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堯還在耳邊說了什麼,我一時恍神沒聽清,手掌被他捏了捏,微蹙了眉低斥:“心思走哪去了?”心神一蕩,他這口氣又有些像早前訓斥我時。
他又重複了一遍剛纔的話:“這地方我也不能久留,你以後自己小心,並不是每次我都能及時救你的。”我心中一急,拉着他手問:“你要去哪?”
“白天莊聿讓人清理二層,已是起了疑,若非我及時將雙蛇帶離,恐怕它們已經被雄黃逼出現行,也曝露了夾層秘密。但它們不能久離此間艙房,只能再送回來。這是弊端,遲早還是要被莊聿找出來的,權衡利弊,我必須另找它地藏身。”
我點頭表示理解,雖說黑白雙蛇很重要,但也不能爲了它們而讓盛世堯被抓,眼見即將天亮,他沒再耽擱,用力抱了抱我後就躍進了棺內,消失不見。我沉了沉心,忽略他離開後升起的黯然,將棺蓋闔上,環顧四周,確定沒什麼遺漏後走回自己艙內,把移門關上。
忽然想到還有個事沒告訴盛世堯,此船即將抵岸,而目的地叫滇島的地方,很可能就是我夢中去的那座島嶼,也就是外婆畫中的那個。
砰!
我驚站起身,那是什麼聲音?跑到艙門邊聽,動靜似乎不是這層樓傳來的,忽然心中劃過異樣,盛世堯剛從暗道下到二層去,會不會是他出事?
再無法冷靜,移開艙門就衝了出去,剛好看到莊聿與楊文浩也從艙內出來,他們視線同時線射向我。“文浩,你下去看看發生什麼事了。”莊聿冷聲吩咐,他卻朝我走來。
我不想理他,探出頭到欄杆外,立即發現底下一層有疑似火光,並聞到了味道。轟亂的腳步聲在響,不停有人在喊“着火了”,而底艙裡的船員也都紛紛起來,拿了滅火器衝上二層。若不是莊聿在身旁,真想也跑下去察看到底是因爲什麼起火的,主要是我怕盛世堯有事。
腦中轉過一圈,想到了一個理由,側目看向莊聿問道:“寧一呢?她是不是在下面?”
他卻用審視的目光看我,從臉到身,不知在看什麼,好像根本沒聽到我的問題。我不由怒從心起,有故作的成份,也有真實的情緒,“你還是不是人?那麼大的火,你就不怕簡寧一出事?莊聿,你是不折不扣的冷血動物!”罵完就越過他身旁,想要衝下樓去,卻被他在身後一把拽住手腕,問了句讓我頭皮發麻的話。
“盛世堯來過?”
我故作鎮定裝傻:“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莊聿也不多說,只用力將我拽回船艙,冷眸掃過四下,最後定在艙板上。看得我心驚不已,是我哪裡露出了馬腳,被他發覺了?他擡步走過,我的手腕被他牢牢控在掌中,只能跟着他一起過去。
移門被打開,兩具黑漆棺木再次呈露眼前,莊聿邊走邊說:“成曉,知道我爲什麼能發現異狀嗎?因爲那兩顆黑玉珠子凝了我氣息在內,你戴上後,眉心會染有黑氣,而現在你卻淨潔無恙,除了盛世堯誰能幫去驅除?”
我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在胡說,我不會信你的。”可心中卻早已沒了底,夢中回來時確實感覺眉心疼痛,難道就是那時盛世堯爲我驅除了莊聿所說的黑氣?
