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前。”白雲心說,“事情很突然,可既然她是畫道的宗師,你又並不將她當成是敵人,我就覺得該照着她的話做。”
李雲心想了想。便意識到七天之前正是他在李淳風的監視下與陳豢見面、且“請教”了幾個問題的那一天。
那天他提到在從前的世界有個傢伙叫“超人”。做了實驗會飛進太陽裡去消毒。他覺得依着陳豢的聰明才智該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如果她想幫自己,也有足夠的聰明頭腦和漂亮手段來爲自己創造一個機會。
她果然做了且做到了。
白雲心擄走呂君,又借劉公贊來威脅自己這一手,該就是爲了給自己創造機會——因爲他想要到太陽上去!
那天晚上他同陳豢囉囉嗦嗦地說了一堆事,其實都只是爲這個目的做掩護。爲此他特意提到了“是否可以畫個不一樣的神魂出來”。李淳風先前爲了取信他將自己的神魂圖譜奉上了。而那時他再提到這件事,李淳風必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一點上,認爲自己或許打算對他的神魂做些文章。
如今看,他那天的那一招“瞞天過海”之計該是成了。他當着李淳風的面向陳豢傳遞了消息,而陳豢做出反饋,李淳風至今無所覺察。
他便略鬆一口氣,笑笑:“陳豢叫你用這個法子?”
白雲心嚴肅地看他:“她只叫我幫你,沒叫我怎麼做。這法子是我自己想的。但我問你——你先前在禁制裡對我說的那些話,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李雲心亦認真地說:“都是真的。我那時候可不知道是你順便設計誆我的話。”
白雲心想了想:“那我信你。可是……陳豢叫我把你引到太陽裡面去。你去那裡做什麼?”
李雲心便仰頭瞧了瞧。他們兩人眼下都在極高空處,那太陽就變得大了些。明亮不可逼視,是純淨的白色。
“爲了留個伏筆。”李雲心說,“以防我那位好父親要害我。”
“害你?李淳風?”白雲心驚訝地看他,“你覺得他要害你?你……怎麼覺得所有人都要害你?”
李雲心笑起來:“對。我就是覺得除你們幾個朋友之外的所有人都想害我。可事實證明要不是我這被害妄想症,我早不知道埋在哪裡了。李淳風麼……”
“哼。說不好。”他低聲道,“我沒什麼證據,但直覺告訴我不對勁兒。我這直覺已經救了我許多次了。眼下這一手也是以防萬一。一旦我的‘妄想’成真,它至少可以叫我不會太被動。”
他說了這話往身下看一眼:“他們跟來了。做戲做全套吧。”
隨即吐氣發聲,喝道:“往哪兒逃!”
白雲心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麼,立時用盡全力催出一掌,身形再向上電射而出。但這一次已不是人身,而是真身。高天之上忽現一個巨大的白色幻影,周身被火焰包裹,竟可與驕陽爭輝。
這正是白雲心的真身,赤焰白凰。雖說有個“凰”字,但與李雲心那個世界傳說中的“鳳凰”不同。身後拖着的不是數條長長尾羽,而是一道火光。即便以他眼下的修爲亦覺周遭空氣燙得灼面,要是換了境界低微些的,只怕遠遠就被烤熟了。
難怪陳豢找的是她——這世上在太上境界之下又能接近那“太陽”的,該只有白雲心這一位了吧。
李雲心亦緊隨直上,眨眼之間就變成一個小小的白點了。
而後纔有人趕到。
來的兩位修爲不低,皆爲玄境。那黑衣銀飾的正是煞君,另一個則是李淳風。他們到時,白雲心催出那一掌的妖力尚未消散,空氣中仍有灼熱氣息。煞君臉色一凜:“他們在這裡鬥起來了。”
便邊向上飛遁邊道:“她還現了真身……你這兒子怎麼這麼狠心?雲心……我家雲心總是幫過他的!”
煞君的一半妖魂來自金鵬,要論飛遁的速度也是極快的。但李淳風卻跟得上,且並不如何吃力。他皺了眉,在烈風中低嘆:“煞君先不要急。他該是手下留情了的。不然以他如今的修爲……只怕白姑娘撐不過兩三息的功夫。倒是因爲她的遁術了得,才撐到現在。不過他們這是要往哪兒去?”
煞君氣道:“不管往哪兒去,別叫你兒子傷了她!不然我怎麼將你從禁制裡攝出來就怎麼將你再關回去!”
李淳風溫和地笑笑:“他下手有分寸。只是擔憂他朋友的安危罷了。”
“倒是煞君你怎麼也跟着白姑娘做這事呢?小孩子胡鬧……”
煞君轉臉剜了他一眼:“你以爲我不清楚你們來做什麼麼?鵬王早擔心你們會對他不利,於是叫我順手推舟設下此局,好將你們引到禁制裡困住,然後他再同你們談談。”
“我這九弟……唉。總以爲有人要害他。可鵬君只想與世無爭做個太平妖王而已。我曾經三次對他說——”
李淳風忽然打斷她的話:“這麼說你不知道?”
煞君一愣:“知道什麼?”
他卻又問:“我倒是奇怪。你爲什麼將李雲心看成你的九弟?從前不清楚還好說。可如今已經知道你那真九弟在呂君的身子裡——爲什麼偏對他有好感?”
“因爲他對我的脾氣合我的性子。”煞君隨口道,“這世間妖魔如他一般的並不多。你問這做什麼?剛纔又問我知道什麼?”
李淳風便笑起來:“難怪。這麼說你倒是妖魔中難得的性情中人。金鵬大概也是因爲你這點,纔對你另眼相看……還同你生育了個白雲心出來。哈……倒也是。這世上能配得上他的,也就勉強只有你了吧。”
他這話說得極無禮。煞君眉頭一皺:“李淳風,你放肆!”
若在尋常時候,大概會發怒。可如今似是因爲憂心白雲心的安危,身形竟未停。
但李淳風卻沒有住口,又說:“你既然這樣真性情,也算是個妖魔當中少見的善良人……金鵬纔沒把我們要做的事告訴你吧。不然你多半不會合作,也許還會告知李雲心一切。唉……女人,真是叫人琢磨不透。”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