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堯大步走向我,將我往後拽過,眸光在我身上掠過見無異樣後,低斥了句:“不要輕易觸碰任何物件,隨時都可能觸發機關。”這才轉視底下,立即眉宇緊蹙起來。
我知他也是看出了那石板上刻的是黃興元秘術,手電光聚照在上,流連在細縫處,眼中閃過深思。聽他低聲道:“先別管這裡,等下再說,跟在我身旁,別再一個人擅自行動。”邊說邊拉了我走回到周通那處,發現那樽石槨已被他們完全推開了,而裡面是一樽極華麗的棺槨。
棺槨,即棺材和套棺,表示死者身份尊貴。木棺是出現於中國新石器時代的仰韶文化時期,至龍山文化已出現木槨,用於氏族中之頭領。
眼前這具,紅木雕龍刻角,上面花紋也極其精細,可見墓主身份之高貴了。在棺槨邊垂掛了一塊金牌,是用金絲線串進木槨裡的。別的字我或許不太識得,但那個“莊”字卻是辨認出來了,再觀其後字的形來猜測,不由震驚,這塊金牌上雕刻的竟是古滇國始祖莊蹻之名。
我目光凌詢地盯着那棺槨,難不成這裡面是莊蹻?可是......可是古滇王的陵墓不是都已經出土了嗎?怎麼可能會在這裡?即使莊聿的前世是滇國最後一任滇王,他也不可能神通廣大到把已經列爲國家文物的古墓遺骸搬移到這裡啊。
直覺去看盛世堯,見他目光也緊凝在那塊金牌上,他擁有了巫師記憶,也就是這莊蹻後人,他會開啓可能是自己祖先的棺槨嗎?就在我思疑間,他已經上前掀開了槨蓋,露出裡面的黑檀棺木。從石槨到木槨,再到真正棺材,古人的墓葬可謂複雜又隆重,但轉念想如果這是第一任滇王,也當有此殊榮纔是。
盛世堯沒有過多猶豫就伸手欲去推棺蓋,周通突然喊:“等等!堯哥,要不要做個什麼準備啊,萬一這裡面來個千年殭屍之類的,那可不好玩啊。咱手邊也沒武器,炸藥也在之前給用光了,傳說這種古屍很多都是屍煞之類的,非常厲害......”
說到後來他越來越小聲,原因在於盛世堯看他的眼神陰婺加陰沉,還帶了點沉怒。我有抹汗的衝動,周通還不知道他口中說的“千年殭屍”或“屍煞”很可能就是盛世堯的先祖。只不過他說得未嘗沒有道理,十具石槨排排列,燈火昏暗難辨,這氛圍就夠陰森恐怖了。若是開啓黑檀木棺,裡面果真冒個可怕的東西出來,那還真不好對付。
但盛世堯似乎一反常態的一意孤行,並沒理會周通的勸解,徑自去推棺蓋。我們全都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處,等到棺蓋完全推到旁時,臆想中的恐怖情景並未發生,但由於室內昏暗,棺內漆黑,所以無法看清裡面。只看到盛世堯用手電照在其中,然後似凝固住,一動不動地僵立在那。
我們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發生了何事,周通試探地喚:“堯哥?”他仍是沒動,我也不由輕喚:“盛世堯?”等了數秒不見有迴應,忍不住往前邁過一大步,走到了他身旁,就着手電光去看,然後......
“啊!”我驚呼出聲,一個趔趄往後,從旁伸出一隻大手牢牢將我攬住,才免我摔倒在地上。撫着自己劇烈跳動的心口,帶了顫音問:“盛世堯,那是......”
“人俑。”他輕吐兩字。
是假的?我剛之所以驚怕到如此,是因爲看到一具完整的青黑屍體躺在裡面,本在心裡設想即便這真的是莊蹻靈柩,那也至多是一具白骨骨架,哪裡會想是個青面整屍。但聽盛世堯說是人俑,不由膽子壯了點,再度把目光移向棺內,這時周通和六子也湊上前來看,簡寧一因爲害怕只敢站在後面。
本已略鬆了口氣,但周通突然冒了句:“堯哥,這個不會是活人俑吧。”
直接把我給再次震赫住!
俑,本是指埋在墳墓裡的偶像。在古代卻有人將活人燒製成陶俑,給皇帝殉葬,故而稱爲活人俑。這是一種極殘酷的殉葬儀式。
幸而盛世堯答道:“不是,棺內並無屍氣。”
“那爲何是青面,看起來如此恐怖?”剛纔我過來探視時,剛好他的手電光聚集在人俑頭部,青面雖不至於獠牙,但看到如此形象的“屍體”,條件反射就驚叫起來了。
“因爲這是青銅人俑,隨着時間長久,這地方又不密封,空間裡有空氣迴流,青銅發生氧化,所以看起來青黑狀。”
原來如此,突然我又覺不對,疑惑地問:“不會這青銅人俑是兩千年以前的吧?”