“信不信隨你,倒是我疏忽了,竟沒想到問題出在這兩具棺材上。”說完他甩開了我的手,大步走到棺前,沒給我阻止的機會,就將棺蓋掀開,厲目掃過後,沉步走到艙門前,對外低吼:“來人。”很快跑來了好幾人,莊聿寒聲下令:“給我把這間艙房拆了。”
之後,我只能發白着臉看他們拆解艙板,自然盛世堯打得那個暗道也被曝光在外,而在艙板被撬開後,黑白雙蟒立即就被發現了,它們正盤縮在一起。整個過程中,莊聿都噙着抹冷笑涼眼旁觀,而我看着這樣的他,心中莫名升起寒意。
正在我彷徨着不知莊聿會如何對待雙蛇時,忽見簡寧一白着臉跑來。將她上下打量,見並無受傷,也算是鬆了口氣,到底與她還可算是朋友,不希望她出事。
只見她湊到莊聿耳邊說了句什麼,就見莊聿面色大變,顧不上這邊大步而走,竟是步履匆匆。出什麼事了?我心裡嘀咕。老實說,自從認識盛世堯後,還沒從他臉上看到過如此失態的神色,他向來波瀾不驚的,暗想這莊聿到底不如他。
雙蛇最終的下場是被人用鐵籠關了起來,即使想反對,也沒人會聽我的。而我的艙門外也站了兩個人看守,正式被限制了自由。外面一直都是轟亂亂的,也不知道在幹什麼,從早到天黑,沒人再來管我,也自然不會有人送餐給我,不至於餓的發昏,但也挺難受的。
如果這是莊聿對我的懲罰的話,那我也只能默默忍受了。
等到夜間,艙門被外移開,一身黑沉煞氣的莊聿站在門前,陰婺地盯着我。微微懾縮了下,我往後退了些。他走進門,拉了張椅子坐下,以輕到不能再輕的聲音開口:“知道盛世堯做了什麼嗎?他在二層艙弄爆了一個氧氣瓶,造成一場火災,引我的人下去救火。然後又有意將你曝露,引我去找那兩條蛇,他卻悄悄摸進了3號艙,給我來了個釜底抽薪。呵,成曉,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一番話,接連拋了幾個炸彈出來,把我轟得腦子都糊了。他說剛纔二層的火是盛世堯故意引爆的?然後之前那什麼眉心黑氣這事也是有意曝露給莊聿看的,等等,莊聿說盛世堯摸進了3號艙,釜底抽薪?電光火石間,什麼閃入腦中,然後我震在當地。
天哪,莊聿的意思是盛世堯把他的真身給帶走了?
聯想之前他大驚失色,與現在這幅陰沉模樣,以及剛纔那話,越想越覺得可能。而這種計中計的局,確實是盛世堯一貫的手筆。
莊聿的眸光始終沒離開過我的臉,所以也不指望自己能不露聲色到瞞過他的眼,他這幅架勢也是準備攤牌了吧。我默不作聲任他審視,過了好一會他才緩緩開口:“你倒是鎮定,就不怕我拿你開刀?”
“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你要真拿我開刀,我又能如何?”我淡淡地嘲諷他。
莊聿目光一厲,一字一句地質問:“他在哪?”我側頭想了想後道:“這個問題我也很想知道,若你有消息了,不妨通知一下我。”
那方男人臉上怒色立現,可卻一閃即逝,轉而他冷哼出聲:“盛世堯不惜利用你和犧牲雙蛇來引我入局,你於他也不過是顆棋子而已。這樣的人,值得你爲他維護?”
不得不承認,這個莊聿很懂得如何擊中對方軟肋,確實在想通其中過程後,心底就微微有些彆扭。但我不會讓這彆扭呈露給他看,淡笑而回:“值不值得在於我,當他在我心中價值超過自己時,那麼即使被利用,我也甘願。”
幾乎瞬間,我就感覺到了莊聿身上的沉怒,因爲他並沒有掩飾,眸中閃着怒光。突然艙外傳來楊文浩的聲音:“聿,人帶來了。”莊聿立即斂去了怒意,朝我詭異而笑,“帶進來。”
我不自覺轉眸向艙門處,首先進來的是面容嚴峻的楊文浩,他瞥過我一眼就移開了視線。隨後有兩人拖了個人跟在他身後也進了來,直覺去看被他們拖動的人,那人垂着頭四肢無力,像是昏迷了一般。可當他的頭被擡起時,我全身血液凝固。
莊聿從椅內起身,似笑非笑地問我:“怎麼,認識他嗎?”
想要強令自己搖頭,可僅這個細微的動作,我都做不起來,只僵硬地瞪着那處。
莊聿說:“他叫老趙,是底艙的老船員,之前救過你兩次,你怎麼就那麼健忘呢?在之前,我將整艘船來了個底朝天大搜查,終於在底艙甲板層中找到了他。本來他還想抵抗,我只好親自出手將他擒下,成曉,我們打個賭怎樣?”
“什麼賭?”聽到自己愣愣地問。
“賭一下,我若把手按他天靈蓋,看能不能把他的魂打散?咦?你怎麼在發抖?冷嗎?文浩,把你的外套解下來爲她披上吧。”
我低下頭,果然發覺自己全身在發抖,是內心的恐懼再無法壓抑了嗎?肩背上一沉,一件外套果真披在了我身上,擡起頭對上楊文浩的視線,目露哀求。可是他只沉了沉目,就轉身而走,而那方莊聿已在輕笑着說:“成曉,你該求的人不是文浩。”
其意顯明,可是求他?能有用嗎?
都沒等我開口,莊聿的手掌已經狠拍而下,一聲慘呼從“老趙”口中溢出。我怒極攻心,衝上去擡腳踢向莊聿,他往後退了一大步避讓開,“老趙”重重摔在了地上。
顧不得去傷人,俯身扶起人,竟發現他已經氣息全無。
不可能!盛世堯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死?我不信,從鼻息到心臟再到脈搏,竟全沒有了,還有哪裡能證明他有生命特徵?
“不用看了,他已經死了。”莊聿冷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