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悅也看見了我,加快了步伐,沒等我開口,她就劈頭而問:“堯哥怎麼樣?”
心知她永遠都把盛世堯擺放在第一位,所以也不介意她態度,朝旁邊病房指了指道:“他在裡面休息。”她的神色緩了緩,似鬆了口氣,我乘機詢問:“你們昨晚去哪了?是不是抓到黃大仙了?”
劉悅點點頭,神情裡滿是疲憊,“昨晚堯哥佈局引黃大仙來,我們的任務是守住醫院的每一個出口,在昨天入夜之前,堯哥就讓老周花錢把其它病房的病人給轉移到了別處。本來以爲這病房區會是請黃大仙入甕的地方,可那黃大仙實在狡猾,反而引了堯哥出醫院,我們想追上去幫忙,被堯哥喝令留守醫院。一直到天亮才見堯哥單獨走回來,他讓我們去醫院旁的巷子內拖人,說黃大仙在那。我們趕到那邊一看,果然黃大仙橫躺在地,面色發青地昏過去了。”
吃驚已不能形容我心情了,劉悅雖寥寥數句概括了一整夜所發生的事,可當時必定兇險萬分。與人鬥比得是狠,與鬼鬥比得是膽大,可與黃大仙這樣會邪術的人鬥,不光是狠與膽大就有用的,必須有旗鼓相當的實力,能夠反其道而壓住對方。
盛世堯的實力不用再懷疑,但令我吃驚的是他竟會在自己身體沒復原時,對黃大仙動手。不過也可能正因爲如此,那黃大仙才會失了戒心,跑這雲裡縣來。難怪盛世堯如此疲累,定是激鬥了一夜才這樣。
我問劉悅黃大仙人呢,她說醫生在救,周通和六子在那守着,她是回來看看盛世堯情況的。說完也不再管我,就推開盛世堯在的那個病房門走了進去。如此一來,我不好意思也回病房了,只好去周通那邊探探情況。
不曉得這黃大仙落到他們手裡會怎麼處理,送警局嗎?可我們受黃大仙迫害這事沒有證據啊。杜老闆那案子,黃大仙又是撇開了身份屬於局外人,要抓也最多能抓那杜太太,但這麼長時間,杜太太應該早跑了吧。
念頭轉過幾個,都覺得不妥。已經走到急診病區,遠遠就看到周通坐在那打瞌睡,走上前時,周通朝我招手坐過去,我問黃大仙的情況,他朝身後的急診病房指了指道:“死不了,還在那躺着呢。”
我到病房門上的小窗口探望,很是吃了一驚,從劉悅敘述中還以爲黃大仙就只是昏過去了,可現在裡頭躺着的卻被包得滿頭滿臉的繃帶,都看不出本來面目了。一問之後才知剛纔那黃大仙醒過來了,但好像神智不清,直呼頭痛然後拿頭去撞牆,撞得頭破血流,醫生給他包紮就包紮成這樣了。
我狐疑地看着周通,他被我看得咧嘴一笑道:“小妹,別這麼看我,老哥承認了,剛纔混亂中確實對那姓黃的下了點黑手,也算是給他一點點小小‘回報’,讓他想跑也跑不了,老子的腳到現在都還疼呢。不過他好像是真有點神智不清,估計是被堯哥給整的,倒是便宜他了。”
心說你這可不是一點小小“回報”,人都給包成木乃伊了。不過念起之前那黃大仙對周通做的,覺得他也是罪有應得。不見六子在,問周通六子去哪了,他調侃六子現在是病秧子了,在醫院裡守了一晚上就撐不住,被他打發去睡覺了,說着說着他自己也連連打哈欠,一臉的睏意。
我想了想,他們幾人都是一整夜沒睡,估計還在醫院裡各處活動,就我是最清閒的,安安靜靜在病房裡呆了整宿。於是就勸周通去休息,留我下來看守黃大仙就行了,起初周通不同意,說還要等堯哥過來決定如何處理的,可我看他連眼皮都搭下來了,向他保證一定分分鐘都不離開病房門口半步。
周通朝病房門的小窗內看了看,想是覺得黃大仙成這樣了,也沒什麼攻擊力,就讓我留心點若有事立刻叫護士去喊他們,這才離開去休息。
坐進椅子裡,腦中把昨晚之後的事過濾了一遍,難怪夜裡一點聲音都沒,原來一早就布好了局爲引黃大仙,局的名字叫引君入甕。也不知道後來在巷子裡,盛世堯與黃大仙是怎麼鬥法的,這應該是場惡戰吧,最終以盛世堯贏爲收尾。
正想得入神,突聽病房內傳來異動,我起身去小窗口看,發現黃大仙已經醒了,而且真如周通所述那樣,拿頭在撞牆壁,一下一下,十分用力。本想置之不理,可很快白牆上出現了殷紅的血跡,這下我有些急了,想要去找醫生,但想之前跟周通的保證,不能離開病房門口半秒,旁邊又不見護士,只好推門進內。
進門後,我並沒有莽撞上前,而是駐足觀察,見黃大仙撞牆的行爲並沒有停止,一直重複着單一的動作,就好像完全沒有痛覺一般。等了近有十分鐘,我朝門窗外看了看,見走廊裡空無一人,這纔回頭走過去,離了一米遠處蕭冷着語聲道:“黃興元,別裝了,你不可能會瘋的。”
話聲落就見本在撞牆的身影頓了頓,這一頓讓我明白剛纔的試探是對的,他確實是假裝的。目光一厲,抽出懷中的影月,上前一步橫在他的脖子上,寒聲而道:“我已按照你我協定做了,現在該你兌現諾言了。”
黃大仙停止了所有動作,緩緩回頭過來,目光相觸時我猛地心神一震,那眼睛......