盛世堯沒出聲,但從他臉上神情辨析是默認了。之前我對古滇國文化沒有過多研究,但卻是聽說過從新石器時代進入青銅時代,雲南比世界上其它古老文明晚了1000多年,之後雲南人卻將青銅文化發展到了極致,青銅器上的工藝是栩栩如生,令後世歎爲觀止。雖然古滇國具體在哪沒太多資料記載,但據考古學家考證,應就是在雲南一帶。
只是我想不通,兩千多年前的青銅人俑,如何會在莊聿手上?難道是他轉世擁有了前世記憶後,找到自己祖先殉葬墳墓,將其挖出來的?那如此說來,那些已經出土的滇王墓,很可能是假的啊。
斂轉思緒,我嘴裡嘀咕着說:“奇怪,外面掛的是莊蹻的金牌,怎麼如此豪華的棺槨裡放的卻是殉葬用的青銅人俑呢?”
“這不是殉葬的人俑。”盛世堯沉沉開口,“這是莊蹻的青銅人像。”
我微微一愣,立即意識到他對莊蹻應是面目識得的,難怪剛纔他僵立在此不動,是也覺得震撼嗎?那就是說,此人俑代表了莊蹻躺在這具大棺槨內。轉目看向旁,其餘這些呢?難道是歷代滇王的青銅人俑?
“闔上吧。”盛世堯淡聲道。
周通與六子齊聲“啊”,周通動了動嘴沒開口,拿肩膀頂了頂六子,於是六子開口:“堯哥,這可是兩千年前的大墓,不找找看棺內還有什麼東西嗎?也許......”
“六子!”我輕喚着打斷他,“這裡面就一具青銅人俑,一目瞭然,有什麼好看的,蓋上吧。”周通插嘴:“不是,沒準這人俑底下有藏物呢,而且光這具青銅人俑,做得如此惟妙惟肖,應也是價值連城吧。”
我聽這話覺得不對啊,爲何他們兩人如此在意棺內東西,想起之前周通挖洞來冰室救我一事,再聯繫他說的話,不由心生狐疑起來。
遲疑間聽盛世堯冷了聲道:“讓你們闔上就闔上。”語氣似已動怒,但他向來怒形不於色,面上看着還是那般寡淡之極,只不過周通和六子跟他這麼多年了,要還不瞭解情況也白活了,兩人乍舌之後,默不作聲趕緊去推棺蓋,在三人合力下,石槨也被蓋上。
突聞周通“啊呀”一聲,我們全都轉眸看他,只見他笑得極勉強地說:“堯哥,我好像踩到機關了,腳跟那明顯陷下去了。”
幾道目光刷地落在他腳下,但因爲被石槨擋着,無法看清。盛世堯下令:“別動!”他就走上前蹲下身,對着手電光仔細察看,只見他伸手用手指夾住周通鞋後跟兩邊,低聲道:“我數到三,你擡腳,其餘人退後兩米,別杵在這。”
在我們退到一定距離後,盛世堯還沒數聲前,每個人都呼吸緊促,不知下一秒會發生什麼。倒是周通故作哀憐狀對我道:“小妹,明年的今天,記得多給老哥我多燒些紙錢啊。”
我聞言不由驚怒:“休得胡說!”
他被我呵斥地愣了愣,轉而笑道:“小妹你也太經不起開玩笑了,有堯哥在呢,放心吧,這種是小case,安啦。”話雖這麼說,但我注意到他額間有汗冒出,立即了悟其實他也很緊張,只是氣氛太凝滯,有意開玩笑緩解。
低藹的空間,只聞盛世堯清晰的數數聲:“一,二,三......”
周通一個鯉魚打滾朝我們這處撲來,而我們也都條件反射地抱頭蹲下身,但等了一秒、兩秒、三秒......毫無動靜?!擡眼細看,見盛世堯的手按在那處沒動,涼眼看着我們,輕忽飄來一句話:“叫你擡腳而已,需要如此大動靜嗎?”
我們齊刷刷目光都看向周通,事實上剛纔本能反應也是因爲他這飛撲翻滾之勢,以爲機關被啓動,有什麼疾射而出。他被我們看得尷尬,嘴上不甘心地強辯:“我怕萬一觸動的是弓弩類機關,這不是先做抵禦準備嘛。哪知道堯哥你還壓在那位置,沒讓機關啓動呢。”
卻見盛世堯在這時突然收手,根本沒給我們應變時間,大夥只能怔愣着定在原地,而石板摩擦的轟隆聲響了起來,來源則是那石槨前的空地處,一塊石板在緩緩升起。