能會有這樣的耐心。但不確定老祖宗在經過數次拒絕之後還會不會有。
老祖宗……已變得越來越強了吧。
因爲至少在一年前,他似乎還無法使用剛纔的那種神通——在極遠之外的弱水當中直接以神識傳音,將自己的想法投射到他的腦海中。
此前在石殿中的時候李雲心想要不通過自己這個中介、直接與老祖對話。
其實琴風子也很想促成這一點——他見了老祖宗,會知道老祖是怎樣的一個人。
然而老祖給他的並不是具體的言語,而只是想法、念頭罷了。還得是需要他將那些念頭整理成語句轉達出來。他只恨自己口舌笨拙,沒能將李雲心說服。
琴風子便又嘆了口氣,準備再一次潛入水面以下。
可就在這時候,發覺自己的身子忽然不聽使喚了。
危機感油然而生,但無能爲力。只能聽到耳畔忽然響起呼嘯風聲——他的身軀被什麼力量攫住,飛快地後退!
只用了十幾息的功夫便已經看不到海面之後那石山了。再過上幾息的功夫,身體終於停下來、沉入海中——感受到強大的妖力。這種強大叫他心驚,這是……類似那龍女的力量!
是……海中的妖魔?還是那七海龍王的殘部?!
但耳邊響起的聲音很快叫他停止了無謂的猜想——
“李雲心現在在做什麼、和什麼人在一起、那個太上是怎麼回事。說。”
這是一個女聲。聽起來很冷靜沉着,可言語當中稍稍透着些焦慮,還有顯而易見的敵意。
說話的人出現在他面前——那是個女子。容貌美麗,披着大氅,烏髮簡單地梳攏起來。但身上的氣息昭示她的身份——是一個陸妖。
陸上玄境巔峰的女妖……琴風子猜出了她的身份,因而迅速冷靜下來:“閣下就是琴君囚牛。”
“說。”來人似乎不想浪費半點兒時間。
但經受了李雲心、紅娘子、被十五萬海族妖軍的圍困的洗禮,琴風子的心境已經今非昔比。雖然以他的修爲在琴君這種級別的妖魔眼中不過是隻可以隨手捏死的螻蟻罷了,但言語之間卻大爲鎮定,半點兒驚慌也無。
這位琴君既然如此,琴風子便識趣地不說廢話了:“回琴君,李雲心現在和紅娘子在一起。那個太上,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我是他的俘虜。”
“既然是俘虜,剛纔怎麼不逃。”
“就和眼下一樣。在琴君這樣的強者面前哪裡敢逃——逃不掉的。”琴風子加快了語速,擔心這句話沒有說完便被隨手打死,“我是無生仙門的人。我們起先也在和李雲心鬥。”
琴君看了看他,臉上沒什麼表情:“那個太上是李雲心?”
“是……他招來的幫手。”
“找來的幫手?”
“招來的幫手。”琴風子說,“用一個大陣召來的。”
琴君不做聲,又看他——彷彿在想他說的這話是真是假。
琴風子輕出一口氣:“我所言句句屬實。玄境強者的厲害我見識過。知道說謊隱瞞只會叫自己送命。琴君明鑑。”
隔了一會兒。
“他接下來要做什麼。”
“他要去龍島。找真龍。”
琴君臉上的神情略有鬆動。似乎是對這個答案比較滿意。
琴風子心中微微一跳。
她不可能知道李雲心下一步要做什麼。因而這種“鬆動”不可能是因爲證實了自己沒有說謊。
或許是因爲聽說了李雲心要去找真龍的晦氣而感到高興?要知道如今陸上的龍子們對那位真龍神君該也沒什麼好感。可是……也不對。從這琴君的口氣看,似乎對李雲心的厭惡遠超真龍啊。不該是這種“略鬆了口氣”的反應——該是幸災樂禍,或者對兩者都表現得厭惡。
在這一刻琴風子的腦筋轉得飛快。因爲這位琴君似乎沒李雲心那麼好說話。想要活命非得聰明一點不可。
但還沒等他理出個頭緒來,琴君又問:“你是海妖?”
“……是。”
“那麼知不知道怎麼去龍島。”
一道閃電忽然劃過腦海。琴風子心中生出一個大膽推測——也許第一個被自己否定的想法是真的。
這位琴君的確是因爲證實了李雲心要去找真龍的晦氣而略鬆了一口氣。這意味着她提前知道這件事——但不是從李雲心那裡知道的。那麼……是真龍!?
說得通!
那真龍先假意與李雲心合作,後與仙門合作。可李雲心的手段實在太高,沒有與九海的龍王兩敗俱傷,也沒有與仙門兩敗俱傷——如今最大的贏家正是仙門與李雲心……
真龍必然焦慮。
那麼……又準備打這位琴君的主意?許諾她一些好處,叫她去幫自己?!
而這琴君不知道真龍所說的“危局”是真是假。如今從自己這裡側面證明了,於是……略鬆了一口氣,認爲真龍所言非虛!
之所以問自己怎麼去龍島則是因爲……龍島門戶都被仙門的人佔據了,她自然不好大搖大擺地走上門!
這個推測雖然只是許多可能性當中的其中一個,但琴風子卻覺得它最接近真相。他意識到這是個好機會……倘若他要與李雲心建立良好關係,最好的方式莫過於利益捆綁。他必須……要活着脫身,將這消息送回!
一念及此,他頭腦再轉,當即道:“琴君也是打算去找那真龍的晦氣,這樣的話,在下倒是有個提議——”
但琴君臉色忽然一變!
琴風子汗毛倒豎,怕是這大妖魔忽然因爲某句話或者某個念頭起了殺心。可以他的修爲如何能脫身?頓時在心中大叫——吾命休矣!
然而下一刻,一陣水霧爆起……那琴君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琴風子愣住了。不曉得她這是在做什麼,但隨即看到遠方的海天交接處……出現了一條黑線。
那不是海浪。黑線一出現,琴風子立即感受到一陣陰森刺骨的寒意。那處天空當中的陽光似也變得黯淡起來,日頭懨懨地垂着。很快他就意識到那並非自己的錯覺——黑氣沖天而起,如同烏雲一般往此處滾滾壓來!
那是……森然的鬼氣!至少數十萬的亡魂纔能有這種氣象……還非得是怨氣極重的厲鬼不可!
這情景看得琴風子一時間呆住了。海上……哪來的這麼多亡魂!?
就在這當口,便見一道黑光破空而至,嗡的一聲從他身邊掠過,掀起的海浪將他轟出了數十丈遠、好懸又噴出一口鮮血來。
他身形剛在海上穩住,心中便叫苦連天——今天到底是個什麼日子?
又是一個玄境的巔峰!!
那黑光直往琴君先前遁走的方向追去,邊追邊大叫,聲若雷霆:“哈哈哈哈!小美人兒!老子找你找得好苦!!”
琴風子目瞪口呆。可也只呆了三息的功夫罷了——琴君跑得快。黑光追她不上就很快折返回來,在他面前現了身。
是個男子——身形極雄壯魁梧的男子。穿黑底的大袍,其上以金線刺繡紋飾。頭上戴了一頂五龍冠,看着彷彿人間帝王一般!
琴風子張了張嘴:“離……帝!?”
——從陸上來,玄境巔峰,如此打扮的男子,不是那身死之後立成鬼帝的離帝還能有誰?
那離帝一瞪他,兩隻眼睛像燈籠一樣放出灼灼的光來,粗聲粗氣道:“咦?他奶奶的,這海上也有人知道老子!?我問你,剛纔那小美人兒都和你說了什麼!?速速說了就收你做個鬼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