他不是黃大仙!即使眼前這人將整張臉都包滿了,只露了眼睛和嘴巴在外,可我也立即就分辨出他不是黃大仙,因爲眼神。黃大仙的眼神犀利、陰寒,而此人的眼神最多的情緒是驚疑,還有那麼一點熟悉感。直覺告訴我事情不對,強烈的不祥感充斥我全身,我甚至都不敢問出一句:你是誰?直愣愣地盯着對方。
身後的門響了,然後是腳步聲傳來,我遲鈍地迴轉過頭去看,就見盛世堯面無表情地站在那,他的身後是劉悅與周通,他們看着我的目光裡有失望與憤怒。
心往下沉,從未有過的恐懼漫進我全身血液,比在那暗無天日的洞穴生死不知時,都還要恐懼。因爲我知道,我可能將要失去或者已經失去的是什麼。
現在我已經明白看着身後那“黃大仙”的眼睛,爲何會有熟悉感了,因爲他是......六子。五個人,除去我自己,其餘四人屬盛世堯是最熟悉的,哪怕他一個背影我都能分辨出來;劉悅是女人,身材單薄苗條,一看就能看出來了;周通與我鬧慣了,他的體形又微胖,也很容易被我識破;唯獨六子,這個一項沉默寡言的人,他的存在感是五人中最低的,也是我最少與之說話的人,所以他成了“黃大仙”。
好一招引君入甕的戲,只不過引的不是黃大仙,而是我。
在我想通這些事的過程中,六子走回到了盛世堯的身後,慢慢將臉上的繃帶與紗布給解了下來,露出了他本來面目。除了額頭有些淤青外,根本就沒什麼流血破損的,想必那血跡是問醫院拿的血包吧。也難怪他回頭看我時的眼神裡出現驚疑了,因爲對“黃大仙”說的那些話,都不可能會是出自“無辜”的我。
我將目光定在盛世堯臉上,想從他的表情中或者眼神中看出些情緒來,失望?痛心?還是憤怒?但他從進門後,就一直是極淡漠地凝着我,淡漠到就像看着一個陌生人。
乾啞地開口:“能聽我解釋嗎?”
盛世堯沒表態,劉悅已經怒喝出聲:“解釋?你還有什麼好解釋的?你與那姓黃的根本就認識!要不要聽聽剛纔的錄音呢?”她從六子手中搶過一支錄音筆,開關一按,剛纔我說的兩句話就在房內回放出來。“黃興元?哈,天可憐見,我們至今都不知道黃大仙是叫這名字,來,成曉,快跟我們說說,你們的協定是什麼?是在老周傷口裡安裝追蹤器嗎?還是引我們入黃大仙的局,一次次制我們所有人於死地?”
心中咯噔了一下,追蹤器的事......他們竟發現了?我轉眸去看周通,他扭開臉不看我,痛心疾首道:“小......成曉,我們都這麼信任你,你居然是黃大仙的人!那枚喪魂釘是堯哥取的,他怎麼可能粗心到裡面還留着追蹤器都沒發覺?之後除去阿悅替我敷藥包紮外,就只有你接觸過我受傷的腳,所以......”
所以劉悅不可能會這麼做,那麼就只有是我。
“老周,你跟她說那麼多廢話幹嘛,她就是內奸!就說我們怎麼會着黃大仙的道,原來都是她在穿針引線呢。”劉悅目露兇光,恨不得衝上來將我撕了。
我沒再去看他們,把目光轉回到盛世堯臉上,從來在這羣人中,是他說了算。知道現在我說什麼都已晚,事實俱在,我連辯駁的立場都沒有。可有很多事並不就像表面那般,我幾乎是用哀求的語氣對盛世堯道:“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